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春蚕到死丝方尽(1 / 1)
水儿直道:“公主,公主,奴婢只知道...”听到水儿有话要说,未央镇定下来,仔细倾听。
“奴婢只知道,我们今日清早叫她,她,她就已经去了。”水儿言语中带着些哭腔。
“那她昨晚最后见的是谁?”未央冷静下来问道。
“昨,昨夜,只有,只有”水儿支支吾吾。
“快说!”未央没有太多耐心。
“只有山儿昨夜来送月饼。”水儿道。
“山儿?月饼?”看着初桃发紫的嘴唇,乌黑的手指甲,未央心里闪过了“中毒”二字,“回正阁,把山儿给我叫来。”未央又看了一眼初桃。
正阁内。
“山儿,你来我身边时间不长,你与初桃到底有什么恩怨。”
谁料山儿很平静地回道:“公主,山儿与初桃姐姐并无过节。”
“那你昨晚去见初桃,所为何事?”未央问道。
“奴婢真的不能说,总之,山儿也是奉命行事。”
“你若不说,我便让你去地下陪初桃!来人!”未央喊道。
“公主且慢!”山儿有些怕了,“奴婢,说。”
“好,那你就从实说来。”
“昨日傍晚,长生给奴婢一盒月饼,说过几天便是中秋,这是要送给初桃姐姐的,还关照我说,这是,这是老爷的心意,一定要我看着初桃姐姐吃下才可。起初我也并未有所怀疑,便按长生吩咐将月饼送至初桃屋里,初桃一见是豆沙馅的,高兴地说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未等我说,便咬了一口说要尝尝。可是,可是,奴婢也不知道,这月饼里,有毒...初桃姐姐食过两口,便开始口吐黑血,逐渐鼻孔也开始流血,山儿害怕,就连忙逃走了。”
听到初桃中毒后的惨象,未央忍不住默默流下清泪,心想,如此说来,是老爷要初桃死的。可是,初桃与乔述,又有何瓜葛?
“为什么今天没有人告诉我?老爷为什么要对初桃下此毒手?”
“老爷说了,这次二公子被软禁,老爷被罢官,与初桃脱不了干系,不想将公主牵扯进来,所以...”
“所以就瞒着我毒死了初桃是吗?呵呵,可笑。老爷还说什么了?”未央轻蔑地一笑,比哭还难看。
“没有了。”
未央叹一口气,“下去吧,没你事了。”
未央必须见一见乔述,就算他是自己的长辈,眼下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她没什么好怕的。自从乔母过世,未央就很少见到乔述,今日见到他,觉得他一下子老了不少。
乔述正在自己院中喝茶,见未央前来,也不行礼,只浅浅说了句:“什么风把公主吹来了。老夫垂垂老矣,公主若有吩咐,老夫恐怕力不能及了。”
“公公,我敬你才道你一声公公。可你为什么要害死初桃?”
乔述放下手中的茶杯,“初桃的事,公主自己心知肚明吧。”
初桃一愣,想起方才山儿的话,乔述说自己罢官是与初桃有关,可是初桃所做的与他有关的事,仅仅一件,便是帮自己暗中调查他送到父皇身边的怜儿姑娘。如今魏婕妤已从父皇身边撵走,莫非是这个魏婕妤与乔述暗中通了情报?如果真是因为此事,那乔述应该知道,初桃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命于自己,当时让她去向大耳打听,也故意没有让她知道其中原委,没想到还是没有保住她。乔述毒死初桃,是给自己的警告。可是在乔述面前,她怎么会不打自招,更何况,这一切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你什么意思,本宫不明白。”
“呵呵,初桃擅自打听后宫之事。”
乔述早就怀疑通风报信的人是内鬼,几天前在府中调查,一个伙房的丫头无意间说出曾看到初桃与宫中前来送药的大耳公公鬼鬼祟祟,讨论什么叫怜儿的娘娘。乔述自然知道初桃行事一向听命于未央,便断定未央当时已经在暗中调查自己。
这怜儿是他千辛万苦安排到皇上身边的人,未央竟敢对她下手,这宫中胆敢与他乔述作对的,看来也只有未央了。如此说来,在扬州通风报信的也必定是未央的人。
但是此刻,他不敢点破未央,更不敢说出扬州通风报信之事,怕引火上身。若点出扬州之事,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与行刺皇上有关了吗?与其说乔述恨初桃打探怜儿,不如说恨未央的人在扬州通风报信,坏他大计。可是在未央面前,乔述只能用前一条罪责来解释初桃的死。他接着说道,“她不仅擅自打听后宫之事,而且干预朝政,大隋的律法,公主最是明白,能留全尸,算是烧高香了。”乔述说完,继续自若地品茶。
“你!”未央一时怒上心头。可是,派初桃去打探的人是自己,她也无话可说,甩头就走。
除了这大宅子,被软禁的颂嘉,没什么大用的仕嘉,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孙子,乔述已是失去了这么多年奋斗来的一切。他还有什么好怕的?用佛家的话来说:失无可失,无可再失。
确实,初桃的死,未央拿乔述一点办法也没有。死者已矣,乔述把一切罪责归宗在初桃的身上,若是想为她开脱,除非未央自己担下这所有的罪过。整个事件前后,初桃都是丝毫不知内情,最后却成了幕后黑手,荒唐而又可笑。
这一切,她,初桃,乔述,魏婕妤,都被抛入了一个无尽旋转的噩运里,必须有一个最先卷入漩涡中心,停止这一切,而正好,社会地位决定了初桃必须成为结束所有人噩运的那个人。是未央亲手将她拖入这个噩运,又亲手将她推入这个万丈深渊,可到最后,她却利用了初桃这个死者的身份,来掩藏自己的一切作为。此刻的未央摊开自己的双手,这细细的掌纹,多么罪恶,多么肮脏,多么令人不齿。未央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