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夜。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岳环山守株待兔近两个月，终于等到了狡猾的兔子，只不过……
“和我交手的是一个女人。”岳环山十分肯定。
“你怎么知道？”陈兮问他。
岳环山指了指自己，答道：“我在她身上闻到了胭脂的香气。”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一团布包，里面是两根针形暗器。
“这是她想要暗算朱富贵的暗器，被我截下，可惜还是让她跑了。”岳环山说。
杨凡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就怕她不跑。”
跑了才能钓到大鱼。
陈兮用帕子拿起一枚暗器嗅了嗅，对他们说道：“这上面有剧毒。”
见血封喉，一枚暗器足以杀死一头牛。
杨凡拿了空茶杯倒扣在桌面，摆了两个，点了点杯底，开口道：“一个姓林的男人，还有一个女人。岳庄主，如果让你再嗅到那个香味，你能认出那个女人吗？”
岳环山想了想，摇头道：“很难，胭脂的气味并无特殊之处，不过……”
杨凡问：“不过什么？”
“不过她的胭脂味道很浓。”岳环山斟酌了用词，说道，“不像是良家女子。”
“哦。”杨凡点点头，陷入思考。
陈兮听了岳环山的话，在一旁掩嘴偷笑。
岳环山皱着眉看她，问道：“你笑什么？”
陈兮止住笑，才回答他的问题：“我在笑，你居然能单从胭脂的浓淡就能分辨出一个女人是不是良家女子。”
岳环山不以为然，“这不是难事，像你，你用胭脂吗？”
陈兮摇头，“从来不用。”
“那就是了，一个女人用那么重的胭脂，只能说明一件事。”岳环山说。
陈兮好奇道：“什么事？”
岳环山说：“这个女人想要引起男人的注意。”
“你是说勾引？”
“低俗点是可以这么说。”岳环山点头，换来陈兮的白眼。
等两人讨论完女人和胭脂的关系，杨凡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知道了。”杨凡说，“我大概猜到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陈兮和岳环山相视一眼，陈兮笑道：“那么快就想到了，脑袋大的人果然比较聪明。”
岳环山问：“你打算怎么做？”
杨凡笑了笑，说了一个字：“等。”
“我们这次已经打草惊蛇，我想他们暂时不会有下一步行动。”杨凡说，“只不过现在的平静酝酿着未来更大的风暴。如果对方有动静，我会通知你们，在这之前，你们诸事小心。”
陈兮问：“那你呢？”
杨凡答：“当然是回庙里，顺道去看看几个老朋友。”
“哦。”
杨凡现在还是跟他那群和尚朋友住一起，可以说这些年没回过一次家，甚至有传言，杨三爷的儿子已经病死了。
总之，江湖上没有杨凡这号人，知道他的人都是他朋友。
杨凡一走，陈兮和岳环山又该过回自己原来的生活，不过这次，出乎意料，岳环山邀请陈兮到他庄里去。
“下月初三是我五十岁生辰，秋娘打算给你发请柬，不如让我直接与你说了吧。”他说。
陈兮“哦”了一声，嬉笑道：“五十大寿？你不是说你大我三十吗？怎么我今年二十一你还是五十？”
岳环山说：“之前跟你说的是虚岁，生辰要少一年。”
“原来如此。”陈兮点点头，“可我没准备你的礼物。”
岳环山挑高了眉，斜看她，“你能准备出像样的礼物？”
陈兮有些尴尬，毕竟她们苗疆跟中原的习俗不大一样，她贸然准备的礼物指不定在别人看来就是灾难，当然面前这位是不会误会的，可他的生辰不会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尴尬归尴尬，她嘴上却不输人，“想不到你这么看不起我。”
“我实话实说罢了。”岳环山说，“你不用准备，反正是秋娘要找你。”
“哦，如果秋娘不说，你根本就没打算请我是吧？”陈兮跟岳环山杠上了。
岳环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举手投降，“我怎么说你都能挑刺，行吧，我不说了，你就当我替秋娘传个话。”
陈兮瞪他不说话。
岳环山瞅她两眼，看不出脸色，呐呐地开口：“你要实在不高兴，要不……你把你的鼎扛到我寿宴上？”
他生得漂亮，做出这幅委屈的模样很容易勾起女人的同情心，陈兮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自己瞎了，马上唆了他一口：“想得美！你以为我的锅是谁都能吃的吗？”
岳环山露出得逞的笑，飞快地替她做出决定：“既然这样，你便随我一起回庄吧。”
陈兮叹道：“好吧好吧……大山啊，你这个当爹的这么牺牲色相，秋娘她知道吗？”
岳环山：“……”
观澜山庄，江南第一大庄。
是南北商道上的一个重要关卡。
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岳环山的居所。
虽然它的财富比不上北方锦绣山庄，但它却因主人的名气而名扬四海。
岳环山的生辰，是观澜山庄一年来最忙的一天。
上到每一位管事，下至每一个小厮，都要从早上鸡鸣忙到夜晚三更。
哪怕陈兮救过当朝权贵，也没见过像观澜山庄这般壮观的景象。
岳秋娘听了她的话，掩嘴笑道：“说是我爹寿辰那天会忙，其实庄上早前一个月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因为庄上没有女主人，若非你来，我只怕也不得偷这个懒。”
岳秋娘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岳环山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十分疼爱，旁人看得明白，岳环山已经打算让女儿来继承偌大的山庄。
