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怨气缠身(1 / 1)
庄禾遇见麻烦,是铁子始料未及的。
一大早,庄禾便脸色惨白地敲开了他的房门,第一句话不是“早上好”,而是问了一句“世上真的有鬼吗”?
这一问,倒是将铁子给问懵了。他平日里没少给庄禾讲鬼故事,为了让庄禾认同世上是有鬼的,他不惜半夜装鬼吓唬庄禾,可惜他装得不像,非但没有把庄禾吓到,反而被庄禾打得鼻青脸肿。
想不到,在一个很平常的早上,见到庄禾的第一面,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铁子愣了半晌,方才用奇怪的声音回答:“当然,我经常和你说,可你不信啊。”
庄禾苦笑:“这回……由不得我不信了。”
“怎么了?”铁子虽然表面给人一种凶悍粗鲁的印象,其实并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稍微一想,便想通了关节,小声问:“难道你见鬼了?”
庄禾深深吸了口气:“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昨夜,庄禾被吓坏了,大声叫喊不止一两次,他几乎歇斯底里,却没见铁子上楼。不,铁子上了一次楼,并踹开了他的卧室门,只是,那并不是铁子本人。
铁子摇头:“我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庄禾长叹一声:“看来,我是真的见鬼了。”
“怎么回事?”好朋友见鬼,铁子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反而是高兴,因为庄禾终于相信世上有鬼这一事实。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嘲讽铁子是个老牌的封建迷信了。
“我做了一夜的噩梦。”庄禾回想昨晚的经历,忍不住心中发寒,“一个梦套着一个梦,噩梦醒来,还是噩梦。直到现在,我还不敢肯定,自己是身处梦境之中,还是现实之中。”
“这么严重!”铁子毕竟是经历过离奇事件的人,对许多离奇的事情有一种比较初步的判断,听庄禾这么说,心中一沉,说,“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你恐怕惹上了大麻烦。”
庄禾点了点头:“无限的噩梦,让我无法拥有充足的睡眠,现在脑袋还晕晕沉沉的。如果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变成精神病。”
“不过话说回来,你只是做噩梦,怎么会忽然相信有鬼了呢?”铁子好奇地问。
“因为这个。”庄禾抬起右手,将掌心朝向铁子。
他的掌心,有一道整齐的勒痕,就好像一根细小的钢丝,猛地勒进他的手掌一样。
铁子见了,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弄的?”
“梦里被一根头发勒的。”庄禾如实回答。
“什么?”铁子大吃一惊,眼睛睁得极大,又仔细看了看那伤痕,大声道,“怎么可能?梦里的伤痕……怎么会带到现实中来?”
庄禾缓缓放下手,说:“在无限循环的梦里,忘记了是哪个梦,我被一根带血的头发勒住了右手,用力一挣扎,掌心便被勒成这样。想不到,早上醒来时,掌心无比疼痛,结果我就看到自己的掌心,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条痕迹。”
铁子吃惊不小,眼睛转了转,说:“你的这种情况,比我的猜想还要严重。你说如果经常做噩梦的话,会变成精神病。依我看,你现在的处境,比以后变成精神病还要严重,搞不好,会丢了命。”
“有这么严重?”庄禾面沉似水,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心里清楚,铁子平时虽然比较喜欢吹牛,但绝不会一本正经地吹牛。他吹牛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会明显告诉你,他是在说大话、吹牛皮。如果铁子很严肃地说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铁子搓了搓没有胡须的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显然是在想着什么。良久,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去见一个人。”
“楚奇?”庄河问。
铁子一怔,随即想到,他没少和庄禾提起楚奇,庄禾第一时间猜出楚奇,并不奇怪。
看到铁子的表情,庄禾笑了笑:“你经常和我说楚奇,我还真没把他放在心上。猜到你要带我去见楚奇,是因为我老爸。”
“哦?老大和你提过楚奇?”铁子分外惊讶。
“没错。”庄禾说,“我老爸和楚奇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评价很不错。说他虽然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为人却是非常精明。我老爸看得出来,楚奇属于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角色变换十分迅速,虽然会给人喜怒形于色的印象,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不会对不是朋友的人表露心迹。”
铁子一挑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老大,眼睛真毒,一眼就看穿了楚奇这个善于伪装的家伙!”
