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如此美好（1 / 1）
我和苏谨行漫无目的的走着，我一路呕吐，完全不能控制，不光是苦胆，这次差不多连心肝肺都吐出来了，眼泪不停的流，那不是哭，完全是吐得太难受了，最后吐得头都晕了，只记得苏谨行半抱着我，替我擦脸，喂我喝水，再之后就昏睡过去，没了记忆。
然后我醒了。
但我没有睁眼，因为我听到了陈驰的脚步声，我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我竟然很清楚的记得我喝醉了，而陈驰陪着宋晓波回家，那么我醒的地方是哪里呢？陈驰不会到我家去，更不会到我家而呆在我的房间，何况听声音只有他一个人，那么是苏谨行把我丢到宾馆了么？不是，没有消毒水的气味。
那个林玲珑又冒出来说“你可真墨叽，睁眼看看不就行了。”
可是我没有，我怕这是幻觉，那话怎说来着？哦，“只要我不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就不会醒来”，多特么娇情的自欺欺人！我知道，我都知道，就让我再自欺一会儿，再娇情一会儿，就当他在我身边，哪怕是幻觉也好。
“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我嗖的睁开眼。
陈驰正端着一碗粥在床头搅拌，这里是他家。
我忙坐起来，低着头，本来就够难看了，现在肯定更是一脸憔悴，不禁暗暗嘲笑自己：“林玲珑，你还不死心吗？”
“我怎么在你家？”
“没睡好？先喝点水吧。”
我接过水来喝，没再继续前一个问题，陈驰有一种气场，或者说，我在他面前就卑微到尘土，他不说的事，我绝对不去问，他不回答的问题，我绝不问第二遍，我尊重他每一个想法，我惧怕他会因此对我心生厌烦，这就是因爱而生畏么？我心说老男人果然狡猾，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回头我问苏谨行。
“你腹诽我什么呢？”
我忙把水放到桌上，我怕喷他一床。
他还在搅着粥，又说：“你什么时候放假？”
“今年年会开得早，还有半个月放假。”
“嗯，去你家我要准备些什么？”
“哈？你还当真了！可是——”
他从粥上抬眼，两道目光射过来，我立刻收了声，然后小声嘟囔：“我没说。”他把粥递过来，我小心翼翼地接着，他又说：“那我自己决定了。”
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从我睁开眼，不，从我没睁眼时起就是幻觉，啊，我一定在做梦，酒还没醒呢，这梦可真好。
后来我质问苏谨行，我怎么就跑到陈驰家去了，不知道把一个喝醉了的女人随便丢弃是很不负责任的么？
苏谨行苦笑了一下说：“他打电话给你，问我们在哪，然后把你接走了。”这是什么逻辑？难道醉酒的后遗症真这么严重？
同事陆陆续续开始回家，销售部没什么事，马经理先给他们放假了，宋晓波也要回老家，走之前大家吃饭的时候，她还在缕缕暗示，想带着陈驰一同回去，陈驰依旧笑得很优雅，却不解风情，我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陈驰表现得很积极，先是有一天我路过他理发店门口，他出来叫住我，他以前很少主动叫我，我以为有什么事，问他怎么了，然后就看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只手镯，递给我说：“送你的。”我很诧异，那手镯很剔透，泛着几不可见的紫色，上面飘着几缕翠绿，直觉应该很贵重，我说：“你干嘛？”
他笑了笑：“假的，狗尾巴草的回礼。”
我抚额，不知该说他太认真还是太幼稚，或者说可笑。
他又往前递了递，说：“不会因为假的你不愿意收吧？真的现在我买不起。”我怎么可能会不收呢？只要是他送我的东西，哪怕是一片卫生纸，我也会当宝贝一样留起来，只是忽然觉得这个事情，怎么就发展的这么诡异？完完全全地意料之外，半点不受控制。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他又说：“戴上看看。”
我顺从。
他的眼睛真是毒辣，戴上竟然刚刚好，我的手腕很细小，李舒经常说就像方便筷子一样，她随便一掰，立马就断。手镯滑过手掌时，略有滞涩，然后落在腕上，想摘下来，必定会有些疼痛。
陈驰看上去很满意，郑重地说：“你要珍惜它，不能因为是假的就弄坏了或者开丢了。”
“好的大少爷，我一定珍惜。”
再是有一天打电话叫我去××商场等他，陪他买衣服，到了却说：“你爸爸多高？这套西装合适不？”我很汗，“我家是农村，没机会西装。”然后又去看皮鞋，我说“我家那太冷，这种鞋穿不上”，又看羊毛衫：“你妈妈呢？穿哪个号码的？”我只好说：“大少爷，你再买我就破产了。”
