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尸踪（1 / 1）
昨夜雷声滚滚，却没有掉一滴雨水。今天白天也是阴云密布，惊雷时而炸响，惊得人们无不心惊肉跳。夜晚，天空没有一丝星光，偶尔闪电划过，照亮整座城市，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由低吟变成咆哮。
城市的某个偏僻的角落，一家道具店里灯火通明，里面柜台上、墙壁上是琳琅满目的刀具，形状各异，有的古朴、有的靓丽、有的宽大厚实、有的狭长锋利，在灯光之下，刀具反射出点点光芒，如同看得见的杀气。
刀具店内装修肃穆，凡是走进店里的人，第一感觉，都是心头一紧，想要抽身离开。
很多人都会认为刀具店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满脸胡须，带着一身匪气，长相凶恶的结实汉子。然而，他们恰恰错了。每一个第一次见到道具店老板的人，脸上总是带着错愕，谁都想不到，刀具店的老板会是一个长着娃娃脸、年纪并不是很大的女孩子。
她叫苗珍月，一个躲在城市角落里开刀具店的小老板。
在电闪雷鸣的夜晚，她将一把靠椅放在店门口，坐靠在上面，看着外面在在黑暗中努力闪烁的霓虹灯。霓虹灯色彩艳丽，形态各异，亮起来十分好看。她就喜欢在宁静的夜晚看着闪烁的霓虹灯，每天都是如此。尽管今天晚上天公咆哮，她还是保持这种习惯，优雅地在靠椅上前后摇动。
就在她沉醉于霓虹灯靓丽光芒之中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急呼声：“修罗，修罗……”
苗珍月双脚落地，停止靠椅的摇动，回头看向店里。
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宽大睡袍、睡眼惺忪的女孩站在店中央，双手掐着腰，四处环顾。看到苗珍月诧异地看着她，问道：“月月姐，你看到修罗了吗？”
修罗，是一只猫，一只喜马拉雅猫，一只除了耳朵尖、四只爪子周围和尾巴尖是洁白的绒毛外，其他的地方则是清一色的黑色绒毛。睡衣女孩把它从小养大，一人一猫之间的感情非常好，睡衣女孩睡觉的时候，总会搂着修罗，但每到夜里，修罗便会发出惨叫。原因很简单，睡衣女孩熟睡的时候，随意一个翻身，便压住了修罗的尾巴或者爪子，让修罗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大概是患上了夜晚受伤恐惧症，每到睡衣女孩睡觉之前对修罗露出亲切的微笑时，修罗总会浑身颤抖，不停地后退，最后狼狈逃窜。
苗珍月有时候猜测修罗的心理，认为修罗宁可在外面闲逛一晚，也不愿在睡衣女孩的怀抱里安静地躺着。
“你睡觉之前，不是强行把它搂在怀里了吗？怎么才这么一回，它就不见了？”苗珍月笑吟吟地说。
“该死的修罗，肯定是趁我睡着的时候跑掉了。”睡衣女孩脸上浮现起怒气。
“如果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压着它的话，它怎么会跑？”苗珍月揶揄地笑。
“哎呀，月月姐，不要开玩笑啦。”睡衣女孩揪着头发，郁闷地问，“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修罗啊。”
苗珍月耸了耸肩：“让你失望了，我没看到。”
“该死的修罗。”揪头发是睡衣女孩的习惯，可她的发质太好了，不管怎么揪，都不会揪掉一根头发。
她叫慕容文晓，一个刚满十八周岁的小女孩。因为太过叛逆，被家中的大人呵斥了几句，便潜逃到这座城市，投靠开了一家刀具店的月月姐。
她们两姐妹是在半年前一次宴会上认识的，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很投缘。加上她们对对方的家庭知根知底，长辈间是很好的朋友，故而慕容文晓才会投奔到苗珍月这里。
苗珍月笑着说：“要不咱们出去找一找？”
“我才不找它呢。”慕容文晓赌气地说，“等它回来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它！”
“你确定不出去找？”苗珍月又问。
“确定，肯定，决定！”慕容文晓郁闷地转身，向道具店最里面走去，那里有通向二楼卧室的楼梯。
苗珍月坐会到靠椅上，双脚一蹬地，靠椅慢慢地摇晃起来。她闭上眼睛，慢慢等待，等待慕容文晓做好梳妆、穿好衣服。
果然如她所料，时间不大，慕容文晓从二楼款款下来，一脸的幽怨：“最近要不是发现修罗有些异常，我才不会出去找它呢。”
苗珍月笑了笑，站起身，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异常？”