庄禾听了,笑了笑,说:“你这么一说,就算我没有见鬼,也非常想见见这个人了。”
“今天一定会让你见到。”说着话,铁子掏出手机,在电话薄里翻出一个熟悉的手机号。
对楚奇这个人十分感兴趣的庄禾,在看到楚奇的时候,心中泛起了嘀咕。他看不透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邋遢了。
两三个月没剪的头发,似乎是刚起床的原因,卷成鸡窝的形状,如果真在楚奇的头上放一只母鸡,恐怕母鸡会立刻下三个鸡蛋出来,那里实在太适合母鸡下蛋了。睡眼惺忪,那双眼睛就好像睁不开一样,没有丝毫光彩,更别说什么眼神了。脸蛋长得一般,只是给人一种比较猥琐的感觉,却又说不上这张脸到底是哪里猥琐。打着赤膊,穿着一条两个星期没有洗过的大裤衩,光着脚板,站在脏乱的地面上。叉着腰,标准的泼妇站姿,歪着头看着铁子。
铁子毕竟是楚奇的交命兄弟,同样地叉着腰,歪着头,盯着楚奇。
两个人就这样斗鸡一般地盯着对方。
阴暗的房间里,异常宁静。
庄禾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场面,未免尴尬,只能默默站在房屋门口,看着他们斗鸡眼。
在刚刚踏进这个有三间平房的小院子里时,庄禾心中对楚奇又增添了一丝期待。毕竟,在繁华的城市里,能够单身一人住在这样宁静小院中的人,身上已经颇具世外高人的气质了。哪料到,铁子一脚踹开正房的房门之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楚奇竟然尖叫一声,随后跳下床来,叉腰歪头,用无神的目光盯着铁子,全然忽视了庄禾的存在。
庄禾对楚奇的评价,一下子从远端降到了海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楚奇和铁子就那么盯着对方,足有二十分钟,楚奇终于开口了:“你打扰了我正常休息。”
“你想怎么样?”铁子十分配合,冷声问道。
“杀你。”楚奇的声音阴森森的。
“怎么杀?”铁子又问。
“用我的剑!”楚奇的声音冷得足以冻死一头大象。
“什么剑?”铁子继续问。
“绝世好剑!”楚奇的眼神变了,变得轻蔑起来,似乎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只蝼蚁。
“剑在哪里?”铁子耐心地问。
“剑在……”楚奇将手在腰间摸了半天,吃惊地喊,“我靠,我的剑呢?”
铁子不再发问,上前就给楚奇脑袋一个恶狠狠的巴掌,骂道:“跟我装什么大瓣蒜,没工夫和你演武侠剧了,我今天来有急事。”
“我的剑呢……”楚奇不理被铁子拍得有些疼痛的脑袋,只是低下头,左右看着自己的腰间,双手来回摸索。
“再演!”铁子又是一巴掌。
“啊——”楚奇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吃惊地看着铁子,声音颤抖,“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练成了‘化骨绵掌’,我完了,我全身都酥了,我的骨头……酥了……”
说话间就瘫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翻着白眼,嘴里吐着口水——他实在吐不出白沫。
铁子无奈,回头向庄禾报以苦笑:“我们经常这么玩,一时兴起,会玩一上午。抱歉,他太入戏了,得需要点时间,才能回过神来。”
“他是演员?”庄禾诧异地问。
铁子摇头道:“不是演员,是个喜欢写鬼故事的家伙。他经历过太过恐怖的事情,每当经历一个,就会写一个故事。只是发到网上去,没人看。所以决定转行……”
“转行成为演员?”庄禾又问。
“不是,他说,既然鬼故事没人看,就转行写武侠,也许就会在网上火了。”铁子叹道,“这不,为了写武侠,他经常看各种武侠名著,还有武侠电视剧,结果……自食恶果,投入其中,难以自拔。害的我们每次来串门,都要和他演一会才行。”
庄禾无语,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人?
“啊……铁子,我缓过来了。”瘫在地上的楚奇抹了抹嘴边的口水,麻利地站了起来,郁闷地说,“太沉迷武侠,让我难以自拔,我不行了,还要转行。”
“你还转什么?”铁子问。
“我去写言情……”楚奇一脸贼笑,“骗骗小姑娘,没准凭借我的文采,吸引很多无知的小姑娘,然后我就可以养个自己的后宫了……”
“放屁!”铁子听了这话,怒不可遏,骂道,“楚奇,我警告你,你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如果朝三暮四的话,别怪我揍扁你!”
