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1 / 1)
抵达曹府后门正是子时。曹文站在风中衣诀翻飞,焦急而满是期盼。玉安跳下马车,发髻凌乱,泪痕已干。见到她,忐忑的曹文喜出望外地迎上来,玉安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此刻她的身躯和她的心一样寒冷。今晚的一切,使眼前的曹文变得更加模糊而遥远。
屋里重新掌灯。笙平打来热水,伺候玉安梳洗。玉安始终没有抬头看曹文一眼,却让笙平拿来纱布为他把胳膊上的伤包扎好。
“谢谢公主。”待笙平系好结,曹文捂着伤口,颇有些感动地说。
“不必谢了。”玉安的声音依旧遥远,“那日在刑部你出手相救,我不过是还你情。我们之间,仅止于此。”
“玉安,你我既已是夫妻,你又何必这么说?”曹文自是十分失望。
“你也知道,你我这个夫妻,不过是你们逼我的。”玉安始终不看他一眼,“事已如此,我也只好认命。但我们永远都只是人前的夫妻。私底下,三尺之内,你不许靠近。你大概还不知道,皇上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了吧?如果到时我告诉他你和周妃合谋篡改圣旨,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罚你,和你们曹家呢?”
说完,她吩咐笙平为她装点好衣物和妆奁,预备跟笙平去她的房间。
曹文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目光痛楚而怨恨地说:“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吗?嫁给我,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玉安轻轻甩开他的手,凝视着他,道:“不。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在我心里去过。”
曹文尴尬而羞恼,语塞半晌后,方才说:“好。你现在生气,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时间会证明,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直到你接受我!”
玉安的嘴角划过一丝嘲弄的笑,转过身,道:“真正的爱,是不需要证明的。”说完,便吱呀开门,踏着月色随笙平到西厢房去了。
翌日清晨,玉安依例随曹文去前厅一一见过曹家各人。曹家虽然人多,但正牌主子并不多。一番寒暄下来,玉安很快明白了个大概。曹正是曹家的当家人,曹夫人早年去世,目前主内的是曹正的小妾,一位被称作惠姨娘的中年女子。曹文是曹家独子,下面还有惠姨娘所生的两个妹妹。惠姨娘两个孩子都是女儿,看得出来她很敬畏曹正,对曹文也是极尽关切与巴结。
家里突然来了位公主,对外十分的荣耀,在家大家却很紧张拘谨。不过玉安虽保持着皇家公主的距离感,但待曹家人却十分客气,对下人体恤大方,人前对曹文也十分尊重。几天下来,曹家上下都松了口气。
依照习俗,新婚第二天是公主携驸马回宫面圣的日子。但当时皇上尚未痊愈,便只去沉云殿拜见了梅妃,碰巧也见到了回京的祈钧。直到宫里终于传来了皇上康复,已可见外人的消息。宫里小太监口谕,传召玉安公主火速回宫面圣。圣旨没有传召曹文,他不敢贸然前往,却又有些不放心,便乘坐着御赐的红色绸缎、鎏金顶篷的牛车,和玉安一道进了宫,顺路去书院寻访友人。
守在福宁殿门口的小林子第一个发现了玉安。玉安向他示意不用通传,随即加快了脚步,向着内殿走去。
“周妃娘娘和曹妃娘娘正在里头呢。皇上昨个儿听说公主嫁进了曹家,龙颜不悦,问了阎总管半晌没问个清楚,便传了两位娘娘来,好像不高兴得很……”小林子一边跟在身后一边喋喋不休地禀报着。
走到皇上的寝宫门口,听到玉盘摔地的声音。
“朕还没有死呢,你们就胆敢假传圣旨算计朕,朕要是真的一命归西,是不是天下都由你们胡来了?”皇上怒斥道,跟着便是咳嗽声。
“皇上,冤枉啊。”是周妃的声音,“臣妾确实是听皇上这么说的,曹妹妹和阎文应都在场,也都听见了……何况平日里只听皇上说起曹文,未曾谈及过高子泫呀……”
一阵静默。应当是周妃在搬救兵。但未听到曹、阎二人的声音,皇上又说话了:“你们三人沆瀣一气,自然互相包庇!这件事情朕不会轻饶的!待朕问过玉安,再治你们的罪!”
