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她说的是:“其实我才是大祭司选定的继承人。”
杨朵这话的威力太大,大到王祁一时找不到语言。
可只有这个可能,杨朵才会知道得比历经两代大祭司的他的父亲还多。
等他消化了这个讯息后,脸色慢慢恢复了平常的模样,道出心里的疑问:“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当大祭司吗?”杨朵笑了笑,笑容充满无奈,“你觉得,我当了大祭司,苗疆是掌握在我手里,还是我叔叔手里?”
杨暮,永远横在王祁和杨朵之间的沟壑,
纵然她有自己的思想,纵使她不是软弱之人,可她没有任何立场跟叔叔谈条件,如果她能摆脱叔叔的控制,那她就不会嫁给王祁。
人不是神,是人都有弱点。
杨朵的弱点只有一个,就是她哥哥。
一直以来,杨朵给王祁的印象都是温婉而坚强,哪怕是他们不得已结为夫妻,他也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暴露出自己的无助。
这一瞬间,他动过上前把她拥入怀里的念头,但理智提醒了他,她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王祁便把话又转到了陈兮身上,“你见了陈兮,她怎么说?”
杨朵说:“我还没告诉她,把她救出来的缘由。”
所以她不肯出来。
宁愿承受着龙兰伊的恨,受尽折磨等待死亡。
“为什么不说?”
杨朵叹道:“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会相信的。总之,祁,我们必须把陈兮救出来。”
王祁沉吟片刻,说道:“人要救,但不能把她带回寨子。”
即便是为了苗疆,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也不能让自己的父亲和整个寨子为了他的决定站到大祭司的对立面,更不能让他们为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夜是无尽的夜,刀是最热的刀。
矫健的身影如鬼魅般潜入大祭司神殿,视地牢的层层防守若无物。
以一当百,不见血光。
也许是夜太黑,没有人看得清那条鲜艳的红丝巾。
他们眼前只有黑暗。
一刀破开牢门,秦歌看到牢里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陈兮,她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处理,她的情况非常糟糕。
分明自己就是医术高手,偏偏放任一身的伤不管不顾,她连命都不要的做法,实在令他对素未谋面的大祭司生出该死的嫉妒。
秦歌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陈兮离开地牢,飞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就在王祁和杨朵还在计划怎么把陈兮救出来,又不引起龙兰伊怀疑的时候,大祭司神殿传来消息——陈兮被人劫走了。
劫狱的人身手了得,在不惊动神殿守卫的同时还把地牢的守卫打得人仰马翻。
龙兰伊为此大发雷霆,虽然没有迁怒,但大祭司神殿人心惶惶。
身为龙兰伊上台后最倚重的长老,陈兮被人劫走后,王圩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阿爸,还没有找到陈兮的下落吗?”王祁一方面为陈兮离开地牢松了口气,一方面又担心她的安危。
王圩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儿子,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她现在是大祭司要抓的人,你明白吗?”
“阿爸,我不会做出让您为难的事。”王祁知道父亲再担心什么。
龙兰伊与陈兮都是他的朋友,他谁都不会放弃,正因如此,父亲怕他因此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想到之前与杨朵的谈话,他的目光微微一沉。
很多时候,世事的变化由不得他。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任何一个选择都会伤害到其中一个人。
难怪世人总说最难两全。
心中思绪万千,却听王圩说道:“虽然暂时没有陈兮的下落,但她八成没有危险。据与劫狱者交手的守卫禀报,那个人的身手不是我们苗疆的人。陈兮离开苗疆数年,也许是她在中原认识的人。”
“中原人……”
王圩说:“陈兮被救走也好,免得大祭司总是沉沦在报仇的情绪里,原本布置的事情都被迫搁置了下来。”
王祁问道:“阿爸,您知道大祭司为什么突然追究十年前的事情来吗?”