“就算晚上在床上我压到它了，它也没必要总是往外跑啊，而且一跑就是一夜，每天早上回来总是一副疲惫的样子，还不睡觉，脾气变得有些暴躁。”慕容文晓皱着眉头，说，“我猜，它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以修罗这种通人性的喜马拉雅猫，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我面发脾气的。”
“听你的语气，修罗简直成了一只猫神。”苗珍月说。
“它不是猫神，却是猫中最有地位的。”慕容文晓神秘兮兮地说，“月月姐，你不知道，从表面上看去，修罗只是一只普通的喜马拉雅猫，其实它的真实身份，是喜马拉雅猫后，可以说是猫中之王。”
“我只知道喜马拉雅猫，还是头一次听说喜马拉雅猫后。”苗珍月觉得她是在为修罗吹嘘。
“相传，喜马拉雅猫后是这个族群众的皇者，天生具有皇族的血统，它们最令人惊奇的不是比一般的动物通人性，而是天赋异禀的通灵能力。”慕容文晓见她不信，娓娓道来，“喜马拉雅猫后不但要吃普通的食物维持肉体生命的延续，还要经常找一些残留在人间的阴气，并吸食，阴气是它们为了壮大自己精神力量的上好补品。若说它们最喜欢的，还是厉鬼身上蕴含的怨气，这才是它们为了壮大精神力量所需的最好补品。”
苗珍月勉强听明白，问道：“为什么要壮大精神力量？”
“喜马拉雅猫后精神力量壮大到一定的程度，肉身死掉了，它的灵魂还会继续生存下去，如果不遭受意外的话，会永远地活着，一直停留在人间。”慕容文晓解释道。
苗珍月站着眼睛看了她半晌，说：“你玄幻看多了吧。”
“月月姐，你怎么不信我呢。”慕容文晓叹息一声，“算了，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你们凡人是无法理解的。”
“看你说的，好像你是仙女一样。”苗珍月笑着说，“我知道慕容家族是古术界的三大家族之一，掌握着非常了不起的驱鬼除魔的力量，可你们毕竟也是人啊，为什么把我们普通人称作‘凡人’？”
“这只是古术界里一种习惯的叫法而已。”慕容文晓说，“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对普通人的称呼，明明是学了点阴阳术，就冒充神仙的神棍对普通人的蔑称。”
“好啦，不要再纠结这些了，咱们还是马上出发，寻找修罗吧。”苗珍月说。
话音未落，一道夺目的白芒从夜空划过，宛如一条浑身散发出白色光芒的巨龙疾驰而过。城市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全部暴露在洁白的光芒之下，无所遁形。紧接着，一声干脆的轰雷炸响，轰隆隆如天崩，令人闻之，肝胆俱颤。
苗珍月被吓得激灵，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慕容文晓只是皱了皱眉头：“干打雷不下雨，不是什么好兆头。”
“奇怪的天气。”慕容文晓抚着胸，喘了几口粗气，“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阴着天，却连一滴雨都没看到。”
慕容文晓忽然笑了，挤眉弄眼地笑：“月月姐，已经快十一点了，又是这种见鬼的天气，你确定要陪我一起出去找修罗吗？”
苗珍月说：“有什么不敢的，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鬼门关前散过步，还会怕这种天气？”
话说完，她高涨的情绪忽然有些失落，眼前浮现出一个男孩猥琐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痛，黯然地想，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无知，怎么会把他从身边逼走？
见她又想起了那个人，慕容文晓拉住她的手，说：“好啦，不要想不开心的事了，咱们出发吧。”
苗珍月神色落寞地点了点头，随着她走出刀具店，所好店门。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并肩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苗珍月的刀具店在城市的角落，这里并不繁华，夜晚能够闪烁的霓虹灯，不足以照亮这里的整片区域。道路两旁的路灯，只能发出昏黄的光芒，走在并不明亮的光芒下，影子不断地交叠替换，让人感到心有些发慌。
无人的街道上，慕容文晓神态自若，一边走，一遍呼喊着修罗的名字。
苗珍月看起来，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大胆，机械地与慕容文晓并排走着，脖子似乎生了锈，不能转动——她不敢四处环顾，生怕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会出现让人惊骇的东西。
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中，偶尔会响起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那些细小的声音，足以让人的心产生震荡。
