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1 / 1）
当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忘了你爱我，从而你和我形同陌路，我可以自我安慰，这是正常的。但如果，你没有忘了你爱过我，却依旧不愿和我相认，这会让我很伤心，那么疼我的你怎么舍得我伤心？
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有任何疼感，我走向前几步，停在范禹的面前。
他戴着墨镜，挡住了我想要窥视的一切目光，笔直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Hi，Addison. We miss you so much .”两个男人走到范禹旁边的Addison面前，一把搂住边对他上下其手，边将他拖走。
我没有移开视线，我知道那是钟昶帮我找来的帮手，两个男同性恋者。
墨镜上映出自己的影子，那个影子抿着唇，带着倔强的表情。咬了咬牙，我慢慢地抬起手，伸过去摘下那副碍眼的墨镜，这一刻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五年前他站在长空栈道上帮我摘下墨色的眼镜的那一幕，眼睛顿时有些干涩。
摘下他的墨镜，墨色的瞳仁里装着我看不懂的东西，但不再空荡荡，我的心一阵触动，手指慢慢爬上他的耳边，想一并把他的口罩也摘下，让我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我想念到不行的人。
他却抬手阻止了我的下一步动作，手心贴着手背的冰冷感觉传到心头，迫使我仰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低哑地说：“你都记起来了对不对？”
他握着我的手顿了一下，随之拉下我放在他耳边的手，语气平平地说：“记起了什么？”
我不肯放弃，被拉下的手改抓住他的手，表情自信地说：“你记起自己是范禹，是我的丈夫，是天无的爸爸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去找天无，送他平安挂坠，教他对我好，却不让他告诉我你做过的这些事，范禹，你一向知道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但我喜欢刨根问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等你，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细细地望着他眼神的变化，我知道他已经从催眠中醒来了，他不会对我要说的话无动于衷。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老公，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我本来打算这两个字在我们在教堂宣誓完之后就说给你听，可是你没出现，我站在神父面前等你，等了你很久，那些亲朋好友有怜悯和同情的眼光，也有看好戏的眼光，但我都不在乎，我只顾着在心里害怕，怕你出了事情所以赶不来了，可就算怕到白纱下的那双腿都在发抖，我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那一刻这样的情绪，然后他们告诉我你不见了，彻底消失不见了，真像说诡异故事一样，我不相信，我去找你，我穿着那双你挑给我的高跟鞋跑去找你，找遍我们从前会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你，我心底的理智才完全被这样可笑的事实冲垮。”
他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只是眉心一点一点地皱起，泄露了他面罩下的情绪。
我就好像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这么多话一样，一开口就停不住了，我想把这五年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把我心底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告诉他，我施瑾惟很坚强，却是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在他的面前，我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脆弱。
我继续说：“没日没夜找了你三天，我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我自己都对这副身体开始厌倦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平静的外表下是那颗日渐冷却的心，我甚至想过你如果真的出了意外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也不会独活下来。但是一次晕倒让我知道了天无的存在，我很惊喜也很绝望，他本该有一个爸爸的，本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可是我发现我给不了他……”说到这，一股温热的泪水滑下了脸颊。
我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擦，带着鼻音说：“怀了天无之后，我心里对找到你的勇气和决心都变得无比坚定，我大着肚子去做随身翻译，一个人在各个陌生的城市寻找和你相似的身影，有时候遇到没有准备的坏天气，也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远离危险，你曾经说过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让我学会好好保护好自己，我有信守承诺的，我只是有时候忍不住疼痛的时候，就会一个人盖着被子偷偷哭一顿，哭完后就安慰自己说没事，你看，没有你在，我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事和不怕了。天无出生的时候，我遇到了前所未有无助的困境，我很怕，很痛，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是忍着泪把他生了下来，如果那时候你在，你一定会抱着我说，老婆，别怕，等这小子长大了，我就揍他给你报仇。想到这些，我就会假装幸福一些，快乐一些。”
我又擦了一把眼泪，却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继续说下去：“可是连假装的幸福和快乐都不长久，医生居然说天无是自闭症儿童，这个消息差点让我崩溃掉，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他还什么也不懂，也许他以后也不会懂，可是连一个正常的孩子我都不能给你，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医生一直强调说是可能治愈的，我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总揪着我不放，连我身边的人也不放过，陈睿突然走了，留下情绪消极到崩溃的小檬，看着她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好像看到了心里的自己，但我不能表现得和她一样消极，大家都要继续活下去，起码要有一个人清醒着，告诉大家一起活着就不会害怕了，互相鼓励和支持就不会绝望了……”我低着头双手掩面，快要泣不成声。
“你看，施瑾惟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这样活下来，你再不管她，她可能会继续欺骗下去，从她知道你忘了她的那时候起，她就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或许又是一个五年，或许只是一天，这样的感觉很难过，很辛苦……”哽咽了一下就彻底说不下去了，我把这么多的脆弱都□□裸地暴露在你的眼前，你那么爱我，你会真的不管我了吗？
