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你穿着黑色的棉T恤，低头看着走近的我，我需要微仰着头才能对上你的视线，我突然发现，你长得真的很高了。你没有回一句简单的“好久不见”，亦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你微蹙着剑眉问：嬴愫，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江楚。这种话我自然是只能放在心底的，我故作不懂你疑惑的回答，我也读市二中啊。

你闻言连额都蹙成了川字，我有点儿摸不准你的心态，我猜过你的所有态度，你或许会为在新的学校遇到老朋友感到惊喜，或许会为我新蜕变的模样感到一点点惊艳，可事实上，你却只是皱着眉头有点儿严肃的说：我查过你的分数够上市一。

你的语气颇有些质问的意味，我有些不知所然，呆呆的回：可我报的是市二啊。

你就那么愣住了，半响才舒展皱着的剑眉，似恼怒似无奈的丢给我一句，嬴愫，你真是蠢死了。

你转身就走，我怔忡了好一会才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心情如同初秋的天，满是收获的喜悦。我想，你是替我惋惜的，那证明，你是在乎我的，那就够了。

我们依旧不是同一个班，我们开始接触新的人和物，结识新的朋友，学习新的知识。但总有些东西不会随着随波逐流的时光改变，例如你还是爱穿黑色或白色的衣服，例如我还是喜欢你。

午饭后你偶尔会跟你新认识的朋友去打篮球，我会和我新交的朋友去看你打球，我拿着新买的矿泉水站在一旁，这是我在新的学校第一次给你递水，周围大多数都是陌生的脸孔，说实话我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自己的紧张有多多余。

你下场的时候有队友买回一大堆饮料，你接过你队友递给你的果汁，似乎朝我这边瞥了一眼，那一瞬我几乎差点扔了自己的矿泉水，因为它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灼着我的手。

我想我不会再有给你单独递水这种美好的差事，这种认知让我觉得抑郁。我拉着新朋友曹可欣的胳膊想快点逃开，虽然明知道没有人会注意我手上的矿泉水，可还是觉得尴尬的无以复加。

曹可欣还想再多看一会儿，我正处左右为难间，就突然听见了你的声音，由远而近的，唤着我的名。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我爸要姓嬴，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妈要给我取名为嬴愫，从来没多待见过这个名字，可是从你嘴中唤出来，真的让我觉得没办法不心动。

嬴愫。

你这样唤我，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语气，却像石子落在我努力维持平静的心湖上，一圈一圈的涟漪让我没办法静下心来。等我灵魂归位时 ，你已经走到了我跟前，你甚至都没有跟我对视，直接将你手中的果汁塞进我的左手，顺手抽走了我右手紧握着的矿泉水，边转身边拧瓶盖仰头灌水。整个过程我们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可是却默契到让我无法不悸动。

你回到球场时你的新朋友边不怀好意的吹口哨边频频向这边投注目礼，我身旁的曹可欣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魂了，嗔怒的要我从实招来，我只是笑而不答，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腻。

你不会知道，那罐果汁，我放在寝室床头放了一年多。如果你知道，你肯定会说嬴愫你真是蠢死了。是的，江楚，我真是蠢死了，才会以为我们迟早都会在一起的，这只是时间问题。我是蠢死了才会以为，我们其实都只是在等对方长大而已。

那一年，你17，我17，我们就读N市的市二中二年级。你是江楚，你是经过一年高中时光的历练被公认为“美少年”的江楚。

我是嬴愫，我是每天早上赖床时一想到今天又可以见到江楚就悸动不已从而产生起床动力的嬴愫。

那年二中外面新开了很多新店，我和曹可欣在精品店逛了一圈淘了一个小狗模型的存钱罐，材料是树脂的，做得十分精致，耗费了我口袋里大部分人民币。下一家是衣店，进店逛上一圈我就后悔了，后悔买那个存钱罐。因为我在那家店看见了一件让我第一眼就有冲动买下来的T恤，你爱穿的白色T恤。

口袋提示余额不足，我还站在那件T恤前不想罢休，一路没淘到半点东西的曹可欣此时大手一挥，将我的心爱之物裹进囊中。我有些不甘的问她买男T恤做什么用，她神秘兮兮的只道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当时是没多想的，可当一模一样的T恤穿在你身上时，我怎么还能不多想呢？

