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八章记得（1 / 1）
解语再见到清响是第二天的迟暮时分的事了，那个时候在她的房间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遣散了看守的士卒，打开屋门迟疑着走了进去。
清响依旧还是趴在桌上，好熟悉的场景，当初自己在扬州的时候见到的她也是这个样子。不过那个时候却没有这么多的心思。解语走的并不轻，轻微的脚步声解语相信她能够听见，可她却连动都懒得动一下。那个解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待你还好吧！”清响微微抬起剪水一般的瞳子，话说的很轻，好像闺中女子之间交心的闲侃。
“啊？”解语恍然失措，没想到她会问这些，很是惊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话。
“看得出他对你很好。”清响浅浅的笑意挂在脸上，下颚枕着双手，看上去心满意足的样子。
“你知道？”解语也不再顾忌，小心的问着。这样的场景到显得自己很不自在。
“嗯。”清响下颚微动，像是点了点头，“那天我碰巧看见你进了他府里。”
“那你？”解语猜不透其中的个中奥妙。
“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明媚的阳光懒懒的洒在她脸上，这一刻解语绝的她脸上的稚气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破一切的淡然，“其实早在冷眸说之前我就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当然，还有你和尹城，他没有给我提起过关于多少你和他的事。但我不是三岁小孩，他看你的眼神一眼就能明白。”
“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些。”解语倒了一杯茶，借着这个动作来掩盖自己的心神不安。“那你为什么不走？”
“尹城他心中只有你，就算我和他成了亲。可我感觉得到他的心不属于我，我做了我所有的努力，可是我还是没能——没能留住。”清响的话语凝噎着，“于是我能体会你的感受，我想是我拆散了你们，这是我的罪过。所以——”
解语压抑不住的笑了，只不过看上去却让人生畏，半响无话。没想到自己苦心积虑自以为天衣无缝想出来的竟然早就被人识破了，可笑的是自己还演的不亦乐乎，同样可笑的是还有早就洞察一切的人装作茫然不知，明知道是火坑却走得义无反顾。
“如果——”清响抬起了头，一脸认真，“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和他能——”
“不可能的了。”解语急促打断了她的话。
“我希望你和他能和好。”清响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知道你还没有忘记他，而他也一直惦记着你。只不过你们都咬着牙不说而已，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你记恨着他，而他以为你淡忘了，不愿再打扰你于是也退却了。”
“无关这些，”解语摆了摆手，笑的很苦涩。尽管也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可就是不愿意去承认。
“不管怎样。”清响抽搐了一下，“我都把你当做我的好姐姐，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解语闻之便险些动了容，想起她的话只觉得自己好惭愧，找了一个借口急忙离开了。出去之后又看了看手中那块尹城给的白玉，忽然后悔了上午的举动。
那个时候她按着尹城给的法子去联络他的人，已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那里。布店的生意依旧兴隆，解语把那块白玉缠在了手上，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解语就感觉到有人注意到了自己。接着身边多了一个翻弄布匹的人，那人书生的模样，边选边搭讪的说：“姑娘看样子是来从扬州来的吧！”
“嗯。”解语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又挑选着手上的东西。
“我以前也去过那里，那时是三月。”那人放下了手中的布匹，把折扇拍打在手上，头向上扬起像是在回忆一般，“烟花三月下扬州。”
“呵，好时机，好情调。桃花开在三月三是去扬州的好时机。”解语接着不紧不慢的按照尹城交代的话自己又添枝加叶的说：“现在也不错啊，江南江北，草木又葳蕤。”
“看来姑娘是喜欢扬州的布匹了。”那人手往里一引，“小店新到了一批上好的绸缎，就是扬州产的。姑娘若是有兴致的话就里边请。”
解语自然不会推辞，便走了进去，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里边的布匹。等到一个打杂的人上前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又把解语向后边带去。
“出了急事。”解语一件四周无人就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姑娘慢慢说。”那人给解语递了一杯茶。
“是这样的，我们的人有几个被金兵给抓了，你马上把这份信交给尹将军。”解语说完将一封封好了的书信交给他，“十万火急，早日送到，否则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好，我这就差人去办。”那人从解语的匆忙中看出了事情的紧张，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接过了信，草草的看了一下就收了起来，“姑娘放心，最迟明天这份信就能到尹将军手里。”说完又问：“那姑娘看看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没了，那我到时候还是这个点上来取消息。多谢了。”解语答谢之后便走后便匆匆的离开了，其实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不习惯这种虚伪而已。
