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见或不见（1 / 1）
第一节
越来越多的人影聚集了过来，仙族军士纷纷戒备起来。
阿云喃喃道：“原来如此，没想到魔族暗中掳走了那么多人。”还把他们一个个做成了血玉傀儡。
巳六观察片刻道，“都是身强力壮的人族男子，数量还在增多。大人，这些人是冲着人界来的，如果不分兵应对，人界会有麻烦。”
逆龙冷笑，“这是逼我在人界和龙川中做选择么？这有什么可选的！走，全部给我去海壑堵截魔族。”
阿云叹了口气，“大人你又冲动了，收拾这些人有什么难的，不过是花点时间。这样吧，你和巳六带最精良的一支队伍先行，剩下的我来指挥，把这些人牵制在晴霞原。然后把娲皇请过来，做几个陷阱让他们动弹不得，事情一了我马上调兵去支援你们。若把这些人留在原地不管，恐怕到时候我们会腹背受敌，陷入被动。”
逆龙烦躁地点点头，“好。那我先走，巳六点了兵快点跟上。”
“你别急啊，有件事得跟你先说明了，”阿云一脸正色，“巳六作证，刚刚南羽的千人援军已经到了，就等你出示军令，调度杀敌。仙族信誉良好，绝不坑您！”
逆龙顾不上等待，执意孤身一人前去天都峰，阿云只能一遍遍嘱咐她不可鲁莽行事，“丢了龙川不要紧，咱们还能把它打回来，你如果有个好歹，巳六和其他龙族肯定会弄死我的。”
逆龙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杀意弥散：“如果龙川失落，我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你。”
阿云只好闭嘴，跟这个人没法讲道理。
巳六皱了皱眉，走到逆龙身边，“我会尽快赶过去的，你自己小心。如果碰上魔君，一定要先回雪洞，或者等我到了再做打算。”
逆龙不耐烦地点点头，腾空而起，瞬间没了踪迹。
巳六知道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自己加快手脚，催促军士尽快赶上。
逆龙风驰电掣地赶向天都峰。
她从来没有飞得这么快这么急，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可是她不敢想自己晚到一步的后果。
她的力量全部耗在了赶路，和地缝里，不得不化成人形，避免龙形时巨大的身体耗费太多力气，在最终战斗来临之前不支倒地。
从来没有这么紧迫过，时间上，身体上，精神上。她发现自己的头脑已经失控了，她忍不住不去假设各种可能性。
如果龙族全员都爬上了象牙峰也许还好，易守难攻地形诡谲，还能多撑一会儿。
如果全部都老老实实进叠玉山觅食也还好，翻过叠玉山就到了仙族的地盘，看在同盟的份上，仙族会收留他们。
如果自己离开时拜托了少月或者善工……
如果自己把巳六留在龙川……
倘若魔君也在这次进攻计划之内，毫无准备的龙川根本抵挡不住，顷刻间会像那些矿脉被啃食一空的山川一般，瞬间崩塌……
到时候，独自面对空空荡荡的龙川，面对族人不再动弹的遗骸，她该怎么办。
不可原谅……
魔君荒守，不可原谅……
杀了他。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这让她浑身上下战意沸腾。她的手在颤抖，恐惧，杀意，仇恨在她胸口燃烧，只差一个缺口，一个目标，这股可怕的力量就能汹涌而出。
第二节
她在距离天都峰不远的村寨遭遇了第一轮拦截。
她干脆利落地杀光了所有人，从来没有那么顺手过，杀完敌人的时候，她甚至想加一把火把他们都烧成灰烬，但她知道她不能。
她要一路杀上天都峰，杀上云海，在魔族把肮脏的脚踏进龙川之前一个不留通通杀光。
第二场战斗立刻又开始了，这回是狡猾的伏击战。敌人躲在看不见的地方向她放冷箭。
她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她迎着箭矢，踏着敌人的尸体按照路线赶路。
魔族很快明白，普通的箭矢对眼前这个怪物不起作用，他们换上了特地为她准备的特制箭矢。
簌一声，弓箭划破了她的手臂，带出一串血花。
这个血腥味，是龙族的血。
这勾起了她心底最恐怖的那种感觉和回忆。
很久以前，她也闻到过这样血腥味。她和巳六闯进了仙族的部落，那里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捕获龙的庆典。
高高的篝火后，她的同族被五花大绑捆在木桩上，修长的身体已经僵硬，扭成一个怪异的姿势，露出柔软的腹部。从脖颈道尾鳍被一刀干脆利落地切开，肚皮外翻，肠子流了一地。
那时，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现在萦绕在鼻尖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知道自己已经压制不住那股汹涌的怒意了。
她要把他们一个一个抓起来是，撕碎，踩烂，最后一点一点，连皮带骨地吃掉，用牙齿把每一寸血肉都磨成灰烬。
她一边想一边不偏不斜地向前走，像是个移动缓慢的箭靶，魔族纷纷瞄准了机会，万箭齐发，每一根都指着她的方向飞去。
逆龙没有闪避，脚下反而加快速度，径直穿过箭阵，几乎就在下一瞬间出现在一名魔族射手面前，同时洞穿了那个人的胸口。
魔族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缓缓低下头，看到她的手正从自己的胸口抽出，鲜血淋漓的托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手指收紧再收紧，心脏在指缝间颤抖，下一刻就被捏爆了，烂肉四下溅开。
