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声东击西。（1 / 1）
雨势渐停，相府的总管站在门口，一脸的为难模样。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颜如水压根就操心吴总管那一脸的惶恐模样，反正今日她横竖没打算把身后那一票子的人带出府。从前她出宫便甚少携带随从，如今嫁入相府，虽说脸上的黑痣没了，但凭着她身为当今圣上掌上明珠的身份，也无人敢对她使坏。而今这向来温和的相爷，却指派了一支队伍贴身保护她，即使相爷未曾言明，她也知晓这是父王的意思。但是，她这次出门却是要去一个地方，一个需要保密的地儿。
“公主，您姑且就饶了小的……”
眼瞅着吴总管已经打了哭腔，膝盖及地也不远了。颜如水扮起了黑脸，“我说吴总管，本公主是念您为相府兢兢业业工作二十载，才不与你一般见识！您这是做甚？想让大伙说本公主不懂得尊老爱幼，是个欺善不明事理的主儿么！”
吴总管听得此话，老泪纵横，还没到地的膝盖更是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她跟前，“公主冤枉！小的……小的……只是按命令行事！求……公主莫要难为小的了！”
瞧着无总管这阵势，今日公主若是硬要只身出门，怕是不行了。看着公主越拉越长得脸，小酒忙上前扶起吴总管，安慰道：“总管跪着作甚？咱公主只是跟您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您姑且就将这颗心安稳的放回肚子里头！既然是相爷吩咐的，大家便跟着就是。”
颜如水见这丫头三两句话就替她做了主张，张嘴便要反对，却见小酒朝自己使了个眼神儿，心下也就明了了。打小这丫头鬼主意就多，一会身后的人，自然是有机会甩掉的。
吴总管见公主没闹腾，这才将衣袖当做帕子在脸上囫囵擦了下，忙招呼来了马车，道：“公主请！你们几个……切忌要保证公主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事，唯你们试问！”
颜如水摆摆手，道：“马车倒不必了！这大雨刚停，本公主想走走。”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光明正大的出门，她自然是不希望坐在马车里的，更何况……这样压根就不利于她溜之大吉！也不知道相爷究竟若不是因为相爷特意嘱咐出门定要多带些随从，她无法推脱这番好意，便就这么收下了，却没料到这个吴桐是个老顽固，堵在门口死活不让她与小酒出门。
“可……”吴总管依旧面露难色。
“吴总管，您别再可是了，难得公主想出门解解乏……再者，这散步有益身心健康，我家公主已经闷了许多日子了，您不是……不想让我家公主好吧？”
小酒的一番话下来，愣是让这个吴总管无言以对，只好将马车撤去，再三嘱咐家丁过后，他才进去回禀了相爷。
颜如水迈着大步子一个人享受这份神清气爽，可苦屈了她身后跟着的一大片人。个个嘴上不敢说，心里都是叫苦不迭。
小酒跟在后头抿嘴直乐，咱公主心里不舒坦，别人也休想好过！好在自小她就伺候公主，什么样的事儿都见识过，当然也落不下如何使些伎俩，让公主脱身！
颜如水走了一段路，人显得愈发地精神焕发，浑身亦是说不出来的舒畅。不过走路的同时，她也没忘了干正经事儿。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珠宝店，她眼前一亮，手上的绢子一挥，跟在后头的人因为刹不住脚，都狼狈地踉了个趔趄。
小酒掩嘴笑道：“公主先在这家珠宝店里看看，你们侯在外面就行了！”
为首的男子摇头道：“相爷吩咐过了，公主不能离开我们六个人的视线，否则万一出现状况，便是我们的失职了！”
“这里卖的都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的，你说你们几个大男人跟着，公主能安心逛么”小酒道。
为首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珠宝楼，道：“恳请公主莫要难为吾等，保护公主的安全，吾等在所不辞！公主请！”
“你！”小酒气得牙齿打颤，见过执拗的，却没见过这么不通情达理的！
面对他的拒绝，颜如水并不意外，莞尔一笑，“小酒，就让他们跟着吧！你……叫什么名字？”
见公主并未生气，反而问起了他的名字，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低头道：“回禀公主，卑职姜昇。”
“姜昇？倒是个好名字！不过，这里究竟是女儿家闲逛的地儿，你们几个大老粗跟在本公主后头，委实怕吓坏了别的姑娘！”
姜昇听着这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可偏偏公主说的话又在理上，他蹙着眉头为难道：“可是相爷吩咐……”
颜如水瞧着他那憨劲儿，觉得有些意思，道：“姜昇，正好本公主上次在这家店铺里头看中了一把朱钗，也不知道是否好看……要么……你跟着本公主进去看看，也好给个主意，其余的留在外面待命就成。”
姜昇连连摇头，惶恐道：“既然吾等进去不合适，吾等且在外间等候公主出来便是。公主，请！”
