第六章（1 / 1）
军训第一天晚上要站二十分钟的军姿，我以为很简单的事。连长一遍一遍地提醒：抬头，挺胸，两眼平视前方；收腹，提臀，身体微微前倾……慢慢有了汗水，我开始硬撑，然后汗水成串落下。
“啪！”的一声，有人喊“报告教官，有人晕倒！”然后有人被扶出队伍，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我独自想：我是不会晕倒的，坚持！无法想象下一秒我便倒在地面，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瘫坐在地时我已完全清醒。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感觉好没面子，好丢人。以为自己会做的很好，至少应该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一个，可是……就在最开始时失败了吗？不会，绝对不会！我重新站回队伍里，我不相信夏至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然后练步伐，练队形，为汇演方阵作准备……
第七天，开始练倒功，当我搞清楚“倒功”的涵义时，起初的兴奋一扫而光。
一天下来，从开始的腿疼，转移到腿疼加手臂手掌疼。
两天下来，膝盖疼，腰疼，背疼甚至脖子疼。
怎么走到这里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苦？为什么选择这条路？这一切都是怎么了……是自己把自己逼到这里吗？
三天下来，全身开始找不到不疼的地方，那些疼转化痛。两条小臂两个膝盖全是青紫色，像迷彩服上的图案，从来不曾这样……睡觉起床会痛，上下楼梯会痛，甚至回头也会撕裂般的痛……我们像摔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把自己一下一下摔倒在地……我不曾一次的想，我为什么选择了这条路，我真的可以成为一名警察吗？这是我的理想吗？
连长说：“倒功练得就是胆量。”当我第一次笔直地稳稳倒地时，我恨恨的想：倒功见鬼去吧！然后很激动地笑，迫不及待地写信告诉贤许和晓玫。
妈妈打电话问：“军训苦不苦？”
我不长记性地说：“有什么苦的，小菜一碟啦！”
妈妈说：“就算苦也是苦大家，别人能坚持，你也可以的。”这就是妈妈的鼓励，让我没有理由不去做好每一件事。
妈妈问：“还跟爸爸说吗？”
我一愣，说：“不了吧……”
“有人在家老念叨，说女儿不打电话，说不知道女儿好不好，说不知道军训苦不苦……”我听着有点想哭，从来没有想过爸爸会那样牵挂我。
“我好着呢，没事的话，妈，我先挂了！”我不想再听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哭。
军训第二十天，我同时收到贤许和晓玫的信。贤许笑话我的胆怯，还说我要是连倒功都没学会就别见他了，这家伙还这么狂妄！他当了班长，每天带队跑操，他抄了一首歌词给我，名字叫《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说是在部队很流行的一首歌。切！我都没听过。晓玫也在军训，不过似乎比我们轻松的多，信纸上满是她的的笑脸。
军训最后一晚，我哭了，不是累不是苦，只是突然不舍。男生连在对面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保持着……我想起贤许，想起晓玫，想起高三，想起——楚三……泪水盈满眼眶。
第二天的汇报表演，我完美结束了我的军训生活。然后送连长，那场面有些“不堪回首”，我目光所到之处，不知不觉全由笑脸变成泪水涟涟的面孔。原来大家这么留恋，这么不舍。我本来在高兴军训的结束，结果不由地笑不出来。没办法，人就是喜欢凑热闹，这算是群众效应吧！广场上人山人海，我被挤在人群之外呆呆流下了泪，遥望着连长上车，想起他给我们讲的故事，讲的笑话……我盯着车，好想过去……突然再也忍不住了，这些天的痛，这些的苦，这些天许许多多细节一下子全涌进大脑，泪水像拧开的水龙头，无法停止。
“走吧！过去。”有个人拉起我的手向人群中挤去，我一步一步靠近车子，努力地寻找连长，然后看到了连长哭红的眼睛，我更加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汽车走了，我看不到了，人群也散去了，我渐渐止了泪。回头才想起那个人，他是谁？我竟然没有看他一眼……一个陌生人？应该是一个哭的太丑的可怜女生，一不小心引起了他的怜悯之心吧！摸摸自己的左手，似乎还没有被男生就那样拉起过手呢。唉，我的第一次牵手……
下午，接到袁黎的电话。
“军训完了，要不要去出去转转？”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并激动地说：“好啊好啊！”和舍友告别，临走时顶上那顶丑丑的帆布帽。袁黎很开心地对我说：“唉，有个老乡就是好啊！你都不知道去年我有多无聊。”我笑笑，“的确，有个老乡就是好。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多无聊。”然后我们就在大街上感慨……