隔着一道墙,玉安听得清清楚楚。皇上会醒过来并兴师问罪,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只是现在一切已经定局。水不能西流,时间不能倒回。如果这时候闹翻,曹家必定生怨,朝廷也会忿忿不平,对高家和子泫反而不利。而如果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皇上便会觉得亏欠了高家,定会安抚高珏,没有纷争,所有人都会体体面面。
成全不成全那样一个局面,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虽然她再不愿意做那样的人,但那样的人才是皇上喜欢的。
想到这里,玉安轻轻推开厚厚的挡风门帘,迈步进去。里间里,皇上坐在龙榻上,脸色因咳嗽而变得通红,却仍旧掩不住眼底的愠色,阎文应和两位妃子都跪在地上候旨。
见到玉安,皇上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玉安行了大礼、说了吉祥话后,皇上赐坐,玉安却道:“两位娘娘尚且跪着,玉安不敢坐。”
皇上脸色仍旧暗沉,道:“是她们咎由自取。”
玉安道:“启禀父皇,父皇重病期间,二位娘娘不辞劳苦,昼夜侍候君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论她们犯了什么错,父皇都且饶过她们一回吧!”
皇上本以为玉安明了他动怒的缘由,见她这么说,却有些疑惑了,道:“难道你不明白,朕气的是她们错传朕的圣旨,为你选错了驸马?”
玉安看了周妃和曹妃一眼,周妃低着头,不敢看她,而曹妃的目光轻轻与她相撞,随即也默默地垂下了头。玉安知道,此事涉及曹家,曹妃如果像周妃那样分辩,只会越描越黑,她的静默无疑是聪明的。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参与其中。但仅仅从她与周妃的性情看,至少周妃是主谋。
玉安又行礼道:“两位娘娘一时情急听错了话,实在是无心之过。何况驸马待玉安很好,玉安很惜福,还请父皇也就放宽心,忘了此事吧。”
跪下三人听玉安为他们说起情来,都十分意外。不过她的话确实像定心丸,使皇上的语气舒缓了许多,只是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怨气,道:“玉安啊,你有所不知,若不是有位宫人建议朕将星儿赐婚给子泫,朕还蒙在鼓里呢!你还以为这是无心之过吗?”
玉安脸上淡淡的笑意却丝毫未减,不去说是非曲直,却接过前面的话道:“论起来如今咱们赵家确实欠了高家一个情分。如果皇上为星儿赐婚,倒也正好弥补对他们的亏欠。”
这下子,不但跪下的三人惊讶地抬起头,连皇上也吃了一惊。
“你真是这么想的?”皇上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玉安淡淡一笑:“父皇,您曾经教导玉安凡事要顾全大局。如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皇上沉默了。她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说后妃假传圣旨,论律足以赐死。如果说是误传,那就必须要给高家一个交代。赐婚虽然美中不足,却仍是平衡三方权势的一个办法。
但是……他实在不忍牺牲玉安的感受。且玉安的态度太令他意外,几乎是完全陌生的。
“既然玉安不在乎,这件事也就不追究了。至于为星儿选驸马的事,择日再议。”他手臂一挥示意三人起来的起来,下去的下去。
待周妃和曹妃出去了,玉安将紧闭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令人拨了拨铜炉里的炭火,又亲手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递到皇上手中。
“天寒地冻,父皇喝杯热茶御寒吧!”玉安道。
皇上接过茶,目光却仍旧停留在她的脸上。那张原本生机勃勃的脸,此刻随仍旧挂着笑意,却掩饰不住嘴角的那一丝落寞。而那双原本波光流转的眼眸,如今却像一潭静静地湖水,没有波澜,亦难以捉摸。
“玉安,你变了。”皇上将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探寻般地看着她,“虽然你隐藏得很好,但朕还是看得出来,你不快乐。你有心事。”
玉安重新将那杯茶拾起,递到皇上手上,道:“父皇,天下不快乐的人很多。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能够好好活下去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儿臣亦不敢苛求。”
皇上又道:“你刚才让朕将星儿赐婚子泫,可是真心的?”
玉安沉默半晌后说:“这一切因儿臣而起,儿臣又目睹了二位娘娘如此狼狈的时刻,若不说些周旋的话,日后岂不是要和二位娘娘结怨了?父皇朝内宫外已然是是非非,儿臣无谓再为父皇添乱了。”
皇上的脸上颇有一丝被了解到感动。
“你放心吧。”他幽幽然道,“朕不会促成子泫和星儿的婚事的。她们有意也罢,无心也罢,朕都不会再让你伤心。高子泫的婚事,就留给高家处理吧。而星儿,朕会在达官贵戚中为她挑一个驸马的。”
玉安俯身谢恩。
皇上弯腰将她扶起,起身带她走进书房。案上的奏折累积成了一座小山。都是这两天,朝中大臣听说皇上醒来后呈上来的。
玉安会意地翻开一项。竟然是参奏太子祈鉴的折子。祈鉴处事果断,认定的道理必定不折不挠,朝中有人对他不满并不令人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扣给他的这顶帽子。
皇上走到她跟前问道:“这些天,你可曾听说祈鉴已经备好龙袍和登基物品的事?”
