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S大和F大的社团联谊赛分了场合和时间，文艺类的被安排在S大举行，而体育类的则在F大举行。羽毛球赛进行的那个下午，程诺言毫无预料的再次见到了苏澈的父母，开学那天亲自开车送苏公子过来的那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那时候的程诺言正在场地外跑前跑后为苏公子准备待会下场需要的东西，有美丽的妇人拦住了她，微笑着问：请问你是程诺言同学吗？
程诺言其实在三秒之内即已经想起了眼前的妇人在何处见到过，也对她的身份有了几分了然，但因为对方出现的太过突然，故有些反应迟钝的怔了一小会，才局促的点头，做肯定回答。妇人又温柔无害的笑了笑，继续开口：你是苏澈的朋友吧，我是苏澈的妈妈，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她问的何其委婉，程诺言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拒绝的借口，轻声说好，然后跟着妇人一并走出了校门。谈话是在苏澈他父母停在校门口的车上进行的，程诺言跟着妇人走近时看见了坐在驾驶室内的中年男子，满脸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那天板着脸交代苏澈事情的那一位。程诺言在距离车子一米半的距离停下，朝驾驶座微微鞠躬，轻声说，叔叔好。男子挑眉，与程诺言身旁的妇人打了一个眼色，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的扬了一下。侧脸刚硬的轮廓微微柔和了一些，不紧不慢的开口，上来吧。
程诺言和妇人坐在后排，前面坐着自始至终未曾发言却给人一股隐隐压迫感的苏父，车子依旧停在原地，没有开走的打算。妇人温和的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诺言啊，不知道我们阿澈有没有跟你说，我和他爸一直在加拿大那边做生意，他从高中开始也随着我们一起去那边就读，这次回来F大读书其实是以交换生的身份回来的。虽然加拿大那边的学校规定交换的时间在一年到三年之间可以自行决定，但当初回国时我们已经跟他商量好只在这边读一年的，结果一年的时间满了，他却不肯回去了。诺言啊，阿姨知道阿澈和你处的很开心，阿姨家也绝对没有什么门第之见，但毕竟你们还小，最重要的自然是学业和前程，阿姨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会为我们家阿澈着想的，你说阿姨说的对吗？
程诺言怔忡，然后点头。尽管苏澈的母亲将话说得如此委婉笼络，尽管很多时候性格温吞的程姑娘意识都有些迷糊，但这次，她真的是每一个字的含义都听懂了。程诺言知道在长辈面前该保持得体的微笑，可是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只能低着头，轻声保证：阿姨，我知道，作为苏澈的朋友，我真心愿他好，也会尽全力去劝他的，您放心。
程诺言回到观众席上时，F大对S大的大二羽毛球比赛已经开始了一小会，远远看见赛场上的苏澈心神不宁的东张西望，很不在状态，而电子屏幕上的比分F大已经落后了几分。有已经从篮球场上下来的兄弟跑过来看他比赛，他们将迟到的程姑娘推到最前面的看台，冲着赛场上发挥失常的漂亮男孩子大声叫唤：嘿！阿澈你他妈争气点别丢我们F大的脸啊！诺言妹妹还在看着你呢！
这高分贝的吼声将方圆数十米观众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包括赛场上的苏澈。苏澈倏地回头，结果漏接了对手的一个球，可是他漂亮的脸孔上没有半丝懊恼，他举着网拍朝程诺言站得方向挥了挥，脸上笑意泛滥，程诺言只觉得鼻尖一算，暗涌迅速溢满了眼眶，再也顾不上矜持，双手合成喇叭形状放在嘴边，用尽肺部的空气，大声呼唤：苏澈，加油！
苏澈发挥超常，一路顺畅无比的晋级过关，在最后三轮两胜的总决赛中，以连胜两场直接秒了对手，问鼎S大与F大二年级的羽毛球社团，一夜成名，晚上去赴庆功宴一路都被好多人索要了签名。要是程姑娘在的话又得替他挡下许多麻烦了，苏澈以为程姑娘自己先去了庆功宴的场地，结果到达时才被告知程姑娘已经电话通知了有事不能参加。苏公子闷闷不乐的坐了大半个晚上，任谁敬酒都只喝果汁，喝果汁的时候又不由自主的想着，这饮品真没程姑娘亲自做的那些好喝，心里的郁卒又多了几分，最后呆到中途就甩下一大帮子人率先离开了。
苏公子没有打电话问程姑娘在哪儿，直接走到她宿舍楼下给她发信息，两个字，下来。不出三分钟，穿着便衣便裤披着湿发的程姑娘就下来了，径直走到他面前，微笑着问，苏公子，庆功宴怎么这么早就散了？
