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们是一样的人（1 / 1）
第一节
怪石，地火，幽谷，景色几重变化，唯一奇怪的是，看不到任何魔族士兵。
逆龙停在半空，伸手触碰了一下暗红色的岩壁，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
温度虽然不高，长时间呆着也够普通人喝几壶的了。当然，龙神大人并不是正常人，人的肌肤血骨与那一身黑甲有着天壤之别。
看来魔族也未能料想到这次地裂撕开的不是通路，而是另一处绝境。
逆龙一边往下潜，一边构想这魔族的去处，温度越来越高，岩壁不再嶙峋刺人，而是被高温蒸出了软烂扭曲的形状，下一刻就能化成水滴摇摇欲坠。
突然景色开朗了许多，硫磺的气味扑面而来，原本已经与烹饪无异的温度似乎又上去了不少。
这是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下面的深渊中，突兀地悬起一块巨大的半球状巨石，像一只装满东西的碗。它通体都是明亮的浅红色，把幽暗的深渊照得通明，如同一块烧得正旺的煤炭。不用想象也知道，它表面的温度该是何等惊人。
碗中有一个人。
就在逆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个人也发现了她。
“你是谁？”
他们同时发问。
逆龙警戒地停在半空，那个人抬头看她。
僵持了一会儿，那个人发出一阵浑厚的笑声，“呵呵呵，没想到是个小孩子。”
那人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石头，“不来坐坐吗？我从没在这里遇见过人。”
逆龙不做声，慢慢落到岩石上，远远地站在他身后。那人也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壶贴在耳边晃了晃，轻轻咒骂一声，就随便扔掉了。见逆龙并不行动，便把身体转了过去，笑眯眯地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你是谁？”逆龙反问。
那人道：“这里本是我一个人喝酒消遣的地方，你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还质问我的名字，这于理不合啊。”
“你是魔族？”逆龙并不理会，继续追问。
“跟你这个小孩讲话怎么那么费劲呢……大叔我是不是魔族没关系，不是又怎么样？你会立刻跟我称兄道弟吗？是又怎么样？你会立刻拔刀杀了我吗？”
“可能会。”
“小姑娘，你我初次见面，无冤无仇，只是想跟你聊聊天，为什么要杀人呢？”
“因为你是魔族，我们是敌人。”
“哈哈哈哈，‘因为我是魔族，我们就是敌人？’你是仙族吧？”那人捏起鼻子扭扭妮妮地模仿逆龙的声音。
“我不是仙族，但我与仙族有同盟之约。”
“诶？我以为只有仙族才会有这种奇怪想法。仙族一直认为魔族不配生在这个世界上，不对，仙族认为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种族都不配主掌世界。但魔族就是生在这个世界上了，占领了整个第五界，还活得逍遥自在。你说，这是不是足以证明仙族的想法错了呢？”
“……”逆龙心里想，自己莫非遇上了一个醉汉？
那人继续啰啰嗦嗦地说话：“我看啊，仙族是最虚伪的，总是吹嘘自己有多高尚，占领其他人的土地时还要伪装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累不累啊。地少了，就抢！食物少了，还是抢！女人少了，那不还是得抢么！仙族真敢所有人都当傻子糊弄啊。”
“你就是魔族吧？”逆龙问得直截了当。
那人嘿嘿嘿地说：“是啊，但我感觉自己不像魔族，或者说，我曾经是魔族，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人晃悠着身体慢慢接近逆龙，“我才不当魔族呢，都是些渣滓。诶？小姑娘，我们长得还挺像的。我看我应该和你是一个族的，咱们是不是亲戚啊？”
逆龙冷冷地说，“我没有亲戚。”手上暗暗蓄力。
那人蓦地停住脚步，无奈道：“你怎么这么没趣。大叔我现在不想打架，就想平平和和地说个话。”
“可我现在不想说话。”逆龙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
那人摸了摸头，“那你不要说，听我说就好了。”
逆龙心里清楚，能够在这样的温度下游刃有余，眼前这个人绝不会是等闲之辈，自己魂魄仍然被封印的情况下，如果贸然行凶，结果如何无法预测。
撤退？还是周旋？
那人又开口了，“你别嫌大叔啰嗦，我是看你模样亲切，才难得啰嗦一次。别在心里瞎琢磨了，你打不赢大叔我的。”
“那可不一定。”逆龙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屑道。
“哟，魂魄被封印了还敢那么猖狂？告诉你，大叔我也有过这样的年少轻狂，只不过，活得实在太久了，久得连活着都没了滋味。
“大叔我活着只为了开心，以前觉得，抢到了东西开心，族人开心自己也会开心，仙族不开心的时候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但大叔后来觉得，自己其实是不开心的。因为开心不开心，都跟其他人，或者东西有关系。一旦人家不理你了，东西没了，你会孤独，会寂寞，会难过。
“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活着特别没意思。”
