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三年前她离开时苗疆是什么样，三年后她回来还是什么样，一点儿没变。
陈兮日夜兼程回到苗疆，没有马上回到她所在的寨子，而是去找了她在苗疆的好朋友。
她的这位朋友在是个女人，是个在苗疆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女人。
“你一走就是三年，期间连你阿爸的忌日都没有回来，现在突然找我，就告诉我你遇到了麻烦。”穿着一身紫色薄衫，从头到脚都装点着华丽银饰的女子倚在铺虎皮的榻上，纯真无邪的面容配上魅惑妖娆的身段，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令雄性甘心匍匐在她脚下。
只是没有人有机会，因为她是苗疆的大祭司，站在苗疆最顶端的人——龙兰伊。
如果当初陈兮离开苗疆是迫不得已，可从未有人阻止她回来，尤其在她父亲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她理亏。
所以龙兰伊拿来说她，她不能反驳，更别说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陈兮干笑两声，竖起手指向天，神情严肃地开口：“阿伊，我保证事情解决之后就跟你解释原因好不好？”
“不好。”龙兰伊送她一对白眼，纤指在榻上轻敲，眼睛往一边的墙上看去，好像能把墙看出花来。
陈兮顿时噎住，认命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蹲在龙兰伊的榻前，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瞅着她，对她百般讨好，“阿伊，好阿伊，先帮我这个忙好不好？万一晚了，你忍心看我有危险而坐视不理吗？”
陈兮的语气可怜兮兮的，再配上那副可以摆出来博同情的小模样，一下就把龙兰伊逗笑了。
“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这副样子。”龙兰伊可算肯从榻上下来，她拉着陈兮的手并排坐下，安慰道，“放心吧，杨暮长老那边我已经替你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更何况这个苗疆现在可是我说了算。就算有人要玩阴谋诡计，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实力足以在本祭司面前献丑。”
在朋友面前，龙兰伊通常表现出无害的一面，可你若据此认为她好欺负，那么奉劝你一句，好好学习一下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年纪轻轻就能打败其他四位圣女，一举登上大祭司宝座的龙兰伊，怎么可能是任人拿捏的小角色？
不过对于龙兰伊突然的霸气外露，陈兮的注意力显然在她所提到的那个名字。
“蒙冷的杨暮长老？”陈兮暗想幸好龙兰伊出面，要知道五个寨子的长老中，就数蒙冷的杨暮最难缠，若不是有龙兰伊在，只怕她这一次回来就是自己往坑里跳了。
龙兰伊点点头，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有没有很感激，是不是很感动？”
陈兮相当给面子，一把抱住龙兰伊的脖子，嘻嘻笑道：“是啊是啊！真恨不能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龙兰伊笑笑把她拉开，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地扫了周围一眼，低声道，“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件事我就替你摆平，怎么样？”
陈兮迟疑地问：“呃，是什么事？”
照理来说，整个苗疆都是龙兰伊说了算，她突然变得跟做贼一样，一定不是好事。
龙兰伊笑了笑，眼睛好看地弯起来，“我们一起长大，你可以一走就是三年，可以畅游天下，可以结交四海的朋友，而我却不能丢下这里的一切不管，只能留在苗疆，一直到死，都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祭司是无上的荣耀，但同时背负的也是整个苗疆整个族民的信仰。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龙兰伊说到这里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陈兮却有了顾虑，可面对龙兰伊期待的眼睛，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陈兮问：“阿伊，你离开的话，苗疆不会受影响吗？”
龙兰伊说：“只要在今年的祭祀大典前回来就不会有问题，毕竟平日里我也没什么事，各个寨子的大小事务都有长老管着。”
现在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三个多月。
陈兮思索再三，终于点头道：“好吧，我会在长老面前请你和我一起去中原调查大金蚕的事情。”
龙兰伊张开双臂搂住陈兮的脖子，咯咯笑道：“阿兮果然够朋友！早听说岳环山的名号，这次去中原我一定要见上一面，看看他们所说的大人物是什么模样！”
陈兮动了动唇，实在不忍心在一位朋友面前揭另一位朋友的短，她，还够仗义吧？
条件一谈妥，龙兰伊不再兜圈子，直接将她在苗疆得到的讯息与陈兮说了。
“杨暮说在他认识的人中，金蚕上的蛊只有两个人能解，一个是你师父，可他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一个，就是你。”
陈兮的师父就像凭空出现，之前苗疆根本没有这号人，他的巫蛊之术也与苗疆大不相同，因为特别，所以更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我向他担保，你会自己回苗疆，到时我一定让你给他一个交代。索性在两个月之前，我的人在苗疆发现了外族人的踪迹，这些外族人曾多次出现在蒙冷，并且杨暮长老的侄子与他们碰过面，所以，我猜这与金蚕失踪一定有联系。随后便让蒙罗的王圩长老调查了一番，果真在杨暮侄子的屋中搜出了他与外族人的通信。”龙兰伊说到这，得意一笑，“不然你以为杨暮那个老顽固怎么肯低头？他可是一直看不惯长老头上还被大祭司压着。”