苏澈目不专睛的盯着她微微闪烁的眼，淡声开口说：程姑娘，你笑的好假。程诺言强忍在眼睑下的暗流刹那间涌了上来，迅速的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苏澈却眼疾手快的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视线，边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轻拭她脸上的湿痕边极其认真的问：告诉我，怎么了？程姑娘抽泣，哽咽着问：苏澈，你为什么不肯回加拿大读书了？
苏澈神色一僵，剑眉微蹙，只轻声问：那你想我回去吗？程诺言几乎毫不犹豫的摇了头，眼里滚烫不断，抽噎的回答：不想。顿了顿又说：苏公子的程姑娘不想；但苏澈认识的程诺言不希望苏澈轻易违逆父母的意愿。
苏澈平静的看着她，良久才微笑着开口问：你想做苏澈认识的程诺言，还是苏公子的程姑娘？我都听你的。程诺言怔忡，缓缓收住眼泪，沉虑了很久，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回答：想做苏公子的程姑娘，但也希望苏公子能有苏澈该有的理智。苏澈的笑意有些许苦涩，但更多的暖意，他抬手揉乱她散在肩上的发，轻声说，好，听你的。沉寂了半秒又问：我父母还跟你说什么了？程姑娘红肿着眼摇头，小声低喃：你家人误会我们在一起了，怎么办？
怎么办？苏澈顺着她的语调将最后一句重复了一遍，然后笑出了声，墨色的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明明嘴角泛着浅笑语气却无比认真的开口：那就在一起呗，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的误会？顿了顿又笑着问，姑娘，可有意见？
程诺言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孔，胸口温暖四溢，眼前水雾朦胧，轻声沉吟：苏公子，你说话要算数。苏澈暗自松了一口气，直接伸手将泪眼婆娑的程姑娘扣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却不失坚定的回答：嗯，我说话算数。
苏澈的那一大帮兄弟每个人几乎都是在潜意识里认定苏澈和诺言妹妹是一体的，可当苏公子与程姑娘真的十指相扣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便出现了成片成片鸦雀无声万籁俱静的情景。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苏公子赢了羽毛球赛后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自然是要请众兄弟出去搓一顿的，地点就选在上次苏公子拿程姑娘的照片打赌赢了一大笔钱请大家的那家收费最坑爹的饭店。从宿舍出来时苏公子说要去接程姑娘，众兄弟知道他和程姑娘向来走得极近，也没多在意，结果等他们选好包厢点好菜色时，就见苏公子和程姑娘并肩走了进来，且十指紧扣，电光石火间，秒了众人。
众兄弟奋起，靠！阿澈，你他妈敢不敢承认你跟诺言妹妹的JQ！
程姑娘在潜意识催眠自己是隐形的，而苏公子则是嚣张的向众人扬了扬与程姑娘相执相扣的手，挑眉笑得欠抽，回：我不否认。
F大很长一段时间都盛传大二出了个羽毛球技术极好的正太，虽然名草已有主，但誓必要挖墙角的大有人在，而当事人此刻已经身处几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度。
苏公子在他那端早上八点打电话过来时，程诺言正坐在宿舍单人床上靠着墙壁抱着手提写邮件。苏公子说，姑娘，晚上好。而程姑娘则回，公子，早安。然后是两人互诉一天的生活内容，苏公子说：昨天有个洋妞跟我表白了，我跟她说‘你没我姑娘好看，我不要’。程姑娘说：今天有学长给我递情书了。
然后沉默，苏公子半响没听到下文，语调霎起：然后呢？程姑娘笑，温声回答：没有然后，他被老二老三老四给轰走了。
苏公子大笑，老二老三老四都是他那一大帮兄弟里的人，临走前一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会替他照顾好程姑娘，代价是被这一群王八宰了连续两个礼拜的大餐。显然，留着这群吃货在自家姑娘身边还是多少有些用的，苏公子心里欣慰，嘴上不忘佯装严肃的告诫程姑娘：以后碰到这种无聊的人你就直接无视他，要缠着你不放你就告诉老二老三他们那一群，要是他们也搞不定老子就直接飞回来灭了他丫的！