皇上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疑问。玉安知道,祈鉴行事向来稳妥,不在乎虚名,绝然不会事先备好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如今要么是他手下人不懂事,为他招来恶名,要么是有人故意陷害。
她本当为他说两句公道话的。但自从他从梅妃那里听说了祈鉴的事,那些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子泫的痛苦,她的痛苦,值得让为那件事推波助澜的所有人付出代价。而这件事情恰恰给她扭转乾坤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不但可以还击祈鉴,还可以顺势将阎文应搭进去。
“儿臣一直呆在曹家。足不出户,对于宫里事务,闻所未闻。”她如是说。
但随后的几天,关于皇上怀疑太子早有二心的消息便在宫廷朝野私底下流传,据说是大臣托阎文应向皇上呈报了密信。说是皇上雷霆大怒,已经派人在秘密调查此事。太子已经被秘密监视起来了。
一时间,朝野人心惶惶,原先站队到太子那边的人也开始撇清干系,生怕给自己招来个谋反的罪名。为证明太子清白,太子手下的人也四处搜集阎文应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证据,以让皇上相信阎文应不过是受人唆使,他的话不足为信。
更是在三天之后,宫里有司接到奏报,阎士良在流配边疆的路上染了恶疾,暴死中途。
朝廷中议论纷纷,太子一系和阎文应等人的怨隙也越结越深。玉安依旧时每隔三五日进宫,为皇上带去些宫外的新奇事物,捶捶背,沏沏茶,说说笑话听。
这天,玉安从宫外给皇上带来了一个治疗咳嗽的土方,刚刚上福宁殿的台阶,见到子泫正从殿内徐步出来。他身穿黛青色衣袍,形容消瘦,脸上一种遥远的宁静。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抹痛楚扫过,随即别过了脸。玉安顿觉悲喜交加,正要上前问候他的病情,不料他已经走到跟前,双手合抱行了个礼道:“公主万福。”便匆匆下了台阶。玉安觉得心被掏空了般,一瞬间被剧痛湮没。
阶前碰见送子泫出来的小林子,一问方知子泫此行是来辞官的。进宫途中被周妃叫去,想必也听说了皇上和周妃在打算为星儿招驸马的事。
玉安回望子泫的背影。那一抹青色长袍在苍茫的远景里透着一缕彻骨的落寞。
刚才的冷漠,大约是听周妃说了些离间的话吧。其实她不需要离间,只需将她那日的话据实相告,就足够子泫误会她、恨她了。
“高大人辞官,皇上怎么说?”她想了想问。
“皇上说放他三月的假让他四处游历散心。如果到时仍旧不想再做官,再送有司记录也不迟。”
玉安点点头,迈进了大门,却见十几个宫人正在阎文应的指挥下洒扫庭除。而福宁殿原本光洁的大道上,竟然满是水渍和污泥。
“这是怎么回事?”玉安满腹疑云。
“昨天晚上前宫当值的几个太监喝醉了酒,竟然闯到福宁殿来闹事,打伤了人,还放了火。要不是曹妃娘娘机智,及时想办法平息了这件事,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呢。”小林子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曹娘娘让皇上下旨封锁各宫宫门,又备好了水袋防止走水,还剪下奴才们各人一段头发,说是留作论功行赏……就连皇上也夸奖曹娘娘有大智慧,不愧为将门之后呢!”
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等大事,宫里的安全实在堪忧。这不但解释了皇上不准子泫辞官的事,还会使皇上对太子的信任雪上加霜。
这事落到任何一个君王头上都不免生疑。在如此敏感的时刻,福宁殿闯进了一群来历不明的酒鬼,究竟是宫禁不严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玉安沉思片刻后问:“那些乱臣贼子抓到了没有?”
“都抓到了。今天中午全部赐死。”
玉安疾步进了内庭。好在皇上并无大碍,只是昨夜情急之下左手背有轻微擦伤。玉安问候了一番,提了些加强后宫禁卫的主意,又陪他练习了一番飞白体,便要起身告辞。
她的心还在子泫身上。从他行进的方向判断他可能去了沉云殿见祈钧,她想趁着出宫前在那里见上他一面。问问他的病情和打算,更重要的是,好好看看他,好好和他诉说这段时间来自己所受的种种折磨。
临别时皇上的笔仍旧在雪白的宣纸上挥舞,未抬头,却问她道:“玉安,宫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依你看,是否和没有皇后有关?”
玉安不知道皇上何时动了这个念头。如果是昨天晚上的事,那祈鉴此刻的形势,便更是岌岌可危了。
初冬的御花园,草木凋敝,一片萧索。青石路在太阳光下泛着白光,更增添了几分凄清。跨过功德坊的小桥,竹林苍翠掩映之间,一支红发钗晃动着,随即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是星儿。那只红发钗曾经是她童年时代梦魇。
“子泫哥哥,你好不容易进宫来一趟,就陪我去放风筝嘛。这段时间我都快闷死了!”
