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百鸟朝凤(1 / 1)
有笙箫声响起,先是一曲百鸟朝凤,接着是一曲鸾凤和鸣,夜风裹挟着水仙花的香气飘飘荡荡,阵阵袭来。
普六茹坚却只是就那样坐着,不发一言,只有微红的耳朵泄露了他此时并不像他面上表现的那样镇定。这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未来携手与共的人。
终于到了普六茹府,出门来迎的正是普六茹坚的二弟整。普六茹坚翻身下马,几步走到伽罗面前,伸手向她,伽罗将手放到他手中,亦是随之翻身而下。
地上铺了长长的一匹红绸,直通普六茹府中正殿。
普六茹府人员齐备,普六茹二娘卡亚过来问伽罗:“咦,大嫂嫂,你怎么没拿扇子?”
(南北朝不同于明清时期要用到盖头,此时需用到的乃是扇子。以扇遮面,等到新郎念完诗,直到新娘满意,方会却扇,让新郎一看究竟。)
伽罗正不知如何回答,普六茹坚接话道:“你嫂嫂知道某心无点墨,怕某烦心不知如何做那却扇词,是以早早便将扇子去了。”
“哎呀呀,快别管什么扇子不扇子的事儿了,你们两个小鬼头快点儿给阿耶阿娘磕头行礼方是正经。”一个妇人走了来,身形略显雍容富态,却在眉眼之处能够看出一派温和,让人见了便心生亲近。
“多谢大姊姊提醒,伽罗,这是某之大姊。”普六茹坚对着伽罗道。
普六茹大娘却不干了,道:“什么叫某之大姊,应该是我们大姊姊才对。”
普六茹坚面上一红道“是某口误。”
伽罗上前一步道“见过大姊姊。”
“恩,好好好,不错,长得甚是齐整。”
……
就这样普六茹坚携着伽罗一起向正堂走去,刚刚站定便有两个侍女一左一右送上两个蒲团,伽罗和普六茹坚一同跪下,随着司礼官的唱和行礼:
“一拜天地。”
天地为证,共结比翼。
“二拜高堂”
高堂为尊,谨遵孝悌。
“夫妻对拜。”
鸳鸯比翼,同心同气,枝叶连理。
“送入青卢”司礼官再唱。
便有人带着伽罗和普六茹坚一同走向青卢,所谓青卢,乃是一方用帷布搭成的青布幔帐。里面点上灯火,外面影影绰绰,一个个的都能看的分明。
紧接着伽罗随着普六茹坚一起坐在榻上,榻上放了一小几,小几上摆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一个破成两半的葫芦,还有一个盘子里放着的各种肉食,其中包括牛肉、羊肉、猪肉。
司仪先是将那盘肉食端上,口中道:“请新郎新娘共牢而食”拿起两双筷子,伽罗和普六茹坚便各执一把筷子,将肉夹起,放到口中。
刚把筷子放下,司仪又在破成两半的葫芦里各到了酒。随后将葫芦的两半各自置于两人,只是这本没有什么,要命的是这葫芦中的酒倒的忒满,且中间用了一根红线牵着,红线又系的太短,两人不得不直起身来,相对而饮,少不得要头碰到头,眼对上眼。
饮至一半,顿下,司仪将葫芦对换再次递于两人。终于将酒饮完,两人已经是各自颊上带了三分酡红。司仪把葫芦收起,合二为一,用红绳系了又打了同心结,随后才唱道:“合卺礼成。”最后说了一些吉祥话,才终于退出去。
伽罗轻喘出一口气,正在这时,普六茹大娘端了饺子过来,随后递给伽罗一双筷子。伽罗刚刚吃了肉又喝了酒,此时正觉得腹中火辣辣的难受,忙将饺子接了过去,口中对普六茹大娘道谢。刚要吃,想了想,普六茹坚刚刚也喝了酒,遂道:“你也吃个吧,压压酒气。”
普六茹坚看着伽罗递过来的饺子,和她期盼的眼神,默默地凑过去吃了。伽罗问道:“怎么样?”