颜如水佯装一脸的失望，转头看向小酒，“那好吧……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小酒点头朝姜昇道：“公主选珠宝，少则两个时辰，你们若是累了，可以到对面的茶楼去歇歇！到时候我和公主出来唤你们就是！”
姜昇与其他五人道：“遵命！”
等公主进了珠宝店铺，李琦才疑惑道：“公主向来聪慧过人，万一溜跑出了事情，可如何是好？”
姜昇看着珠宝楼道：“难不成我们当真要跟着公主进去我们在外头看着，也是一样的。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仔细盯紧了！”
“是！”
看着从珠宝楼里头进进出出的人群，姜昇等人丝毫不敢懈怠，就怕一个不小心把公主给看漏了！
半个时辰过后，李琦道：“看来是我们多心了，公主真的只是出门散心的！”
姜昇摇头道：“依旧盯紧！”
此时从珠宝楼里面出来的两个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见婆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丫鬟打扮的女子搀扶着，从他们身畔走过之时，脚步略有加快的趋势。尔后，步子迈得相当豪迈。
姜昇与李琦警觉地对视了一眼后，发现主仆二人拔腿就跑，尤其是那位婆婆，可谓是健步如飞！
姜昇惊道：“不妙！追！”
等六人迅速地朝着那对主仆方向追去之时，颜如水与小酒已经大摇大摆地从珠宝楼走了出来。至于姜昇等人如何向相爷交差，这些就不需要她们去烦心了。
小酒随手拦了一辆马车，“大伯，去东街角。”
颜如水先前的打算，原本是直奔公主府，如今换了主意，好几天没见着谭勉华了，届时一定要带他去验收一下玄机大师的成果。
相爷府与东街角只相邻一条街道，所以驱车前来，用不了多少时辰。从马车上下来之际，谭勉华茶楼旁边栓着的一匹马突然抬蹄嘶鸣起来。刚踏上垫脚的小凳子，颜如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脚底一滑，险些摔在了地上，幸好小酒搭手快，不然这一跤跌下去，够谭勉华那小子笑个一年半载的。
茶楼里头的人，纷纷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正在墙角处品茶的白衣面罩男子。若是惊扰的是旁人倒还好，可偏偏在茶楼门口站着的是颜王朝的公主，她向来性格刁蛮，此次这个青年怕是吃不了要兜着走咯！
“凶什么凶！”
颜如水朝着那匹马大喝道。说来也奇怪，那匹马竟真的不叫了，口中隐隐有些声响，听来竟像是哀求之意。
此时从店内走出一位戴着半块铜罩，遮住了半张脸的男子。他上前作揖道：“此马惊吓到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才是！今日的茶水，本公子请了，聊表歉意！”
他的半张脸全部被遮掩，右边完好的脸却也没什么特色，唯一能够让人记住的地方，便是他那把粗糙的嗓音，与他消瘦的身形显得不大妥帖。见马匹的主人还算是温尔有礼，她今日出来的时间并不富裕，所以对于他的邀请并不反对。
面罩男子放下碎银后，才对颜如水道：“在下还得赶路，改日再向姑娘赔礼道歉！请问姑娘府门是……”
小酒刚要张口，颜如水便道：“公子既然有事先行离去便是！你这匹马长得很俊，要不是它今日吓了我，或许我会喜欢它！”
面罩男子还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后，才道：“那……告辞了！”
看着面罩男子牵着马匹离去的身影，颜如水努努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明明是一副急着离开的样子，却偏偏牵着马走。
公主没发飙，倒是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我说一大早的，喜鹊怎么就在枝头上囔个不停！原来是贵客到了！公主，请上座！”谭勉华依旧是一副谄媚的嘴脸，若是旁人知晓他们二人之间少说也有十几载的交情，断然会觉得茶楼的老板不只是说书的本事了得，那演戏的功夫也是无人能及的。
公主可谓金枝玉叶，来这茶楼竟是两回了。喝茶的几个街坊邻居，虽是压低了脖子，眼珠子却没忘了干活，瞅见公主瞧着谭老板暧昧的眼神，众人纷纷同情起了谭老板。公主少去了脸颊上的那颗黑痣，姿容确实是称得上倾国倾城，不过但凡是给自己丈夫戴绿帽子的，纵使是皇亲国戚，她也是一水性杨花的主儿。如今谭老板被她看上了，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被迎上上座的颜如水，如何不知道这些市井小民的想法，不过她倒是乐在其中。看着谭勉华扯着他衣袖使劲儿擦桌子的模样，她也乐得配合，“弹棉花，你这里生意不错嘛！”
若是您能在相府好生住着，或许我这里还能清闲些！当然这话谭勉华可没这个胆儿直说，不然下次他这里的日子，怕是更加不好过了！“托公主您的洪福，小的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公主，您的茶！”
颜如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嗯，味道的确比从前要好一些了！看来……谭老板这里，重新换了个泡茶的师傅！”