随即传来子泫不胜烦却仍旧好脾气的声音:“星儿公主,星儿小祖宗,我现在确有要事在身,改天吧!改天再陪你啊!我先走了。”
玉安上前了一步,从竹林里探出了头。直接不远处的花坛边,星儿蹦跳着拦在了子泫的去路前,双手叉在腰间,颇有几分赖皮。“你可别蒙我了。你每次都这么说。”说着,她眼疾手快,一把拔掉子泫腰间的玉穗子,在手里摇晃着,得意地说,“我知道你宝贝得紧。你若不陪我去,我就不还你。”
一股无名火在玉安心里升起来。这玉穗子是子泫的母亲为他做的,他向来十分珍惜。眼见着星儿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玉安只觉自己被抢去了心爱之物一般烦躁而恼火。
正这时,一只手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转头一看,竟然是曹文,他的嘴角一丝疑惑的笑。她不知道他何时出现的。但远远近近,他定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容她分辩,他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便向前走。玉安挣扎着欲摆脱,却终究徒劳无功。四周很安静,不远处的星儿和子泫已经看到了他们。
走到跟前,曹文笑盈盈地见过星儿,同时向子泫致意,却仍旧不肯放开握着她的手。玉安使出了力气,终于从他的掌心挣扎了出来。
星儿自是十分诧异。见子泫的脸色铁青,曹文颇为受用。这对于他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这些天下来,他已经了解一件事:玉安绝不会行差就错,做任何有违伦常的事。
“子泫兄一向贵人事忙啊。在下和公主大婚之日,本想邀请子泫兄喝一杯喜酒的,不料你却来去匆匆,在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他日待子泫兄得空了,再来寒舍好好坐下喝上一杯。在下和公主定然会好生款待的。”
玉安见他故意找子泫麻烦,正要发作,不料却被子泫抢了个先。他满眼怒火,上前走到曹文跟前,逼近他说:“酒是跟朋友喝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坐在一起喝酒的。”说完,他的目光略过玉安的脸,眼底却是一丝遥远的冷漠。
“星儿,我们走。”他伸出手拍了拍星儿的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去——哪里啊——”星儿尚未从他们刚才的剑拔弩张中回过神来。
“你刚才不是说去放风筝吗?”他仍旧微笑着,却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玉安,眼底一抹报复的怨恨,“有人可以放心了。我们的风筝会飞得很高,很高!高到云彩上面去!”
玉安一个趔趄,曹文也一脸尴尬。最为高兴的要数星儿了。她笑着拍着手道:“你本来就姓高嘛,风筝自然会飞很高咯。”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向远方跑去。
玉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浑身却像被冻僵了一般,没有表情,也不能移动脚步。曹文见状,伸手去搀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不要再做伤害他的事。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她便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一步步挪动着,每一步都那么艰难。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多年前在凌光阁的日子。头顶上永远是狭窄而阴霾的天空,身旁永远是高耸而阴冷的墙壁,而身边,永远是遥远而模糊的人群。
生活将笑容从那个少年的脸上夺去。也夺去了她心上的那一缕阳光。
她就这样一路走着。即使撞上了一群抬着明黄色箱子的人也浑然不觉。这些人身着奇怪的衣服,胸前戴着五颜六色的珠子,叽里咕噜说着玉安听不懂的话,担着七八个钉满铜钉的箱子在宫里大摇大摆地走着。
为首的那位身形魁梧,衣着最为光鲜,周身透着一股贵族气。
玉安恍然想起了前些日偶然听到的消息。说是多罗国的新君即位,派了最信任的弟弟达斯塔王子前来与大宋国修好。行队半个月前就到达了中土,却因为皇上的病情而将朝觐推迟到近日。多罗国位于吐蕃、西夏和索拉尔之间,虽然国土不大,却具有很大的战略意义。历代中土君主都给予了这个小国很高的礼遇。
但从这沉沉的八大箱赏赐来看,这次也不例外。
行队已经走远,为首的王子却频频回顾,玉安四顾,发现他竟然是在看她。身旁的曹文见状,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跟前,道:“这个多罗王子实在可恨。我听书院的学生们说他十分好色,尤为对中原的美女感兴趣,第一次面圣时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竟然想也没想便要皇上赐给他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惹得皇上和众臣哈哈大笑。”
玉安望着他的背影,问道:“这位多罗王子可有娶妻?”
曹文不解她的话,仍旧不屑地说:“即使未曾娶妻又怎样?即使是宫中最低等的宫婢,也不会愿意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