逆龙皱了皱眉，“你自己一个人不能开心？”
那人双手一拍，“这个问题，你自己敢答能吗？我看得出来，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能给别人的很多，到头来，却连开心都失去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逆龙没有回答，那人又自说自答了。
“因为你给了，别人在给，我们不可能只靠着一个人生活，所有你给的，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活了这么久，给了这么多，发现拿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他们也许会感激我，也许会记住我，但我无法把他们变成完完全全是我的。东西到手，终有一天也会失去。我厌倦了这样的重复。你理解吗？”
逆龙不说话，那人嘿嘿地笑道，“我知道你理解的，我们是一样的人。
“你是不是也有被背叛的感觉？
“你是不是也曾失望得不得了？
“这个世界啊，没有属于我们的东西，更没有属于我们的人，他们有朝一日都会背叛我们的。没意思，真没意思。”
“说完了吗？”逆龙冷冷地打断。
那人看看她，道：“嗯，差不多了。”
逆龙慢慢褪去人形，露出巨龙的模样，平板无波道：“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
话音刚落，数道烈焰飞箭一般射向那个人。而那人只是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逆龙面前。
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黑发，红瞳。
虽然是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的模样，笑起来还是可以辨认出俊朗的眉目和轮廓。
“原来是龙族的小姑娘啊，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我。怎么突然就喊打喊杀？你恨我吗？”
“不恨，但我不喜欢魔族。”逆龙张开双鳍，扑向男子的火焰更是毫不间断。
“哎呀，要不是我从没娶过龙族的老婆，我几乎要以为你是我亲生的！这样吧，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吗？”男子爽朗地笑了笑，亲切地开口，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慈祥的父亲。
逆龙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这话算数？”
男子用力点了点头，“当然算数！”
逆龙张嘴吐出一团耀眼的艳丽火光，“我想让你去死！”
男子似乎一脚没踏稳，突然直直地从岩石上坠落下去，被黑暗吞没了身影。
红莲焰啪地打在石头上，渐渐消散。
逆龙追到他失足落下的地方张望，只听到男子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下面传了过来——
“诺言下次再兑现。上界已经出事了，早点回去吧，别怪我不提醒你。”
逆龙愣了半晌，一个可怕的猜想从心里慢慢萌发，她扭头腾空，奋力向上飞去。
这条通路她亲自探过了，不可能有魔族能够通过。
那个人承认了自己是魔族，对那片区域非常熟悉。
可以推测，魔族是知道从地裂中涌出这种事是不可能的，那些零零碎碎出现在晴霞原附近的魔族，恐怕是早早被派到人界潜伏下来的炮灰。所谓的从晴霞原进攻登仙山的计划只是一个混淆视听的□□！
那么他们真正的计划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是天都峰上的云海！是龙川！！
而他们该死的还在晴霞原磨磨蹭蹭！
第二节
逆龙从不断崩塌的地面腾空而起，看到下面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不少仙族的士兵。她刚一落地，巳六便迎了上来。
“你没事吧！”巳六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
“我们刚刚还商量要不要下去帮你呢！幸好你出来了！”阿云也围了过来，“出了什么事？”
逆龙愤怒地甩开巳六的手，“我们被骗了。这条地缝，是一条死路。”
阿云和巳六对望一眼，眉头都深深地皱了起来，两个人都在努力消化这条信息。
“这么说，魔族的军队可能已经从海壑出发了？”阿云率先开口，巳六闻言，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龙川两大守护者，他和逆龙，都不在龙川……
逆龙平复了呼吸，冷峻地开口：“我立刻回龙川，你们两个带着军队赶快跟过来。”
阿云叹道：“晚了，我们的应对计划已经完全暴露在他们眼皮底下，现在再去追赶，一定会有针对我们的伏击。”
“那又如何，那种档次的东西，能入得了我的眼？”逆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现在不阻止，难道把龙川拱手让给他们？”
阿云连忙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军队中突然发生了一阵恐慌，三人往外一望，远远地在地平线附近走来了一群人，衣衫褴褛，行动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