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大少爷养你。”
我使杀手锏：“再买不带你去了！”他终于停下来了，妥协道：“好吧，就买一件，就算是到朋友家过春节，空手也是不好的吧？这件就不错，你看，才两百多，还能打折。”
我狂汗：大哥，后面还有一个零好不好？当我眼瘸么？
最终还是咬牙买了，打完折一千六百多，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给我妈买过贵一点的衣服，母后再凶，那也是母后。我这种抠门儿至极的人，身上现金从没有超过五百的时候，更不用说两千来块，看着我的□□我就心疼，而对于陈驰这种根本没有□□的人，自然全装的现金，我还没等把卡递给收银，陈驰已经抓了一把钞票丢了过去，我刚想推辞，他拿眼将我一横，我就消了气焰，再说，在这种场合，同男人争着付账，也是很没风度的事。我继续小声嘟囔：“回去还你。”
不管你当初设想得怎样完美，在某个岔路踏出了第一步，就再不能转回去，只能向前走，我还是给马经理打电话订了两张车票，并且又咬了一次牙，订了两张卧铺，马经理很体贴的帮订了两张下铺，相对的位置，临走前一天晚上，陈驰把我叫到他家，我以为是要和小王小赵吃饭，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他穿一身深蓝色西装，衫衣，领带，我说“你这又是做什么”？
他说：“我就是问问，我这样去会不会失礼。”
我想笑，然后我真的笑了，我想我很长时间没笑得这么开心过了，陈驰最近太不正常了，表现得就像是……像是个小孩子，这让他原本在我印象中的淡雅疏离完全崩坏，我怀疑要么从前是我看错了，要么他装得太好了，他真的有三十岁么？身份证不会是假的吧？
他被我笑得发毛，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哪里不对么？”
我笑得几乎岔了气，我说陈驰你是不是假冒的啊？他眉头微皱，我立马敛了笑，说：“没哪里不对，你这样很帅，但是，但是不用这么正式，农村人不讲这个，而且，我家那冷，你这样会冻坏的。”
他说那怎么办，现在买也来不及了。
“没关系，呆在家里就好。”
直到踏上火车，我仍然觉得这不真实。他还是拿了好些东西，给我爸买的酒，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在我看来完全是浪费钱的东西，但是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让他拿回去，于是我看上去，颇像是个回娘家的小媳妇。
好吧，其实我就是被蛊惑了，我就是自私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白日里的林玲珑再强大，也终于被我的欲望压制了，所以并没有强硬的拒绝，我对自己说“就这一次，以后他另娶他人，你就再也没机会了，这些回忆，就是你曾经这样爱过他的全部，再想起时，都是美好”。
我也着实美了一阵子，我躺在我的位子上，在餐桌下面偷偷看着他，很甜蜜，心里全是幸福。大约是火车上狭小的空间，使两个人思维上的距离更近了些，我们天南地北的聊着，从N市的空气质量，到小熊星座北极天光；从时下少年的奇装异服，到茶马古道、丝绸之路；从家乡旧故，到江左名都；从反弹琵琶之舞到举目江山无数，从日升月沉，到星河天幕……
我想，这是一辈子再不可能重来的美好。
可是随着离家越来越近，甜蜜渐渐被难题覆盖。
我回家要怎么交待？怎么介绍陈驰？他势必要住在我家里了，我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村，离县城有几十公里，什么都没有，更没可能有宾馆给他住，总不能大过年的把他扔到县城放养。可是我又要怎么说呢？我说“妈，这是陈驰，我借来的，用完就还，你别当真。”母后非立刻把我推出午门斩首不可，并且不准我爸收尸。或者直接说这是我男朋友，回到N市后再说我们分手了，先不管陈驰怎么想，对于一直为我嫁不出去暗暗着急的两人，一定倍受打击，他们不会想到这是个假的，而只会觉得我不够优秀，没有人愿意娶。还有三姑六姨，七婆八婶……
陈驰安慰我：“别担心。”
是啊是啊，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么，其实就是特么的硬着头皮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