楚奇双手高举,无奈道:“我只是过过嘴瘾,你紧张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贝贝的魅力真是没话说,竟然把大哥和你迷得六亲不认,对我比以前严厉多了。”
“你也不想想,贝贝那么好的女孩,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铁子厉声说,“如果你放弃了她,总有后悔的一天。”
“我当然知道。”楚奇坐在床上,眼神变得有些温柔,“贝贝对我那么好,我才不会舍弃她呢,你就放心吧。”
“这还差不多。”见楚奇终于正常了,铁子将庄禾拉了过来,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庄禾,我们老大的儿子,打架和我有一拼,非常凶猛。”
楚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房间里,不仅仅只有铁子和他两个人,还有一个陌生人。他打量了一下庄禾,微微一笑:“这位兄,有麻烦。”
庄禾脸色一变,问道:“你看得出来?”
“当然,你印堂发黑,怨气缠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楚奇笑得愈发神秘。
庄禾心中一沉,暗想,这是江湖骗子惯用的台词,想不到楚奇这种“高人”也会拿来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楚奇借此掩饰自己的能力,还是他本身就是江湖骗子?
“别开玩笑,说正经的。”铁子知道楚奇对外人轻易不露真本事,只能提醒楚奇一声。
楚奇仍旧坐在床上,笑着说:“好吧,说真话,我只能看出你遇见了麻烦,虽然看不到你身上的怨气,我却能感觉到。你的的确确是被怨气缠身了,而且还是非常麻烦的二重怨气。”
“什么意思?”铁子跟楚奇混了几年,也算得上半个“明白人”,却从来没听说过“二重怨气”,难免好奇,忍不住发问。
“人死,必会产生怨气。不管是老死、病死、意外死还是自杀,这是阴阳两界的自然规律,谁也说不清这种现象的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人死时,产生的怨气不同,存在的形态也不同。死后怨气重,凝而不散,灵魂会化为厉鬼,摆脱阴间引导的力量,逗留人间;怨气轻者,怨气会在短时间消散,灵魂化为凡鬼,无法摆脱阴间引导的力量,故而进入阴间,等待轮回。而携带二重怨气的厉鬼,则是因为他(她)在几段的时间内,死了两次。第一次死亡时产生怨气,然后复生,怨气随着灵魂进入身体,就好像汽油放进油桶里,挥发的时间变长。在怨气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时候,这个人又死了,再次产生怨气。前后两种怨气结合,变成了二重怨气。携带二重怨气的厉鬼,能够控制自己的怨气,从普通的厉鬼中脱颖而出,变成了无比聪明、能够操控、行事非常有计划的魅灵。”楚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便起身走到距离床并不远的电脑桌旁,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铁子和庄禾,则愣在当场,他们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了一点,庄禾被缠身的,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二重怨气,似乎连楚奇都会头疼。
等楚奇又坐回到床上,庄禾才回过神来,问:“那么,有没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楚奇摇了摇头:“办法是有没错,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面对面干掉让怨气缠住你的魅灵。不过魅灵行事诡异,想要直接对上她,根本不可能。”
“没有办法找到魅灵吗?”铁子有些焦急,他最重义气,庄禾平日里对他不错,他自然不想看到庄禾性命受到威胁。
“没办法。”楚奇盯着庄禾,双眼闪过光芒,“我看不明白,庄禾到底是怎么惹上的魅灵。找不到原因,怎么解决问题?”
“你拿手的法术那么多,没有一丁点的办法?”铁子追问。
楚奇叹道:“他是你的朋友,如果有办法,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么驱散掉他身上的怨气,总有办法吧?”铁子下决心要让楚奇出一点力。
楚奇刚要说话,庄禾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向楚奇报以歉意的表情,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没有连点显示,手机的屏幕上,只是显示着有电话打入,并没有显示号码。
看到这种情况,庄禾略微诧异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将听筒放在耳边。
听筒里,静悄悄的,敏感的他心中立刻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筒里终于有了声音:“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叽叽叽叽……”
声音清脆,话语带着讥诮,笑声诡异。他对这笑声并不陌生,昨天晚上,在梦里,他听了一整晚!
对方是谁?也许,就是楚奇所说的魅灵。这魅灵,仿佛在电话的另一端对着话筒吹气,阴冷森寒的气息,顺着无线网络传到了听筒里,再由听筒吹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感到无比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