“修罗，修罗——”慕容文晓对周围弥漫的恐怖气息浑然不觉，只是一直在呼喊修罗。
苗珍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四处望了望，长了张嘴，发出让她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修……罗——”
声音沙哑凄迷，就像一个哑巴了一辈子的人突然开口，那种声音光是听一听都会让人心生寒意。
淡定的慕容文晓被吓了一跳，扭头看着她：“月月姐，你做什么？”
苗珍月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再帮你找修罗啊。”
“用你刚才发出的那还种声音？”慕容文晓一脸惊恐，“只怕鬼都要被吓跑了。”
在这种坏境下，对于胆小的人来说，最忌讳的，便是说“鬼”。她话一出口，苗珍月便紧张起来，四处环顾：“鬼？哪里有鬼？”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怎么当真了啊。”慕容文晓笑道。
“不，不是，真的有鬼……”苗珍月扭头看着前方，眼睛睁得极大，颤抖着声音说。
“你开什么玩笑，这可吓不倒我。”慕容文晓华刚说完，脸色就是一变。
听觉敏锐的她听到了，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晰。
“啪……啪……啪……啪……”
听上去，似乎是有人光着脚板在路面上行走，只是每一步之间的间隔时间有些长，并不像正常人走路那么快。
慕容文晓缓缓地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直挺挺的身影，向她们走来。那个身影有些怪，双臂的肘部、双腿的膝部不会弯曲，迈左脚的时候身体会向右倾斜一下才能上前一步，迈右脚则反之。身影披头散发，身穿单薄的衣服，从身材上可以看出，那是个年龄不是很大的女孩。
苗珍月紧紧抓住慕容文晓的手臂，紧张地问：“那……是人……还是鬼……”
慕容文晓摇了摇头，没看到对方的面容，她也无法断定。
两个女孩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身影一步一步地走着。忽然，他们发现，在那个女孩的右后方，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黑夜里，小身影只有耳朵尖、爪子周围和尾巴尖夺人眼目——是修罗。
修罗看到了主人，很是兴奋，不顾左前方以恐怖的姿势走路的身影，“喵呜”地欢叫一声，瞬间超越身影，眨眼间便跑到了慕容文晓的面前。轻车熟路的，它纵身一跃，直扑她的胸前。
慕容文晓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接住它，搂在怀里，修罗乖巧地趴在她的怀中，扭头看着缓缓走来的身影。
“修罗为什么会跟着……那个……人？”苗珍月害怕的要死，她很想马上逃走，可双腿不听使唤，像是灌了铅水，无比沉重。
慕容文晓没有搭话，低头看着修罗，说：“怎么回事？”
修罗似乎听懂了主人在问它的话，连连叫了好几声，声音低沉，其中伴着呼噜声，仿佛在回答她的问话。
“你在跟猫说话？”苗珍月感到不可思议。
慕容文晓点了点头，待修罗停止了喵叫，方才对苗珍月说：“没错，修罗和我之间能够沟通，我们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那……身影是……怎么回事？”苗珍月指着距离她们仅有十米的身影，惊恐地问。
“那不是人，是一具尸体。”慕容文晓脸色如常，可以说身影距离她们并不是很远了，只要两个纵身，便可以跳到她们面前，她却表现出了让人骇然的淡定，“修罗出去没多久，在街上遇到了。她的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怨气，对修罗有着很强的诱惑力。让修罗感到愤怒的是，它竟然无法吸食那股怨气，所以只好跟着她，想办法吸食一点。”
“啪……啪……”身影距离她们更进一步。
苗珍月颤抖着身体说：“她会害我们吗？”
“谁知道呢。”慕容文晓将修罗递到她的怀里，一脸的兴奋，“早就听说这座城市很古怪，经常会发生让人兴奋的事情，没想到我到这里才两个月，就遇到了这么好玩的尸体。”
平日里喜欢小动物的苗珍月对修罗百般爱护，修罗并不抗拒她的怀抱，老老实实被她接了过去。
听了慕容文晓的话，苗珍月感到头皮发麻：“你要做什么？”
“玩玩。”慕容文晓简单地回答。
苗珍月简直要疯了，面对一具能够行走的死尸，也就是传说中的僵尸，她竟然说要“玩玩”，尽管知道她擅长阴阳术，苗珍月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女孩子，见了僵尸不跑，竟然要和僵尸“玩玩”！