似乎一切都心安理得地进入学习轨道了。不过有点头疼的是每天的早晚3000米，我努力地坚持着，我相信我可以做到，而我也必须做到。
原以为自己的适应能力很强，可是三周了，我依旧糊里糊涂，理不清头绪，就像永远在大街上辨不清方向一样。先是走错了厕所，不过那不能怪我的，打扫卫生的阿姨在男厕，我没注意冲了进去……再是走错教室，最后找到教室时已经上课十分钟了，我喊了“报告”结果换来哄堂大笑，那个尴尬啊……而更尴尬的事在后面。
开学第二次开班会（第一次自我介绍），前面有个男生不住地回头看我和夭夭（关系很好的舍友），我们两个相视一愣。我实在承受不了一个陌生男生的陌生目光，忍不住想问：“你有毛病啊？”这时他先开口了。
他说：“同学，我们班在开班会，你们上自习能不能去隔壁？”
我和夭夭差点喋血而亡，我想我们的第一次班会肯定失败至极了。我和夭夭相互看看，很丑地笑着。
我说：“我们也是二班的。”
这回轮到他愣了，他匆忙说“不好意思！”然后喃喃道“怎么没见过？”接着他比我们更丑地笑了。
“没关系，我们也没见过你的。”我承认自己是有一些故意地说。他的笑容突然有点僵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叫李俊远，你们呢？”他似乎还算礼貌。
“她叫夏至，二十四节气的那个夏至，我叫秦夭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夭。”夭夭适时接过话茬。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在想他到底有没有明白夭夭不算复杂的解释。
下课了，我们一路上笑一路上重复：“我们班在开班会，你们上自习能不能去隔壁？”然后笑弯了腰。爸爸发来短信说给我汇钱了，我去取钱。九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我到街上才发现我不知道哪里有邮政取款机。经过发忆的时候，我往里看了看，没有看到那个叫阿木的男孩。街口有人在卖包子，我买了两个包子当街吃着，天很高，一下子觉得好轻松。
“我抽你啊！”有人在喊，然后一个男生从我身边跑过。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撞了一下，“哎……”包子掉在地上，馅撒了一地。
“对不起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向前追去。
我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地上的包子，心疼地捡起来，不忍心地放进垃圾桶。宿舍楼下一对情侣在接吻，第一次在学校看到这种情景，有点不自在，落荒而逃似的跑回宿舍。
“……实在受不了了！”宿舍里MM说。
“受不了什么啊？”我进了宿舍。
“你在楼下没看见啊？”RR问。
“啊？什么？”
“刚才我上楼看见一对情侣在楼下接吻。”RR说。
“哦……我看见了。”
“那你咋没反应啊？”MM这样一问我倒纳闷了。
“等到那个女主人公是你我就有反应了。”我玩笑道。
“夏至，我……”她做出要打我的样子，发誓一样的说：“我才不会那么丢人！”
“谁丢人了？”夭夭推门进来。
“呵呵，楼下！”RR食指朝地指指，坐在椅子上说。
“楼下，什么啊？”夭夭一脸好奇。
“刚才……”
“MM，你别给夭夭说，她还一小女孩。”
“什么啊？我也算成人了啊！”夭夭不服气地说。
“夭夭，别问了，她两个在谈爱情……”我笑着说。
“啊？谁的爱情啊？谁谁谁……快说！”夭夭冲到她们中间不依不饶。我觉得我犯错了，因为MM和RR正在用一种特具杀伤力的目光看我。
“夏至，你来说！”RR用命令口气说。
“什么啊？”我悄悄想溜。
“说你的爱情啊！”MM往门上一靠，得意地对我说。
“我——没有爱情啊！”我说。
“怎么可能？骗谁呢？”RR看来今天非挖出我的爱情不可，不过真的没有啊……
“不会吧，你是说你还没把初恋挥霍掉啊？”MM仿佛听到了世纪末的笑话。
“真的，没……没有爱情啊……”我坐回椅子，瞥见桌上长发的自己，想起楚三。不要想他……“那你们呢？MM？RR？”我及时把目标转向他们。
“我……我们是高中同学，他在S大，还说今天过来看我……”RR略有害羞的说。
“就说你今天穿得花枝招展的，想秘密出去约会，还不告诉我们？”MM眯着眼睛不屑地说。
“啊，你今天约会啊，我也想去！”夭夭跟RR嚷。
“你这就不对了？也应该让我们见见姐夫（RR是宿舍老大）吧！”MM也跟着起哄。
“你还没坦白呢？说！”RR吵MM。
“我……他就在咱们学校啊！”
“啊？”我们三个顿时傻眼了，这地下战打得太出色了。
“我们也是高中同学，一起考过来的。”
“我一直听说这样浪漫的爱情故事，没想到今天终于出现了！”
“在高三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彼此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然后考入同一所大学，永不分开！”夭夭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