蒙豆、蒙罗、蒙冷、蒙蚩、蒙刷五个寨子的长老，有两位是她的人，有一位是中立，还有两位对大祭司的存在一直抱有敌意，杨暮更是二者之最。中立的那位自然就是王圩，她不会笨到冒着被反咬一口的危险用自己的人。
换成王圩出手就不一样了，绝对的公事公办。
单就勾结外族意图谋害苗疆这一重罪，就足够杨暮的侄子死上一次。
像他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会置他侄子于不顾。
她押的就是杨暮的性格，对付这样的人，一定要直接掐住他的致命弱点，不让对方有一丝翻身的可能。
像杨暮这样，公然站在上司对立面，又想上位又爱惜羽毛，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能坐稳大祭司宝座近十年而不生动荡的龙兰伊，岂会是一个需要向长老低头妥协求安定的人物？
蒙冷寨里，长老杨暮阴郁着脸，浑浊的眼死死盯着跪在下方的男子。
男子是他的侄子，他同胞哥哥唯一的儿子。
就冲着这层关系，杨暮不能对他做出什么，否则单是兄长因他绝嗣就能把他从长老的位置上拉下来。
“阿克多，叔叔自认待你不薄，可你自己说说，你是怎么报答我的？”这间屋子建在大树下，常年隐蔽，外面的光很少透得进来，杨暮阴郁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尤为可怖，“偷东西偷到自己家，阿克多你可以啊。”
杨克多跪在下面，鬓间因恐惧而布满汗水。
听了杨暮的话，他用力地磕头，木质的地板被磕得砰砰响，额头都见了血。
“叔叔，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偷圣物的，要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理会他们……”他怕了，圣物被盗，他怕叔叔一怒之下真的会杀了他。
杨暮对侄子的告罪视而不见，把手中的水烟筒砸下去，杨克多的额角顿时肿了起来。
“你和阿朵都是我一手带大，我待你们就像自己亲生的一样，可你们呢？要是阿朵争点气，当时把龙兰伊那个小毒妇压下去，当上大祭司，叔叔我何苦要看她的脸色？”杨暮冷冷地哼了一声。
就算杨克多再窝囊，可提到他妹妹，他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再见先前的恐惧，祈求道：“叔叔，阿朵还小，求您不要让她嫁给王圩长老的儿子！”
杨朵是杨克多的死穴，杨克多可以为了妹妹做任何事。
杨暮把杨朵嫁到蒙罗，还是嫁给王圩的傻儿子，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阿克多，你没有立场跟我谈条件。”杨暮说，“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阿朵嫁到蒙罗，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要杨朵跟王圩的儿子成了亲，蒙冷蒙罗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龙兰伊既然要用王圩，就不能动他杨暮，否则就是跟两个寨子的人为敌，还会逼王圩站到她的对立面。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杨暮说着，看也不看狼狈的侄子一眼，径自走出了屋子。
还维持着伏地姿势的杨克多，五指划过木板，在木板上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
如果他能变强，阿朵就不会像他受叔叔摆布。
他要变强，他需要权力。
蒙罗和蒙冷的这次联姻大张旗鼓，这份喜庆甚至感染了整个苗疆，毕竟新郎新娘一个是长老的儿子，一个是长老的亲侄女，仪式隆重程度自是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身为大祭司的龙兰伊要亲自给他们送上祝福。
他们的婚礼在龙兰伊出门前举行，龙兰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跟王圩交代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要注意的事情。
“王长老，恭喜了。”龙兰伊对王圩说。
王圩忙道：“我还要多谢大祭司肯赏脸为犬子祝福呢。”
龙兰伊笑笑，“哪里话，怎么说我跟王祁都是打小一起玩大的朋友，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这倒不是客套话，她、陈兮、王祁三个从小就玩得很好，只不过随着长大，陈兮拜了师父，她成了圣女，王祁则是因为一场大病成了众人口中的傻子。
后来她当上大祭司，陈兮离开了苗疆，从此三人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晚上龙兰伊把这事告诉陈兮。
陈兮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担忧，“阿伊，当年王圩长老说王祁是得了重病才变成那个模样，可我总觉得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龙兰伊不以为然，撇嘴道：“还能有什么缘由？不就是王圩的那群婆娘玩出来的把戏么？还有，你不会真以为王祁变傻了吧？”
陈兮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说，王祁是装……”
“叩”的一声，陈兮没说完的话又咽了下去。
“瞧你这破记性。”龙兰伊毫不留情地赏了陈兮一记脑崩儿，“你忘了？当年我们三个可没少闯祸，是谁最会演啊？”
头上的疼意让陈兮忍不住龇牙，她一边抽气一边说：“我决定把麻袋送他当贺礼。”
龙兰伊忍不住笑起来，“亏你想得出来！这么看来你的脑子也不是空的嘛，怎么刚才敲出的声音那么清脆？”
闪动的美目满是跃跃欲试，陈兮忍不住发怵，反射地捂着头拉开距离，告饶道：“阿伊，你再打我就真成傻子了！”
“那正好，变傻了就留下来陪我！”龙兰伊说着就追上来。
两人你追我赶，闹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