“啪……啪……啪……”身影终于走到了她们面前。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飞驰而过，惨白的光芒照亮了身影全身，包括她的脸。
她头发杂乱，像是枯草，随着轻轻的夜风不停摆动。面目狰狞，双眼瞪着，死灰色的眼球左右晃动。脸上的皮肤看上去很光洁，却一片惨白，没有血色。咧开的嘴唇干裂，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她在笑。身上穿着医院常见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光着脚板。
“啊——”苗珍月尖叫一声，抱着修罗掉头就跑。
“别跑远了啊。”慕容文晓叮嘱了一句，扭头看着行走的尸体，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叽叽叽叽……”女尸的嘴里，发出一串奇怪的笑声，随即开口道，“你要和我玩玩？”
说话声，比刚才苗珍月喊修罗的时候还要难听，那铁块划玻璃的声音也要比眼前女尸的说话声美妙数百倍。
“有残魂的尸体？不对……”慕容文晓歪着头，死死地盯住女尸笑意盎然的脸，右手藏在袖子里，不停地掐捏把算，半分钟后，开口道，“二重怨气！魅灵附体！”
“你很聪明。”女尸“叽叽”地笑。
“难怪修罗吸食不了你的怨气，二重怨气恐怖至极，就算它再厉害，也没办法吸收如此猛烈的怨气。”慕容文晓说着话，已经小心戒备了，她只是在家人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二重怨气的只言片语，并不是很了解，不小心一点的话，会吃大亏。
“我的怨气，谁都没有办法破解，更何况一只小小的猫咪了，叽叽叽叽……呃……该死的！”女尸笑到一半，忽然面部肌肉扭曲，她嘶叫着咒骂一句，脸上恐怖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恐慌，眼球也逐渐变得有了些许光彩，她可怜楚楚地看着慕容文晓，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什么？”慕容文晓愣了，这种诡异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女尸一边哭喊着，一边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使尽全身的力气，喊道，“一定要救救我，我的……我的时间不多……啊——”
随着一声尖叫，女尸可怜楚楚的脸再次浮现出诡谲笑容，她冷冷地说：“谁也无法阻止我。”
慕容文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尸”根本没有死，是拥有二重怨气的魅灵强行占据了她的身体，这与厉鬼附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魅灵要比厉鬼强大很多。她迅速做出反应，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猛然甩出一片木质的符，喝道：“原来还没死，看我的驱灵符！”
木符一脱手，便四分五裂，发出耀眼的白光。
“女尸”被白光晃了眼睛，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别看她来的时候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跑起来姿势和走相同，速度却异于常人，只是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借助木符的白光，慕容文晓看到了“女尸”逃走，却无可奈何。“女尸”的速度太快了，就算她拿出百米冲刺的水平，也追不上人家的脚跟。
看着“女尸”消失在黑暗之中，慕容文晓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拥有二重怨气的魅灵，强行压制那个女孩的灵魂而占据她的身体，该死的魅灵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个被魅灵附身的女孩是谁？怎么会招着上那么恐怖的东西？”
正思考间，她忽然感觉肩膀上搭着一只手，手上传出冰冷刺骨的气息。立刻向前蹿出三步，期间将身体扭转过来，眺目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相反的方向逃走的“女尸”。让她惊诧不已，心生疑惑，“女尸”是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跑到自己后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