“天，你们看看这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说的话吗？”RR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谁说我是小女孩啊？我可从来没承认！”夭夭不服气地说。
“那你不会也有一个他吧？”我试探地问。
“当然……”我们三个都有点怔住了，“……没有了。”唉！我们三个同时叹气。“不过很快就会有了，我一定要在大学里找到那个人。”
“我们会帮助你的……”RR搂着夭夭。
“我要走了，他快来了。”RR提起包往门口走去。
“拜拜……”门“啪”地关上了。
“走得真快啊，我还想去呢！”夭夭不满地说。
“我这身好着吧！”RR风一样又回来了，站在门前问。
我们一愣，异口同声地说“完美！”她满意转身，突然回头，“下次带他见你们哦！”然后风一样消失在楼道。
MM电话响了，挂了电话扔下一句：“我也有事，走了，拜拜！”
“唉，有男朋友就是忙！”夭夭感慨道，然后说“我去超市，你要什么吗？”
“不要了！”
“待会见……”说着出去了。
我看着桌子上那张照片里长发的自己笑靥如花，其实还是喜欢长发的自己。我翻出箱底那件灰色外套，又想起那个下雨的下午，楚三瘦削的双手为我********，然后在茫茫雨雾中消失在我的眼前；想起那跟白色柱子上我的心事。我翻出手机里楚三的电话，那电话是我在他给别人的QQ留言上看到的，我呆了很久，该不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呢？不说将来会不会后悔呢？
从2006年9月26日到今天，很完美的一年。应该放手了，这样懦弱的爱让我很累，我需要重新开始。凭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他可以毫无感觉？凭什么在我看他时他可以深情地看着别的女生，即使一个微笑也不曾给我？凭什么他可以不记住我的名字而让我把他刻在心里？凭什么我最难过的时候他可以笑得最甜？凭什么一切的一切只是我一个人承受？凭什么来左右我的心情？凭什么来夺走我的快乐？凭什么强加给我忧伤……必需要告诉他，否则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安心！我想了想，开始写短信：楚三，我是夏至。一年了，我一直有件事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从高三就是，现在也是。一年了，我并不快乐，现在我需要一个坚持或放弃的理由，无论如何请你给我一个回复。写完后，我读了三遍，最终把“一年了，我并不快乐”一句删掉，然后按下了“发送”。我看着手机画面上面的邮箱打开、关上，关上、打开，再关上……有一种慌张，突然我按了取消键，使劲按，但已不起作用了，屏幕显示“成功发送短消息”。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为什么感到这么无力，这么压抑？他会回短信吗？他会说些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安？难道只是害怕被拒绝……
他回短信了……
我感到惊喜，一瞬间眼睛竟然湿了。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按那些键，打开了他的短信。他说了那么多，最后他说：“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吧！”我一下子哭了，一下子轻松了，到此结束就好了。可是他说：“下次过去看你。”我一下子又感动了，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让我不能决然转身？
想起一个刻在桌面的公式：521+365=886，我爱你一年，拜拜了。终于明白写下这个公式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境了，一直以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这场完美暗恋就这样在不曾开始时结束吧！不用再为一个虚无的诺言等候，不用再为一个陌生人“守身如玉”。我想恋爱了，真真正正的谈一场恋爱，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全心全意被一个人爱。
我抚着自己的头发。好吧，重新蓄发。等你长长了，我想我就会忘记楚三，那时我就恋爱。
夜里，我以为自己会失眠，然而没有，我出奇地睡安稳了。以前是因为想念而无法入睡，而这夜是一种解脱后的安稳。或许，对于楚三的感情已成为我的负担了，卸下来就轻松多了。
我再也不会为你流泪了，楚三！
我把那件外套压在箱底，锁在记忆里。夏至，要幸福哦！还有很多幸福在等你，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