一双宽大的手抚了上来，轻轻地拉开我掩着脸的手，感觉还是很冰冷，却柔和了许多。他望着我的眼睛，眼里终于有了温度，是熟悉的眼神，他依旧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手上的动作却极尽温柔，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我的泪水。
我觉得还不够，我承认我已经不清醒了，在狠狠地吐了一堆委屈之后，极其想找到一个怀抱让我躲一躲这个世界的风雨，这个我最想要的怀抱刚好就在我的面前，我不会再错过它。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踮起脚尖一把扯下他的口罩，然后双臂攀上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嘴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机场的门口人来人往，我却什么都不去想了，不再去想什么面子脸皮问题了，只想将怀抱里的他揉进自己的身体深处，连着骨和肉，一辈子也不要再分开。
唇舌极尽缠绵地交缠着，味蕾里甚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我却不想松开，只要这样真实的触觉才让我知道他真的是回来了，不是我的梦，也不是我的幻想。
混沌的意识里，感觉他的双手也滑上了我的双颊，然后用力捧住，同样投入这次等了五年迟到的热吻当中。
好久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们才不舍地放开了彼此，相拥着喘息。
我在他怀里将手臂收紧，任由一颗心跳得毫无节奏，我沙哑着声音说：“老公，跟我回家吧。”
他说：“好。”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个字，却是我最想听到的一个字。
我忍不住又湿了眼眶，努力了这么久，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从机场回家的这一段路，我一直紧紧盯着开车的他，他瘦了，以前也瘦，但起码看起来不会不健康，但眼前的他却瘦到脸色淡白，抿着的双唇也没有以前丰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我无比怀念的淡淡笑容说：“你一直看着我，我晚上会做恶梦的。”
我收回目光，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不会，有我在，你只会做美梦，有我的美梦。”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有继续说什么，静谧的气氛是失而复得的幸福，连呼吸到的空气也是与众不同的甜蜜。
也许明天我们还有很多荆棘要去跨过，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怕了，因为他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这个男人会给我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他一直都是这么强大，让我甘愿卸下所有保护自己的尖刺，只站在他的背后微笑。
我和范禹刚下车就看到在院子里坐着的天无，他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过来我们面前，喘着气看了一眼范禹，又看了一眼我，不确定地问：“妈妈，爸爸要回家了吗？”
我点了点头，范禹则直接蹲了下来看着天无，他还没开口，天无就抢先说：“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告诉妈妈的。”
范禹笑了笑，一把将他抱起，柔声说：“要爸爸原谅你也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对妈妈好？”
为求原谅，天无乖乖地报告说：“有，我陪妈妈睡觉。”
范禹顿了顿，语气不明地说：“你可以有别的方式对妈妈好，陪她睡觉就不必了，那是爸爸要做的事。”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想不到他一回来就是和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这样的感觉真不赖。
“小禹？”一道声音打断我们的对话，我们一起望过去，是我妈。
我妈一手提着一个垃圾袋，见到范禹时瞪大了双眼，一袋垃圾还掉到了地上。
她抬手颤抖地指着范禹说：“这…...这是真的吗？你….你真的回来了？”
我笑着对她说：“妈，是真的，你的演技太夸张了。”
她瞪了我一眼，又转回去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范禹，范禹放下怀里的天无，恭敬地朝她鞠了一个躬，诚恳地说：“妈妈，真是我回来，很抱歉这么多年没在惟惟身边照顾她，连累您和爸爸辛苦了。”
我妈这才确定这是事实，两三步走过来，将手上的垃圾袋塞进我手里，看着范禹说：“我当初把女儿交给你，是相信你能把她照顾得比我们还好，可是你无缘无故失踪了五年，这五年你看不到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可是我看到了，我这个做妈的看到了很心疼，可是这死丫头很倔，就算是我们心疼，她也不会说放弃，如果你不能给我们一个很好的理由，让我们原谅并重新接受你，我会劝她和你离婚。”
“妈…...”我刚想说话就被她示意住嘴，我从来不知道我妈心里有这么多想法，更想不到她有着这样的打算，我不能说话，只能凝重地望着她。
她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你很紧张他，可我和你爸也很紧张你，你难道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儿吗？去，给我倒垃圾去，我会和他好好谈，你妈我现在很清醒很理智。”
瞧见我妈难得严肃的面容，我自觉地捡起地上的另一袋垃圾，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范禹刚好看过来，朝我笑了笑，然后牵起天无，跟着我妈走进屋里。
三分钟后，我就冲回了客厅，一鼓作气地坐到范禹身边的沙发上，在几双眼睛同时盯过来时，就开口说：“爸，妈，不管如何范禹失踪都不是他的错，我找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和他离婚，我从来不会做白费力气的事，就算他已经记不得我们的事，我也不会再让他离开我和天无，我需要他，天无也需要他，请你们成全，好吗？”
客厅里的氛围一下子僵了起来，只有天无无意识这种僵硬，小跑到我身旁，爬上沙发，小手拿着纸巾够上我的脸颊，小声说：“妈妈不哭。”
我无声地将他抱进怀里，点头模糊道：“嗯，不哭。”
顷刻后，听到我妈叹了一口气说：“我怎么生了一个这么固执的女儿？都是像你的性子，固执死了，我们都还没说什么，她就宁死不屈了。”
我家老头闷哼了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再委屈她也得自己扛着。”
我妈妥协说：“算了，我也不管了，小禹，你刚刚说到哪了？你在婚礼那天被容霈骗走迷晕之后运去了那个小岛，然后呢？”
我就着天无给我的纸巾擦了擦脸，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妈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这哪是兴师问罪？简直就是听悬疑故事嘛，唉，真是白流泪博同情了。
范禹认真地讲述了他这五年经历的一些事，听到最后，我家二老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个叫容霈的女人真是一个坏到透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