普六茹坚看了看普六茹大娘,又看了看伽罗,将头扭到一边“生的。”
众人皆呆,随即大笑。
伽罗疑惑,不明白众人这是何意,自咬了一口便吐掉,对着众人道“真是生的啊。”
众人更是笑到肚疼。
普六茹坚耳朵红红的,伽罗看了看众人这幅样子,终于了悟,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普六茹大娘打趣儿道:“得,这两口子心齐啊,别家都是新娘子说生,到了我们阿坚这里,倒是两人一起说生。照你们这态度,我估摸着阿娘怕是不多久就能抱上孙子了。”
又有一个妇人对着普六茹大娘道:“哈哈,你就放心吧,这新郎官和新娘子一起吃了子孙饽饽,都答应了要生。这以后要是生不了十个八个,那可不算完。”
伽罗只能无地自容,满脸羞愧,再看普六茹坚,虽然依然是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摸样。但是,红彤彤的耳朵却没有瞒过众夫人的火眼金睛,当然又少不了被众人一番调笑。终于礼成,普六茹坚这才算从青卢中逃了出来。
一些妇人看着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便都出去了。留下来的,便是普六茹坚的姊妹们。
“大嫂嫂,你真好看。”普六茹二娘卡亚(以后都叫卡亚)道。
“大嫂嫂,对不起。”普六茹三娘温蒂(以后都叫温蒂)道。
伽罗一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那年来普六茹家拜年的时候,温蒂弄了她一声牛皮糖的事儿。“没关系,大嫂嫂不介意。”
……
随后又跟着普六茹坚一路敬酒,终于敬过一旬,才又回转到青卢之中。大致快到亥时,众人才都散了,伽罗已经洗漱完毕,只着中衣发饰尽褪,坐在榻上昏昏欲睡。脑袋几次险险垂下,差点撞上床柱,又自觉的牵拉回去。达奚见是普六茹坚,向他行了一礼,刚想叫醒伽罗,被普六茹坚制止,达奚看了眼伽罗才终于退出。
普六茹坚看看榻上的伽罗知她心神皆累,想到她如今的境况,心生怜惜。轻手轻脚的将她鞋袜脱了,放平,躺在床上。伽罗却连动都没动,可见是睡沉了。
普六茹坚便把灯熄了,脱掉外衣,将伽罗向怀里揽了揽,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睡了。
一夜安稳,直到天亮。
伽罗悠悠转醒,先是感觉有些勒,随即便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俊脸。略过了一瞬,伽罗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了。想着今天是她见公婆的日子,便想着早些起了,只是自己腰上的这只手却箍的严实。张口欲唤,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唤声什么,是普六茹坚、阿坚、还是夫君、亦或卿卿(卿卿=亲爱的)?
正在伽罗纠结的时候,有人敲门,是个没有听过的声音。“大郎君、大少夫人,该起了。”
“恩,知道了。”伽罗应声。
普六茹坚依然没有反应,伽罗推了推他,没动,伽罗又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没有办法,伽罗拿起自己的一小撮头发,在他脸上轻蹭了蹭,又蹭了蹭,终于普六茹坚醒了过来。脸颊微红,随即翻了个身,起床去,自拿了衣服穿戴整齐,速度很快,且有序。这中间没有看伽罗一眼,让伽罗少了些扭捏不自在,也很快便穿戴完毕,只除了头发未曾梳起。
伽罗去开了门,那侍女便恭敬的将打满水的铜盆送进屋子。达奚、尔绵、樱桃尽皆进屋,四个丫鬟只来了三个,是因为阿鲁已经出嫁,配的是独孤府的一个管事。
又是一番打点装扮,发喜钱,普六茹坚洗过脸后,便在一边沏茶饮茶。
“女郎,今日梳个惊鹄髻如何?”
伽罗想了想,道:“就梳个福髻吧。”
“是。”
伽罗看了看从镜中看到背后自顾喝茶的普六茹坚,对几人道“以后,你们都唤我为大少夫人。”
“是。”
昨日,在众人吵闹未曾离开独孤府的时候,她便已经探听到了。探听到阿耶是因为偕同乙弗贵意图谋反,所以才有此结局,哼,谋反?天下百姓有谁不知这天下本姓元。而当今大冢宰宇文护对阿耶的处罚是,爵位官职尽没,回家闭门思过。对主谋者乙弗贵却没有那么客气了,全家被诛杀,一个不留,包括乙弗贵的二女儿乙弗二娘萨特。
也不知阿耶如何了?家中众兄弟姊妹们又如何了?
……
在伽罗去给婆婆敬茶的路上,伽罗回顾着普六茹家的家谱。
普六茹叔父,原姓杨,名忠。现在是她的公公,听阿耶说过普六茹叔父曾经和阿耶一起在南朝梁过呆过,而且似乎时间不短。只是从南朝回来后,普六茹叔父便被曾经的大冢宰宇文泰调到了他的帐下,不再直接归阿耶直辖,算是成了宇文泰的亲信。
他曾经跟着阿耶出生入死,也曾经和现如今的大冢宰宇文护并肩作战(江陵之战)。自从宇文护死后,他成为了朝中寥寥几个拥有话语权的人物。
普六茹叔父现如今包括普六茹坚有四个儿子,其中三子坚、整、瓒俱是正妻吕氏所出,第四子嵩乃是妾室所出。
除了儿子外,他还有三个女儿,大女儿的丈夫乃是当朝襄阳公主丈夫窦毅的兄弟窦荣定。另外两个女儿还小,未曾出嫁,待字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