仿佛一语惊醒,王圩捋了一把胡子,道:“你不提我还没发现这一点。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已故的两位长老、前大祭司、我、还有执行人,我甚至连执行人具体的身份都不知道,大祭司怎么就这么肯定是陈兮?除非……”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王圩的脸顿时黑得厉害。
王祁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自己阿爸的脸色像现在这样难看。
“我去一趟神殿,你留在寨里。”王圩匆匆吩咐,“如果你得到陈兮的消息,暂时压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是。”
望着行色匆忙的父亲,王祁感觉他心里的那股疑团变得更大了。
但有一点他却从父亲的反应中观察得出了结论,那便是杨朵所言非虚。
十年前的事情,不是大祭司的一个命令那么简单。
可若真如杨朵猜测的那样,前大祭司与陈兮的师父到底谈了些什么?陈兮的师父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为什么杨朵要说这件事关系苗疆的存亡?
他需要一点时间疏离一下它们的联系,或许,只有见到陈兮,这些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可是,陈兮她……
作为当事人,处在昏迷中的陈兮并不知道外面因为她的失踪引起的风波。
不同于地牢里潮湿霉变的空气,新鲜的空气让她的肺得到久违洗礼。
陈兮醒过来,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地牢里没有的阳光,刺眼而温暖。
“我……”一张嘴,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过度的饥饿疲劳,加上一身的伤,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
脚踩在枯枝落叶发出的声音就在旁边,陈兮撑起身子望去,红丝巾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眼帘,盖在她身上的玄色外衣就这么滑了下去。
“秦歌。”
深邃的眼,英挺的鼻,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
半个月不见,却像过了一年那么久。
也许是她在地牢待得久了吧。
“是我。”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碗,“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就这么交代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人总要为自己的做的事负责。”陈兮并不想跟他提自己和龙兰伊之间的问题。
秦歌没说什么,不由分说地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他的肩上,把手中的碗凑到她嘴边,“先喝汤,你很久没进食,能撑那么久真是出乎的意料。”
陈兮无力地白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起来。
她一边喝,就一边听秦歌说道:“就算要负责,也不该放弃自己,一点都不像你。”
陈兮笑了笑,“我该是什么样子?”
秦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聪勇果决,大气不拘,对生命有一股执拗的尊重。”
轮到陈兮卡壳了,她只不过随意一问,想不到他还真能侃侃道来,让她说什么好?
不过,尊重生命吗?
喝完汤,果了腹,脑子恢复了应有的灵活。
陈兮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苗疆的一处野地,但具体在哪个寨子她暂时分辨不出来,再一看秦歌方才走过来的位置,架了一口锅,还有一个罐子,显然不可能是他的东西。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锅碗的?”陈兮问。
秦歌回道:“我在附近的村落取的,并没有惊动他们。不过……”
“不过什么?”
秦歌蹙眉回想,道:“那个村落的人都很奇怪。”
陈兮眼皮一跳,“怎么个奇怪法?”
秦歌说:“他们的皮肤发紫,两眼无神,彼此之间没有言语交流,我取东西的时候,甚至发现他们不用吃饭……你说奇不奇怪?”
他每说一点,陈兮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他说完,才发现陈兮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眼中似乎还出现了一丝惊惧,口中还在低喃着什么。
“陈兮?”秦歌担忧地搂住她的肩膀,听清了她的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他们还是出现了……”
眼中除了惊惧,只剩一片迷茫,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陈兮!”秦歌扳着陈兮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你醒一醒!”
陈兮被唤回神,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秦歌的袖子,“你说的村落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秦歌从她的反应看出来,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大事,可是……
“你的身体状况还未转好,若是真有事,这样过去也不是办法。”
“我没事。”陈兮说着,从秦歌的怀里退开,站起身,自身后拿出蝎心忘情,给自己丢了一个圣手织天,接上一记冰蚕牵丝,身上的伤口立刻淡去不少,只是脸色依旧不好。
她的行动表面了她的坚持,秦歌知道,如果他不说,陈兮也不会听话养伤,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带你去。”
秦歌心想,去那个村落,至少比要求回地牢好得多,反正在他面前,谁也别想再伤到她。
谁知陈兮突然警惕起来,说道:“等等。”
接着,便看到陈兮动了动唇,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这是暗语。”陈兮解释。
只有身为前大祭司的秘密杀手才懂得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