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八章 酔吻(1 / 1)
耶律泽穿着一身棕色的袍子,不似上次,已经换成了干净的三原服饰,布料也可以看出属于上乘。整个人更加精神,似乎容光焕发,也有了一个王子的风范。
他进了御书房之后,低头便行礼:“盟国陛下,臣先前所为多有不检点之处,特来请罪。”
秋羽定定看着他,目光从他头上转了一圈,问道:“哦?怎么个请罪法?朕可分明记得那一晚二王子所说的话。那情形,历历在目啊。”
冷倾尘清冷地看着前方请罪之人,听着秋羽带着笑意的话。
“悉听尊便。”耶律泽确实一身傲骨,咬了咬牙,继续扛着。
“那便先给朕跪下!”秋羽忽而加强了语气,压低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嗡嗡作响。
然而耶律泽纹丝不动,“臣只跪王上。”不卑不亢。
“现在朕就是你的王上。”他的语气依旧不容反驳,冷厉甚至是蛮横,“冷亲王,可记得那晚这位二王子所言?”
冷倾尘站起来,与耶律泽并排,“是,臣不敢忘记。此等秽言污了陛下的耳。”
秋羽点点头,继续说:“小雅劝你来此,看来你全无诚意,请罪之说何来?”
“臣一颗赤胆忠心,天地为鉴!若是盟国陛下以臣一人胡言断了两国之盟,臣这个罪不请也罢!”耶律雅的三原话是学得极好的,他浑厚的声音也确实让人为之一振。
御书房里一片沉静,秋羽却陡然笑了:“好,好个不请也罢!”
这般诡异,连冷倾尘都觉得这是怒极反笑。但之后语调却极其平静:“既然二王子来请罪,朕也不是那小人之腹,只是这责罚,必是要的。”
耶律泽心中一滞,却听:“不如下任东南都尉,好好去磨磨性子。”
冷倾尘略感到不可思议,微微抬头,看到秋羽已经又吃起那吃到一半的芸豆卷。
对于耶律泽,却是完全的震撼。他的身份在洛国只能算上是一个盟国的质子,更何况两国是以和亲的方式友好相处,自己实质只是战后俘虏。本来能够在宫中有立身之处已不错,只是终日散漫荒废了他的一身本领,整日练武却依旧为此苦恼。
不偏不倚的,盟国皇帝竟然任用他为兵马都尉。这不是惩戒,反而是正中下怀。正好东南依山傍水,没有敌国入侵,不用多虑国家利益,而那里强盗横行,也可施展腿脚。
他抬头又看了那少年皇帝一眼,与第一眼不同,此人稳重沉着,难以看透。
“谢陛下。”稍愣,他没有推脱,爽利地应了下来,才行大礼谢恩退了出去。
秋羽继续不紧不慢吃着早膳,冷倾尘反而一直站在那不再坐过来。
“冷亲王何故如此?”
冷倾尘竟行跪拜礼,答道:“陛下之圣明,臣何德何能与陛下同座?”
秋羽抬眼,静静地看着冷倾尘,柔和而静谧:“冷爱卿何时也会了这些奉承?朕在大殿上听多了,现在觉着刺耳,若到了年老体衰之时,怕就会被你们蒙蔽了。”
“臣所言非虚,句句属实。”冷倾尘不起。
叹了口气:“翊云便从不会跪在朕面前。罢了,你去吧。”他也不再吃,放下之后起身走出御书房。留下一个长跪不起的人。
冷倾尘的心一抽一抽地痛,他还是不如安翊云,可他们是君臣。
已有数日,秋羽等得有些心焦,毕竟安翊云的脚程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冥冥之中,他猜到了些什么,可看着越来越少的奏折,都未曾提到边境上有战事。
今日早朝上,一个新上任的小吏竟来挑剔秋羽的错误,正赶上他心中不畅,那小吏都讲了些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就发了一通火,将那小吏贬了官。
而今日晚上,凌陌竟很晚都没有来到御书房。
心中浮躁,便随便翻看了奏折,发现都是在说哪边旱灾,哪边水灾,哪边地动,哪边难民堆积,请求凌尚书前去治理。
正在这时,门开了,凌陌缓步走了进来。秋羽看去,刚想唤他,可却见他眉宇间的阴沉,那仙人的气质便也少了几分。
“凌陌,怎这么晚才来?”他露出一个笑容。
“留陛下一人好深思。”凌陌顿首回答。
秋羽微皱眉:“这是何意?”