岳秋娘的容貌大约是随了母亲，没有岳环山那样美得令人惊艳，却也是一个长相清秀性格随和的才女。
岳秋娘之所以会跟陈兮的关系这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岳环山，还有一部分原因，恐怕只有岳秋娘自己知道了。
“原来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自己偷懒啊。”陈兮一副我发现了的表情，“我就说为什么偏偏选在大山的生辰而不是你的生辰，连他自己都没打算请我呢。”
岳秋娘急忙解释：“我爹不是故意的啦，因为他的生辰，三教九流都来了，鱼龙混杂，他也是担心你惹上麻烦嘛。”
听了她的解释，陈兮不知该哭该笑了，“你爹连我喜欢惹麻烦的事情都跟你说了？”
“还不是这丫头总缠着我说要听你的事，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我才提了一句，想不到居然被她记得那么清楚。”岳环山回到观澜山庄，就换上了作为庄主的玄色绣金长袍，头上的白玉冠与他的面容两相辉映，仪态万千。
两人回头便看到站在她们身后的岳环山。
岳秋娘匆匆站起来，拽着岳环山的手臂让他坐下，“爹，坐！”
岳环山从善如流，坐在岳秋娘原来的位置，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陈兮笑着答。
“啊！”岳秋娘突然一声轻呼，“爹、阿兮，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情没布置好，先失陪了！爹，你陪阿兮好好聊聊啊。”
完全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岳秋娘小步跑了。
陈兮和岳环山看着她溜走的背影：“……”
岳环山哭笑不得，对陈兮说道：“这丫头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陈兮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岳环山默了默，他好像开始看不清女儿的心思了，“你说吧，要你是个男的，她这个反应我还能理解，可你是个女的，该不会……”说着，上下打量起陈兮来。
“呸，别乱说！”陈兮瞪他一眼，“要真是你想的那样，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跳进我的那口锅里去。”
岳环山忍不住大笑，“你想哪儿去了？秋娘这么可能喜欢女人。”
陈兮哼道：“还不是你自己话说不清楚。”
岳环山耸肩，他已经觉悟了，跟女人抬杠很不明智，至少他不像杨凡那样有精力。特别是这个一点也不怕他的陈兮，就算理在他这般，说到最后也会被说跑了。
他想得不错，只要他停下来，陈兮就会自己找话题岔开。
“你不忙吗？秋娘说你的生辰都会很忙的。”
岳环山笑了笑，“秋娘没有告诉你，整个山庄我是最闲的人吗？”
陈兮说：“好吧，大闲人。既然你这么有空，不如陪我逛逛你的观澜山庄。”
“荣幸之极。”岳环山颔首，起身抬手道，“请吧，陈姑娘。”
“扑哧。”陈兮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听你这么称呼，我怎么觉得那么酸啊，你就不觉得别扭吗？”
他们认识那么久，基本上都是她叫他“大山”，他几乎没怎么叫过她，就算在人多的时候也是连名带姓地叫，也难怪陈兮会觉得别扭。
岳环山点头，说道：“其实我的鸡皮疙瘩都起到手背上了。”
“那你还叫得出来？”活该！
就像岳秋娘说的，山庄这段时间人多得不像话，陈兮和岳环山基本上没逛多少，岳环山只挑了几个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带陈兮游览了一番。
这一天过得还算普通，陈兮开始觉得岳环山真是了解自己，观澜山庄待久了，她会感到不自在，还是她的药庐好啊。
结果第二天岳环山一大早请她过去用膳，一大桌菜只有她和岳环山，没看见岳秋娘。
“秋娘人呢？”陈兮忍不住问道。
然后她就看到岳环山的神色不大对。
“昨天被我责备了一顿，估计今天都不会出来了。”岳环山低头看桌上的菜，就是不看她。
陈兮的直觉告诉她，秋娘被岳环山责备，十有八九跟她有关，于是问道：“到底怎么了？”
岳环山放下筷子，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
清完场，岳环山十分歉意地开口：“陈兮，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知道秋娘是这个心思，我绝对会早点向她说明。”
“什么心思？”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岳环山深吸一口气，仿佛豁出去一般，开口就是晴天霹雳：“秋娘希望我能娶你当她的继母。”
陈兮当场呆掉。
岳环山苦笑，“所以我才骂了她一顿，等她想通就好了。”
陈兮从震惊中回过神，说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你何必责怪她呢？说清楚就好了。不如待会儿我端点小菜过去，劝劝她吧。”
“有劳你了。”岳环山点点头。
陈兮食不知味地用着早膳，也许今天之前她从未在意过别人怎么看她和岳环山的关系，但发生了秋娘这事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注意一下她和岳环山相处的方式了。
她在心底默念，这里是中原不是苗疆，陈兮你可以特立独行，但绝不能视他们的习俗若无物。
要想留在这片土地，就要学着适应它的生存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