那几天正逢雾雨，我有些小感冒，胃口全无，突然就很想吃学校南边的卤味，好不容西从办公室取到请假条，出校买好卤味回来时，在校门口看见了你，还有你的父亲。

你们在交谈，音量不大，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我依旧没能听清半分，只隔着细细碎碎的雾雨，看见了你俊颜上的阴霾。我站在校门口等你，好半响你才满脸郁卒的走过来，步如疾风，颇有些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是我主动出声唤住了你，我努力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你干嘛，还故作轻松的将手中的卤味递给你。你没有接，你甚至没有回答我，你顿住脚步侧过头来看我，那种眼神让我至今心有余悸。

太生疏，带着无法忽视的警惕与排斥，就好像我们不曾相识一样。依旧是漂亮的丹凤眼，只是那漆黑的眸里的深邃与深沉，再不复初时的清澈。你到最后都没有跟我打招呼，只是径直而入，仿若我不过是路人甲。

我的心情大受打击，连费尽心思买回的卤味都不再可口，连同感冒症状都变得严重了般。回到教室时正值下课，曹可欣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追问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种问题她一天最少要问上五次，平常大部分我都是一笑而过留些悬念给她的，但这次估计是在校门口因为你的刻意忽视而受了内伤，想也没想就直接回答说我们只是朋友，叫她不要再多问了。

是我忽略了我做出这种回答时曹可欣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是我忽略了她后来那句“只是朋友就好，我还怕你介意那件事呢”。

因为事关于你，我当时尽管心情再糟糕还是忍不住问了是哪一件事，她只是贼笑着不回答，我想或许没多大的事，也没再追问下去。

或许与你而言真的不算大事，但你不会知道，于我而言的重要性。

第二天我在二楼的长廊上碰到你，你穿着白色的T恤，衣冠楚楚的模样，干干净净的男生，很难让人不悸动。但因为有了昨天在校门的前车之鉴，我不敢再主动跟你打招呼，你似乎看了我一眼，又似乎没有，我们就这么擦着衣袖背道而驰。

我只是觉得T恤眼熟，猜测许是你之前穿了一两回的某一件，直到发现我身旁曹可欣对你背影的频频回首，我的胸口好像有一根弦拉到极致，紧到我喘不过气来，然后骤然断裂。

曹可欣的笑容里带着恋爱中少女的羞涩，曹可欣极小声的自语道“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穿上了”。我想我懂了某些事情，江楚，你真是，残忍。

当班上极大部分同学都知道班上的美女曹可欣在跟47班素有“美少年”之称的江楚交往时，我借着感冒破罐子破摔躲在寝室连课都不再去上，班主任真以为我病入膏肓，吓得直接call电话回去把我父母召唤了来。素来爱女如命的嬴太太直接杀进寝室找到了在铁床上躺尸的我，边拎我下楼时边心急如焚的直嚷嚷说：怎么烧成这样连眼睛都烧肿了？

我不难过，真的不难过，江楚，我那么美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听话，不选择我只会是你的损失，我有什么难过的？我只不过是身体水分过多又刚好想减肥而已。

妈妈带着我下楼时，接近四月的天，她给我穿了她从家里带来的厚外套，不知道究竟是我确实没留什么衣服在家还是母亲大人实在太慌不择衣了，给我带来的竟然是我早期的薄棉袄，棉袄就算了，帽子上居然还竖着两个长耳朵。

我当时头昏，胸闷，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就顶着两长耳朵被我妈匆忙至极的拉下了楼，然后，就在楼下看见了你。

你和你朋友一起从校外走过来，你看着我，我确信当时你是看着我的，我有些莫名的心慌难受，首先撇开了视线。我没能看清你漂亮的丹凤眼里装着怎样的情绪，但我看清了你的剑眉是微蹙的。你和你朋友并肩进校，我被我妈拉着出校，我们就这样形同陌路般擦肩而过，我当时心里唯有的两种想法是，我当时是不是特不好看？还有就是，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这么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