与他并排的两名魔族射手看傻了眼，其中一名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脑袋生生被扭了下来，血液喷了剩下的那一个一整脸。
最后一个什么都没说，直接昏了过去。
她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像是发泄怒气一般把尸体剁成了肉碎。
这不是正常的自己，但是她停不下来，控制不了。
她身上挂着两根箭矢，伤口流血，可她觉察不到疼痛。
身后不断有人包围上来，对她虎视眈眈，但她一点也不着急。
她把所有魔族军士，死的活的全部驱赶到一起，引来了红莲火，将他们的灵魂连同肉体通通灼烧干净。
灵魂在明艳的火光中尖叫，咒骂。她从那些垂死的灵魂口中得知就在不远的天都峰脚下，魔族给她精心准备了一场鸿门宴，送她下黄泉。
她一点都害怕。
她只感受到了复仇的快意，这让她脸上浮起了残忍的笑容。
她拔掉身上的箭矢，一步步向前走，喃喃道：“鸿门宴呢！在哪儿！快出来……”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红莲火，红莲之焰过处留下的不是焦土，而是净土。
因为什么都不会留下，连灼烧的痕迹也不会。
第三节
力气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逆龙已经有一点清醒了。
完全清醒时，她不由得懊恼地苦笑起来。剩下这点也不知道能否支撑自己回到龙川，打发魔君。
她从没有做过回雪洞这个打算，一来一回消耗的时间太多，她宁可留在龙川与魔族赌命。
现在只能祈祷巳六的动作快一些了。
她不敢松懈下来，因为从魔族射手口中得知，前方还有埋伏。
如果只是为了阻拦她，大可不必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设下障碍，把三重障碍的兵力集中在一起岂不是更为持久？
这么步步设陷，目的大概是为了杀掉自己，或者活捉自己吧。
真是目中无人啊。
逆龙停下脚步，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天都峰叹了口气。不会错的，这样有利的地势，正是击溃她的最好助力。
她必须一口气冲到山顶，无论遇到什么阻碍都不能多做停留，因为多留一刻就意味着增加一分危险。
提一口气，闪电一般向上冲去。
时间过得很快，不多久便到达了山顶,预期的埋伏没有出现，雾气蒸腾，偶尔有飞鸟划过云间，销声匿迹，一切都静谧仿若往昔。
除了萦绕在鼻尖上悠悠不断血的香气。
一具尸体，两具尸体……
它们横七竖八，挂在树杈上，横在岩石中。
逆龙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超出魔族军队和她自己预想的变数出现了么？这是好兆头，还是一个警示？
她听见脚下一名血泊中魔族士兵的喘息，那声音痛苦而又剧烈，仿佛三天三夜没呼吸过一般。说明这场屠杀刚发生不久。
逆龙一脚点在岩石上，翻身爬上巅峰。
在乱七八糟躺成一堆的尸首中，有一人倚着剑半跪在岩石上。如素白衣上溅满斑驳血迹，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没了生息。
逆龙浑身一颤，有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要从胸口跳出来，令她不得不伸手按住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
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他背叛过她，以一副饱尝愤怒和失望的模样离开了她，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既然无法原谅，那就不要再见好了，因为下次一见面说不定就是兵戈相向了。
逆龙知道，打起来的话，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先动手，因为感觉到不满的可不只有区区一人，而樊溪不喜欢打架。
真的打起来的话，他打不过我的。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可他还是来了，就在面前，无知无觉。而刚刚被敌人的鲜血刺激得无比兴奋的头脑还在叫嚣，槐江山分别那天所有的愤怒通通回到了心里。
逆龙向后退了一步，以免冲动之下把人烧成灰烬。
她突然想起那个古怪魔族在地缝里跟她说的话：“我活了这么久，给了这么多，发现拿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
对啊，她曾经以为樊溪是她的，可是他那么轻易就离开了自己。她可以藐视他，嘲笑他，甚至捉弄他，一旦失去了，她还是会感到难过，而这份难过在再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不减反增，让她手足无措，让她感到自己的未来，被这个人蒙上了阴影。
这种感觉令人无比烦躁。逆龙知道最好的方法是让这个人完全消失，这样一来，一切恢复如常，她还是龙川骄傲而冷漠的神明，洞察一切，从来没有过困惑和烦恼。
逆龙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当我没有看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