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疯子（1 / 1）
陈雨露极其肯定，昨晚跟在孙倩身后的诡异身影，现在附进了付秀琴的身体里。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啊，一个被奇怪的身影钻进身体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自己一只手臂，还搂着这个人！
就在刚才，付秀琴还对自己发出异样的笑声，坐在另一边的魏欢欢，却毫无反应，仍在凝视着手术室的大门。
陈雨露很恐惧，她不确定，身边这位阿姨，会不会突然失去人性，向魏欢欢和她发难。
搂着付秀琴腰间的手臂收了回来，她觉得这条手臂变得有些麻木，仿佛其中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动，凝成了冰坨。
尽管是白天，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却只有他们三个人。发出强烈光芒的白炽灯像是能够窥探人内心的恶魔的眼睛，一眨不眨瞪视三个人。
自从被身影融入体内，付秀琴便不再哭泣，对陈雨露笑过之后，她再次盯着急救室的门。只是，此时的眼神里，异常平静，没有了之前的慌乱。相比之下，魏欢欢和陈雨露的神色，要比做母亲的付秀琴紧张得多。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这一刻，是她们三个人期待已久的。门刚有响动的时候，她们纷纷站起，快步走到了那里，等待医生的出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走了出来，手中紧紧攥着被汗水打湿的口罩。他脸色惨白，仿佛经历了一场离奇诡异的事情，眼神里闪烁着恐惧。
当男医生看到付秀琴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皱眉，发出低沉的声音：“小付，你怎么在这里？”
付秀琴终于恢复了紧张的神色，悲悲切切地说：“里面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女儿。”
“什么？”中年男医生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怎么了？”付秀琴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皱起眉头。
中年男医生瞟了瞟担心着孙倩安危的魏欢欢和陈雨露，微微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趁两个女孩不注意的时候，向付秀琴使了个眼色。
付秀琴看出蹊跷，便不再多问，马上改口，急声问道：“童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嗯……还好，虽然还在昏迷，但没有生命危险。”被付秀琴叫做“童医生”的中年男医生为了不让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女孩起疑，努力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然后控制着说话的声音，说，“但是，要送进重症监护病房，密切关注她的病情。”
付秀琴大吃一惊，她也在这所医院工作，自然明白被送进重症监护病房代表着什么。要不是患了重病，医生是不会提议将病人送进重症监护病房的。
“她得了什么病？”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问。
与此同时，魏欢欢和陈雨露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们虽然刚刚进入医科大学没多久，却也明白重症监护病房的含义。
魏欢欢只是不解，孙倩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要送进那里。
陈雨露心中则有了模糊的猜想，她认为，孙倩的病必然与尾随她的神秘身影有关，而她的病，绝非医疗手段能够治愈的。之所以要送进重症监护病房，只是医生想尽最大的努力来挽救孙倩的生命。
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如此说来，孙倩岂不是没救了？
从小到大，她交心的朋友并不多，直到上大学，她才交了魏欢欢、孙倩两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天性善良的她，对一个陌生人的离世都会感到无比的悲伤，更别说是要好的朋友了。
内心变成了悲伤的源泉，源源不断地流露出难过的水流。
童医生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魏欢欢和陈雨露，见她们听了自己的话之后，纷纷垂暮，没有将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脸上，暗自松了口气，对焦急的付秀琴说：“你女儿的病，比较特殊，为了保证病人的隐私，我希望和你单独谈谈。”