程姑娘笑，脸上泛着红晕，轻声问：那要是你碰到长的比我好看的女生跟你表白，会要吗？苏公子在那边不屑的切了一声，较劲的回答：不可能，这世界上有几个长得有我家姑娘好看？再说长的有我家姑娘好看的没我家姑娘善良、有我家姑娘善良的没我家姑娘诚实、有我家姑娘诚实的没我家姑娘贤惠，总之就是不可能。
程姑娘笑，胸口温暖四溢。
苏澈说不可能，说不可能要别人。事实上苏公子后来确实没有要别人，可是，他同样不要了他的程姑娘，在他跟她说那句“那就在一起呗”之后的第六百一十九天，他说，姑娘，我们分开吧。
苏澈离开F大的前两个月里，苏公子和程姑娘每天至少一通电话，来来回回数十条讯息。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彼此都甘之如饴。苏澈的朋友很照顾程姑娘，替苏公子将她身边的苍蝇蜜蜂清理的一干二净，他们聚餐时会唤上程姑娘，程姑娘基本都会笑着拒绝，然后一个人躲在宿舍给苏公子写大段大段的邮件。
苏澈离开F大的第四个月，F大寒假已至，苏公子一家不回国。苏公子和程姑娘依旧保持着每天一通的电话，依旧保持着彼此早晚问候的讯息。苏公子说，姑娘，回家穿的朴素点，别沾花惹草。程姑娘笑，说你也是。
腊月二十六，苏公子离开的第一百二十五天。程诺言参加高中同学的聚会，彼时的陆颜期和程潇柚已经不在一起。在KTV的包厢里，陆颜期坐在程诺言的身边，神色略为惋惜懊悔的说，程诺言，我不知道你当初那么喜欢我那么了解我。程诺言没有去猜为什么纸最终没能包住火，只是看着他笑着回答：陆颜期，我现在只喜欢苏澈。晚上十一点坐taxi回家时，程姑娘控制不住的拨了苏公子的电话，哽咽着说，苏澈，我想你，我很想你。
苏公子那边很是寂静，他笑，傻姑娘，真傻。
taxi停下，程姑娘付钱下车，隔着接近十来米的距离，看见了站在自家门口的清冽身影。耳边的手机里传来苏公子的声音，他极缓的，极暖的，哼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程姑娘热泪满面，颤抖着身躯一步一步走近，最后扑进满身深冬寒意的苏公子怀里。苏公子伸出冻得僵硬的手，将一直紧攒在手心的链子戴在她的颈项上，然后搂紧她，笑着说，生日快乐。姑娘，我也很想你。
腊月二十七，苏公子直返加拿大。两个人坐在候机室里相互依偎了很久，十指紧扣，满腔言语均化为默默相望。登机前程姑娘与苏公子在人潮汹涌的机场大厅拥抱，苏公子吻了程姑娘，然后离开。程姑娘捂嘴哭出了声，苏公子转身红了眼眶。
正月初一的凌晨，苏公子和程姑娘从凌晨一点开到凌晨六点的视讯，视讯过程有一半时间两个人只是安静的，微笑的，看着彼此。
苏澈离开的第六个月，程诺言的大二下期已过半。苏公子和程姑娘的学业都在逐渐加重，原本保持一天一通的电话联系已经变成三天两通，原本数十条的信息变成早晚各一条。有同年级的男生千方百计的得到了程诺言的电话号码，每天信息轰炸追求。程姑娘这次没有将此事告知苏澈和他在这边的兄弟，而是直接回复对方：你长得没我男朋友好看，我不要。对方气结，反问：难道你看人只看外表？程姑娘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确定自己确实不具备苏公子三言两语就能将人噎到无言以对的能力，最后干脆直接的回了一条：嗯。所以我不要你。
苏澈离开的第八个月，程诺言大二结束的暑假，需要留在S市实习至少两周。彼时她和苏公子的电话联系已经变成一个星期三次，信息依旧是早晚各一条，程姑娘依旧每天给苏公子写邮件，内容微微缩水。
苏澈离开的第八个月半，程诺言的实习结束，准备回老家的前一天，梦见了苏公子。梦里的苏公子依旧好看，但怎么也看不到她。程姑娘惊醒，手机显示凌晨十二点半，想着正是苏公子那边的正午十二点多，就将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长的时间才被接起，苏公子音量略大，问，姑娘，怎么还没睡呢？电话那端背景很吵，程姑娘屏着呼吸，很想说，我想你。结果那端传来略为尖锐的女声：阿澈，接毛线电话，你倒是快来喝酒啊！
后面还说了什么，程姑娘没听清，似乎是苏公子自己走开了两步，整个背景都清净了不少。苏公子声音轻柔，问，怎么了，姑娘。
程姑娘从怔忡间清醒过来，低吟：没什么，我睡了，晚安。然后掐断，整夜辗转无眠。
次日程诺言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时，有穿着粉色V领T恤的漂亮男生倚在酒红色的轿车门前，安静的看着她，脸上笑容洋溢。程姑娘顿下脚步，不知怎么，就湿了眼眶。此时距离她和他上一次见面已有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