凌陌躬身,继续说:“身为臣子本无权指责陛下之过,只是今日朝上陛下的一通无名火会阻塞忠谏之路。既要为明君,便不可如此。”
秋羽脸色发冷。凌陌不惧,进言:“常县令实情相告,直言不讳,本应是新百官中的带头者,如此打压只怕日后无敢建言者。”
“有你们不就好了。”他那冰冷的声音带着点点怒气。
“臣卑鄙,无法独担此重任。”凌陌又一次跪下,并将一封奏折推至身前。
秋羽不用看也能猜到,那是那个常县令进谏未果又上奏。
愣了一愣,呆呆地看着凌陌,反而膨胀起来的怒火消下去了。秋羽让脑袋保持清醒,快速想了一下,才觉得确实欠妥。连以往老太傅都强调过,帝王之术不仅在于任贤与能,更在于察纳雅言。
“起来吧。”他背过手去,走到窗边,看到外面下起了雨,打得宫墙发出沉重的闷响,“是我错了,你便拟旨赏赐常县令吧。”
“陛下圣明。”凌陌便谢了起来,然后语气缓和了很多,徐徐问道:“陛下任北狄二王子为东南都护?”
“是,正好那里匪患严重。”秋羽点头。
凌陌有些犹疑,方才继续:“那乃是他国质子,恐有不妥。”
秋羽却很泰然,挑眉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凌陌听后,沉吟。他无法反驳,因为自己也是由此而平步青云来到这个位置的。
“谨慎些好。”凌陌微叹了口气,淡淡说道。秋羽没有应声,依旧看着窗外。
临走时,凌陌无意地提起:“安侍卫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未回?”
秋羽心下一沉,继而平和地回答:“过两天就回来了。”
秋羽没想到他的话应验了,原本以为此一去应是永别,第二天晚上,他站在寝宫前隔窗眺望东北方,那是燕国的位置。
隐隐约约却有一个人影向这边靠来,秋羽警惕地将两手隐在袍子中,银针已经一触即发。然而,那人越走近,秋羽感到越熟悉。直到十米之隔时,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雨打湿了他的发,才看清此人竟是多日未回的安翊云。
秋羽掩盖过欣喜的是疑虑,他依旧抓着银针,迎了上去。
安翊云长长的睫毛盖在他的鹰目上,雨水打得微颤。他的神情很忧伤,却又在笑。那温柔的声音传入秋羽耳中:“羽儿。”
秋羽心中一暖,收起银针,去迎他进来。微微笑着帮他抖落袍子上的雨水:“翊云怎么这时才回来?还是个雨夜,大可以明早的。”
“明早便来不及了。”安翊云有些怪异,他笑着说这番话,笑却达不到眼底。淋湿了的袍子变成了暗蓝色,幽幽的闪着晶光。
他的发都湿了,秋羽去拿了一块丝帕,仰头给他擦发。这么一比较,他觉着自己长高了,他的头能够齐到安翊云的鼻子。
安翊云却反常地反手拉住他擦头发的手,将他拉到跟前。细细的看着,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慢慢摩挲。目光深深地看着,像是要将他的全部都看进去。
“翊云,怎么了?”秋羽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将那只手慢慢从自己脸上拉离。
安翊云不说话,只是缓缓呼气,白气一点点吐到秋羽脸上。
秋羽一惊,有酒味,翊云竟然喝了酒回来。他忙把其拉到寝殿内的火炉旁,拉他坐到床边,帮他褪下外袍,烘烤里袍。
他很无奈,自己身为皇帝居然要为自己的侍卫打杂。但很多次,翊云都是这样照顾他的。
“你还喝了酒,躺在这里睡吧,我叫人弄点醒酒汤过来。”秋羽这么说着,缓缓向外走了些,刚想喊,一个大力拉住他把他扯了回去。一个带着火炉味道的温暖胸膛就在他背后,手臂环着,暖暖的,很踏实,不由一股倦意。他听见安翊云在他耳边的呢喃:“别走,在这陪着我。”热气吹得他的耳朵痒痒的。
“翊云,你喝多了,我喊一声就行。”他有些无奈,试图与他说清楚,然而那双手臂搂得更紧了。
秋羽这时深感那句“酒后乱性”说的没错,果然自己苦练酒量还是有所裨益的。
正思索着如何挣开这个怀抱,却突然觉得脚底一空,天旋地转之后自己已经到了床上。他平躺着,安翊云就撑着身子在他上方,对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安翊云眼底的哀伤尽收眼底。对于这个向来温润笑着的人,他不知什么事能让他如此。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他脑中一片空白,银针已经备好,紧紧攥着,如此近的距离,可以一击毙命。
然而事情的发展让他始料未及。
安翊云的头缓缓低了下来,秋羽能够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脸上的微红,眼中看不透的情绪。他有些怔愣,以至于忘了躲。
温温的东西触上了他的唇,滑滑的,软软的。秋羽立即打了个激灵,用不带银针的手企图推开他,可头一次他感到这个相识十多年的人力气远比他大得多,如果不动用内力,完全没有可能挣开。
他便侧头,然而安翊云又执着地吻上了他的唇畔。
这时他真的觉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