在童医生对自己使眼色的时候，付秀琴心中便升起了不想的预感。现在听他这么说，心脏更是突突地快跳两下。她看出童医生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只是碍于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孩，不好说出口，她只好不再发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魏欢欢和陈雨露也不是傻的，她们听出了童医生的暗语，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只是有些不甘心，毕竟还没有见到从急救室里出来的孙倩。
显然，今天付秀琴不会给她们见到孙倩的机会了。她看着两个女孩，说：“谢谢你们，及时把孙倩送到医院，如果没有你们，恐怕……唉，你们也看到了，有些情况需要保密，你们……”
魏欢欢机灵地接过话：“阿姨，我明白，我们马上离开。”
付秀琴满意地说：“好，就这样吧。如果孙倩情况有所好转的话，希望你们能经常来陪她。”
“我们会的，阿姨再见。”魏欢欢点了点头，拉住陈雨露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陈雨露还有一些抵触情绪，尽管她平时表现得比较顺从，但她的内心，还是非常倔强的。所以，魏欢欢拉她离开的时候，她还挣扎了一下。
魏欢欢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得很。她看得出陈雨露的不甘，只是现在付秀琴已经下了逐客令，她们不得不离开。
无奈的陈雨露只能轻叹一声，放弃了挣扎。
就在她们决定要走的时候，走廊的楼梯口出，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狂奔声、怪叫声、叫喊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汇成医院里罕见的乐章。
走廊里的四个人听到那些声音，无不愣神，均是下意识地扭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楼梯口。
许多病房里能够走动的病人还有病人家属纷纷打开房门，几乎将走廊挤满，好奇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终于，一个人从楼梯口冲了出来，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破破烂烂的衣服，肮脏的双手挥舞着，左脚挂着一只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破旧鞋子，光着右脚。他一边跑，一边“嗬嗬”地大叫，似乎是在发笑。那是一种兴奋的笑，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时，发出的兴奋笑声。
那个人就那么一直跑，一直跑，他奔跑的方向，正是急救室。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这群人也在狂奔。这些人里，有医院的医生、护士、保安，他们的喊声乱七八糟。
“拦住他，他是个精神病人！”
“站住！”
“别在跑啦，那里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这小子跑得够快的，你给停下，再跑就给你送进精神病院！”
走廊里站着很多人，这些人几乎将走廊挤满。可那个披头散发的人无论跑到哪里，都会有路出现。也许是人们不想和这个肮脏的人挨着边，也许他们是想看看这个人想要做什么，总之，他们都会很自觉地为这个一边奔跑、一边大笑的人让路。
童医生、付秀琴两个人见到那个奔跑的身影，都很震惊，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那种错愕、惊惧的表情跃然脸上，就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内心似的。
幸运的是，没有人关注他们的表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奔跑的人。
这种情况，好像是宁静的湖水里，被扔进了一粒小石块，剧烈地荡起层层涟漪。
向来安静的医院，如同刮起了暴风，朝着急救室呼啸而来。
魏欢欢和陈雨露的也是惊愕不已，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已经跑到了近前，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在奔跑的这个人眼中，没有其他人，他死死地盯住付秀琴，本就带着笑容的脸，笑得更开了。
“老婆！”他大叫一声，推开挡了他去路的魏欢欢和陈雨露，张开双臂，扑向付秀琴。
“啊——”看着那肮脏的人向自己扑来，付秀琴更是吃惊，忍不住惊叫起来。
童医生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虽然是疯子，却绝不会轻易走进这家医院，更不会骚扰其他女性。可他今天为什么要叫付秀琴为“老婆”？
已经没有人阻止得了这个人抱住付秀琴的趋势，包括已经回过神来的童医生。
付秀琴感觉自己被一个臭烘烘的双臂搂住，对方是一个比她还要年轻的男人，只是他是个疯子，不知道如何打理自己，才会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显老。他的身体，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臭味，无法想象的臭味。付秀琴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放开她！”童医生恼羞成怒，他是一个男人，却不能保护身边的女同事，这绝对是一个男人的耻辱。
