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琴中密信(1 / 1)
中秋宴请,余音绕梁。母亲让人传我去正堂说话,父亲亦在。
“盼盼,司马大人今日派人上门提亲,司马公子欲娶你为妻。”母亲看上去很是高兴,但对我来说,这话好似晴空霹雳,打破了我原本的宁静生活。我忽然明白过来司马康那日的怪异举动。
“司马大人为人好,康儿也是有才有德的,更难得的是你俩本就认识,感情亦好,”母亲继续说着。
“我…我还不想嫁人,我来府中的日子也不长,我想好好侍奉你们的,该多呆几年才是。”
母亲笑了,“这傻孩子说什么呢,你要等,难道还让康儿也等着不成。你不小了,该嫁人了…”
“别这么急着做决定,先考虑考虑再说,康儿是真的待你不错,”没让母亲说完,父亲插话说。听了这话,我落寞的回了房间。
那日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只觉得王旁和司马康交替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急一惊,醒了过来,便再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晨,我便去找父亲了。
“来了?是为了司马大人提亲的事吧。”
“嗯~”
“你不满意康儿?觉着他不好吗?”
“他很好,只是我,心有所属了。我喜欢的是王旁。”
“嗨~ 多情却被无情恼~你们俩的事情,我也听子由说过些。可王相公不曾与我提起此事啊。你总不能等他一辈子吧~”
“我愿意,愿意一辈子等他,哪怕是无果而终…”
“你和你母亲还真是像,但这样会误了你的。康儿是个不错的孩子,早些年,我在司马府初遇你时,我便看出这孩子对你有意。洛阳修书十五载,他亦未娶,可见他待你情比金坚。”
不知为何,不知何时,泪已千行。我赶忙擦了去,说道,“我再想想,再想想。”
我时时拿不下主意,只是一人憋闷在房里,暗自伤心。夫人来我房中,端了一壶茶和一摞点心给我,我赶忙去接下。
“盼盼,看你常一个人呆在房里,人都消瘦了,出去走走才是。”
“是,母亲。”
“我知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你可知嫁入司马府意义非凡。”
我一惊,想母亲此话何意,“你嫁入司马府,不只是两家的强强联姻。你是知道你父亲那张嘴的。想当年大兴变法,大人出异议,一再被贬官,还险些丢了小命;如今司马大人当权,废除变法,而大人又是时不时的反对,他那张嘴要是不酿出些祸来,是不会罢休的。若是放你这么个明白人在司马府,便是赐了我们家大人一道免罪金牌啊~ ”
“母亲,是大人这么说的吗?”
“大人爱惜你,是万万不会勉强你做什么的。只是我随大人一路走来,看透的这人世间无常。”听了母亲的一席话,我好似明白了一些。我想我是从不奢求得到些什么的人,只为所爱之人活着,这才是我想要的。嫁入司马府就当是为了父亲吧。
我一人在房中念书,朝云敲门走了进来。
“找我何事。”
“见着你不高兴,来看看,我特意做了些点心,来给你尝尝,”朝云端了几碟点心进来,放在了我桌上。
“点心我收下了,可我没有不高兴哦。”
“就算你连大人都骗的过去,你却是骗不过我的。当年,你逃出湘妃坊之前也是这般模样。”
听到这话,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世间最懂我的人竟是朝云。
“别多想,我只是怕你一人伤心,没个说话的人,所以才来看看你。”
我会心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此时真心。朝云在我房中走动,看看这儿的,看看那儿的。
“别动那琴,”我看见朝云动了琴操旧琴,我急着说道。
“这琴已经破损了,是你的心上物吧。我认识个琴师,很会修琴。我们去试试可妨?”
“若能修好,我定要感激你了,”我听到这琴可能修好,心里很是开心。我便随朝云,带了琴一同出去了...
“从这木质上看,原先是副好琴,可这琴坏的厉害,”琴师一边看我的琴,一边说着。
“钱是没有问题的。再者这琴本也是坏琴,那就没有更坏的道理了。师傅,你就为我试试着修吧。是好是坏,我不会强求。”
“姑娘快人快语,我最喜这类人了。好吧,这琴我修了,不管如何,姑娘三日后来取。”
三日过后,我应约而至。琴师允诺,修好了我的琴。琴弦拨来,手感绝佳。高音似小泉流水,低音似滔滔黄河,怡人悦耳,沁人心脾。
“姑娘,这琴的音色格外清透,以我做琴多年经验所得,这木头必有空心的部分,而后再镶嵌起来。做工技巧,技艺难得啊。”
“是吗?您的技艺才难得,这么破的琴都让您给修好了,”我两人相聚一笑。
破琴复原,我对此爱不释手,不时把弄着。我发现琴背后有条整齐的划痕,忽又想到琴师说此琴中空,我便拿下头钗,去挑了一下。果不然,这琴确实是中空,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书信一张。
“吾与稹自幼相识,结为姻亲。无奈家中遭罪,吾没籍入伎,稹不曾弃。十一月,吾有孕,愁累稹,而遁入空门,不再故凡间世事。九月,诞下一女,求寺中老尼弃此女。”看了这信,我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事情并非父亲和寺中老尼想的那样琴操遭弃,而是琴操一直在保护着自己的爱人。琴操不曾遭弃,不曾遭弃啊。大宋律法,为官者不得与官伎斯通。琴操为了保护爱人,而决然不见。想到这儿,我已是泪流满面。问世间有多少险阻,让有情人不得眷属。而我和王旁又是因何相隔千里?我想我不能带着疑虑和司马康成婚,我要去江宁要个彻彻底底的答案。
我来到书房找父亲大人,“父亲,我有一事相求?”
父亲放下笔,朝我笑了笑说,“苏家的大小姐,一向是想什么做什么的,怎么此时踌躇犹豫了呢?”
“我想去江宁,去见一见王旁。我会回来和司马康成亲的。只是...我想要个答案,我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和他有五年未见了,上次一别亦是抱憾。是好是坏终有果,若带着不解嫁入司马府,我会一辈子心有不甘的。”
父亲听了,长叹一声,我以为他会不同意,怎奈他说,“你可知‘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炫生花,’中的‘玉楼’,‘银海’何解?”
“是形容雪景中的楼海吗?”
父亲笑了笑说,“连我们家盼盼也不知道。恐天下只有王相公知我,解这‘玉楼银海’为‘肩’,‘眼’之意。”我不知道父亲和我说这些系何意,“我来京之前,去了一次江宁,探访王相公。两人相见如故,知音知心知己,竟想不明白当年怎会有那般的芥蒂。我们两人只恨相识颇晚,日渐黄昏。造物弄人,怎奈我的女儿对他家的公子是念念不忘。盼盼啊,你是来替我还债的嘛?”
“很早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在江宁认识了王旁,那时我的心便随了他。”
“去吧去吧,若是好就别回京城这是非之地了,在江宁做一对逍遥神仙吧。”
“我会回来的...”
“这世间最好莫过于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司马大人为人正派,我呢,自己关好自己的一张嘴,一支笔就相安无事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我不禁苦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