“为公主泡制的，当然得用上等的茶水……”拍马屁总是不会出错的，何况今日她既然光明正大的来，想必就是想听他拍马屁的！
还算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家伙，小酒满意地点点头，嘴里却怒道：“放肆！弹棉花，你这马屁是越拍越响了！”
颜如水配合地蹙眉道：“闻着这味儿，本公主便觉得犯恶心了！谭老板，你说该怎么办？”
街坊邻居齐刷刷地将同情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谭老板，看来这个公主今日不是来劫色，而是来劫财的！看来外间传闻相府的三位公子不合的事情，绝不是空穴来风！不然公主断不会拿这间小小的茶楼开刀！
谭勉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道：“公主，小的知错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岁小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小的一回吧！”
众人一见这阵仗，吓得立马打起了哆嗦，腿脚一软，也不管自己有错没错，通通跪在了地上，一时间嚎啕声响起。
“哭什么？如今有错的是谭老板，不是各位街坊邻居，大家都起来，散了吧！”小酒拉起一位大妈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鸦雀无声，半晌，茶楼里的人散得精光。颜如水掩嘴打了个哈欠。
小酒一边替公主揉肩，一边看着站在柜台前傻愣愣的还打着哆嗦的小二，柔声道：“小二哥，还不赶紧替你家老板打烊？没瞅见公主乏了么？”
小二忙道：“是！是！小人立马关门打烊！”
待茶楼里头放置了灯盏后，谭勉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叹道：“公主，拜托您下次来的时候，给吱个声儿！我也好应对不是!”
“弹棉花，你别不知好歹，本公主是看你这里门庭若市，心疼你罢了！如今好心倒当成了驴肝肺，以后再也不管这茬了！”颜如水嘴上虽这么说着，手里却把玩着杯盏，丝毫看不出她的一片好心究竟从何而来。
谭勉华为自己满上一杯清茶，道：“如此……谭某倒要对公主感激涕零了！”
颜如水挑眉道：“弹棉花，我告诉你，若是今日那只秃驴还是未能破戒的话，你这茶楼，休想有安宁的日子！”
我滴乖乖！当初为啥就认识了这个野蛮娃娃，祸害自己！谭勉华长叹一口气，认命道：“若是大师依旧不为女色所动，那……我也没法子了！”
“你拍着胸脯保证的劲儿去了哪儿！”颜如水不满道。她就不信，玄机当真不会破戒。
“那公主今日前来的意思是……”只要不是要烧了他的茶楼，不要他再出些有违良心的主意，从今往后颜如水叫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跟我走一趟吧！”
颜如水起身道。
“不过咱公主被人四处搜着，可能要借你家车轱辘一用！”小酒轻描淡写道。
车轱辘！旁人只道是辆普通的马车，不过既然是公主开的口，即使是这车轱辘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谭勉华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股子深深的怨气压制下去，笑容可掬道：“行！公主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谭某是否还需要为公主准备些别的？”
“公主坐车那断然是不能太乏了的，不过……既然谭老板在车上，小酒相信您自然是不会让公主失望的！”小酒嘴巴像抹了层蜜似地，明里暗里将谭勉华夸了个遍不说，关键是这一通说下来，他压根也无法拒绝。
谭勉华咬牙切齿道：“那——是——当然——的！”
“若是觉得为难的话，棉花啊，你就权当小酒是胡说的！”颜如水在一旁火上浇油，啥东西珍藏起来就成了古董，只有拿出来用一用，一试才知好坏！
扭扭捏捏那也不是谭勉华的个性，纵使对自己的车轱辘万般不舍，但为了今后茶楼的安全经营，不得不豁出去了！
从茶楼的后巷里出来后，再沿着小巷拐一个小弯，就到了谭勉华的府上。等颜如水坐上车轱辘的时候，那满满的都是惬意，之所以让谭勉华如此不舍的原因，并不只是里头有冬暖夏凉的功效，表面虽略显简陋，但它的优势在于这两个车轱辘跑起来那是既平稳又贼快，虽然不知道是啥材质，但她知道一点，这是个好东西！不然当年依照谭勉华的吝啬劲儿，断然不会舍去他向来不离身的短刀。
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辆，站在屋顶上的男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公子，接下来呢？”
开口问话之人，就是方才在茶楼里牵着马匹行走的面罩男。
“等！”
已经等了二十载，有些事，不急于一时。猫捉耗子，越逗，才越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