他暴喝着冲上前，抓住肮脏男人的手臂，想要把他拉开。
可是，这个男人的力量太大了，超乎童医生的想象，无论他如何用力，都不能让这个男人松开付秀琴。
走廊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病人以及病人家属，总是有丰富的想象力，他们猜测，像疯子一样的男人，也许是付秀琴曾经的姘头，后来被付秀琴甩掉，感情受到了打击。于是，这个心灵脆弱的男人疯了，以至于今天知道付秀琴出现在这里，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将心中所爱拥入怀中。
尾随肮脏男人而来的医生、护士、保安终于冲了过来，如同饿狼一般，扑到男人的身上。他们不喜欢肮脏的东西，却不得不扑上来。如果付秀琴受到了什么伤害，他们将会承担不可想象的责任。
许多医院的工作人员七手八脚的抓着男人，用力拖拽，有的人掰着男人的手臂，也像童医生一样，力不从心。
魏欢欢和陈雨露被推开之后，几乎摔倒。待男人搂住付秀琴的时候，她们已经再次站在一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男人的双臂比钢铁还要坚实，如果没有刺鼻的臭味，他的胸膛也算得上伟岸。他将付秀琴紧紧地抱在怀中，几乎将她搂得窒息。他不敢松手，哪怕现在有人要杀了他，他也不敢松手。他越搂越紧，生怕付秀琴会挣脱一般。
他亲吻着付秀琴的额头，嗅着她身上的香水味，闭着眼睛，一脸的陶醉。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医院的工作人员对他做什么，他都浑不在意，只是在陶醉，陶醉在坏中的香气之中。
付秀琴要窒息了，不仅仅是男人身上难闻的臭味造成的，也是他不断缩紧的怀抱所致。她再次尖叫，这一次，她的叫声足以超越海豚音。
听到付秀琴的叫声，医院的工作人员们更加焦急，他们中的男性，已经开始对男人拳打脚踢，出了这种方法，他们实在想不到怎么对待这个疯狂的男人了。
“老婆……”男人终于睁开双眼，深情地看着付秀琴。
付秀琴的眼角已经淌下了泪水，她可不是个水性杨花的人，却被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如此轻薄，这要是传出去的话，不知情的人，只怕会笑掉大牙，戳她的脊梁骨。自己以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
想到这些，她眼神变得有些犀利，一边用力挣扎着男人的怀抱，一边怒视男人。当她看到男人的眼神时，赫然发现，男人的眼睛仿佛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而是直视着她的双眼。他似乎对她的脸并不敢情绪，而是想通过“心灵的窗口”，欣赏她的心灵。
付秀琴不知道自己的心灵里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男人，竟会让他的目光变得如此痴迷。
“老婆，不要再离开了，不要再离开了……”男人喃喃自语，身上承受着多人的拳打脚踢，浑然不觉，好像那些拳脚没有打在他身上。
“放开我！”付秀琴第一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一声怒喊。
这句话被男人理所当然的无视了。
走廊里，乱作一团，议论声、怒喊声、悲叫声嗡嗡作响，震得人耳朵生疼。
魏欢欢和陈雨露呆若木鸡地看着混乱的现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在她们的印象里，医院是从来不会发生这种喧闹事情的。
混乱总有结束的时候。
男人虽然力量很大，却还是被医院的工作人员掰开了双臂，并狠狠地按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用力地挣扎，愤怒地吼叫，四肢胡乱地挥动，眼神，却停留在惊魂未定的付秀琴身上。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悲切的伤感，泪水不断地从眼中涌出。
付秀琴受了莫大的刺激，正缩在墙边，身体瑟瑟地发抖。
童医生站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安抚她。
终于，男人被许多人拖走了，只是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付秀琴。他大喊着，仍然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不管他的力气有多大，一旦被制住，便再也没有挣脱的可能。
听着男人悲切的声音，陈雨露心中泛起莫名的辛酸。她奇怪地看着付秀琴，眼睛忽然睁大，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看到了，付秀琴的胸前，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向被拖走的男人轻轻摇动，似乎是在是在做最后的诀别。那只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她能够感觉到，手的主人，在啜泣，以至于控制不住手的抖动。
陈雨露心中清楚，那只手，是奇怪身影的手！
只是，面对男人悲切的叫喊声，奇怪的身影为何做出这种奇怪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