想到这些刚刚才发生的事，解语真有些感激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不然到了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去做那些的勇气。趁着那时还没有殆尽，就先把这些事情都做了最好不过。不知道怎么她就想到了这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的这个事也已经成了泼出去的水了虽说皓水莫负可也清楚覆水难收的道理。罢了，就当是嫁出去的女儿不管了，反手这最后的一搏，然后好自为之，各安天命。
如今的住处离清响很近，甚至大声的说话她那里就能听见。不过各自的处境确是大相径庭，似乎有完颜千弈的吩咐在先，所有的人都对她唯唯诺诺的，嫣然成了这里的主人。而清响却被软禁着，门都出不了一下。解语其实可以救她出去，或者说放她出去，只要她愿意这么做都不是问题。她自然知道这些，可为了不动这个念头所以再也没登过她的门槛一步。若深追问缘由，更多的可能是怕自己再见着清响。她高贵的让人不敢接近，而自己在她面前的却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卑贱。尽管两人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份气质却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在这里每天看晨雾一点点上去，然后旭日东升再到烈阳高照，渐而日落西山时近迟暮，最终暮色半垂华灯初上。这样的日子无所事事却又心事重重，每一个时辰每一刻感觉都是在煎熬一样。捱过了的两天觉得特别的漫长，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说来整个院子里面的人也并不少，可是解语去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尝试过几次，可最后都因为芥蒂太重而不了了之。这个时候就怀念起了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常常遇到一些人其实也都是天涯过客萍水相逢而已，虽说一开始会虚情假意的热情着，可到后来也会真心真意的无所不谈，酒过三巡交情浅浅却不甚欢愉。可如今从头到尾都是虚情假意，解语实在是厌倦了，她在这样的日子里过得太久、太久，以至于险些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模样，猛地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
如此能遇见一两个能促膝而谈的人就显得弥足珍贵，这点完颜千弈绝对算得上一个知己。其间他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兴致勃勃的而来，可解语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每次都是以礼相待。如此倒还显得生疏了，到最后有点悻悻的败兴而归。解语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了裂痕，不知道是那一剑刺来时的绝情，还是清响那番话让一个死灰复燃，或者说那个在心中一直就是奄奄一息，可干嘛他就是一息尚存。以至于一直占着那个房间，门开了，可就那么大他不走就进不来人。实则解语也不想这么对他，那件事她也在尽力去忘记，甚至去为他找一些开脱的借口来骗自己。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却总是压抑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嘴该说一些什么，并不时附上一两句冷嘲热讽。事后往往人走茶凉，解语才开始后悔，然后埋怨自己怎么老是说一些胡话。没有谁是完美的，爱上一个人眼里就要容得沙子，就要学会包容他的一切，这个道理解语不甚明白，可也只是记得罢了。她一直都记得，打遇见尹城的时候就记得，到现在还是记得那么清晰，尽管已经忘记了是听见谁说的。
到最后记住的也只有最近的那一天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在院中吹着洞箫，听见熟悉的声音解语于是寻了过去。而他一边吹奏一边看着手抚在朱红色柱子上的解语，然后缓缓的走了过去，胜似闲庭信步一般的逍遥自在。
“还记得这首曲子。”解语笑了笑，那是数月之前的了，而自己也就子吹奏了那么一次。
“当然，吹得怎样？”完颜千弈手摩娑着那支洞箫，紫竹洞箫已经吹口出已经有了些许的发黑，而之前还有些棱角棘手的竹节处也变得光滑而圆润，看得出常有人吹奏。
“还行。”解语发自肺腑的说着。
“那我以后常吹给你听。”完颜千弈顺理成章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解语沉默了一阵，然后莞尔一笑，“过两天就是你婚期了吧！”
“嗯，不过在那天我得到你答复的时候就想好了该怎么做。”完颜千弈看上去并没有半点的难色，倒是解语有些发窘。
“你还记得？”千不该万不该，解语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来。
完颜千弈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解语会这么说，迟疑了然后才说：“当然，你说的。如果你——”
“我也记得。”解语接过了他的话，然后对他相视一笑，那是这些天聊得最畅快的一次了。不过善始却没能善终，解语还是心事太重，最后有些尴尬的收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