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再别(1 / 1)
秋羽闭眼,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可身上始终围绕着那人的气息。
安翊云低低吻着他,很温柔,却又缠绵。一开始他有些生涩,但后来他的舌开始不规矩地游动。
秋羽终于挣脱出一丝空隙,“翊云,你喝醉了,我是羽儿,洛秋羽!”
“恩,羽儿。”然而安翊云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反而靠了过来,松了他的发带,将头埋在他的黑发中,“这是羽儿的味道,没错。”
他感觉一股电流从头到脚袭来,立即开始更剧烈的反抗。身上的人压得他有些喘不过起来,秋羽缓了一缓,才拍拍他说道:“好了躺好,不然我喊人了。”
安翊云定是听懂了,但是下一刻做的却是堵上了他的嘴。
“别走……”
他那低声的嗫嚅,让秋羽心弦一松,心道只要他不做出出格的事便由着他吧。可看着他那一反常态的神情,也不由低叹:“这又是何苦?”
是对他,也是对自己。
见他不再反抗,激烈的吻慢慢变得温和,安翊云轻轻抚着他的发,不再压在他身上,而是侧躺过去搂着。嗅着那独有的兰香,微闭眼,似在享受。
秋羽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顶,过了许久,转眼瞅了一下闪动的炉火,又用余光看到身旁人双眼闭着,睫毛耷拉下,投射下一片宁和的阴影。想想自己已经许久未曾看见他的睡颜,便多看了两眼,继而再是叹气。只是对于之前的事心有余悸,就想不着痕迹地逃离他魔爪。
然而,秋羽刚动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又被拉了一下,之后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那最后一个念头便是——以后万万不可再让人点到他的睡穴。
秋羽并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刻意遣退宫人的寝宫,还有另一个人也在。冬雨无休无止地下着,雨点打在身上便是一阵寒战,直打得人生疼。那样寂寥的雨夜,一个黑影就这样攥着剑柄,站在宫门外,知道手脚冰凉,麻木到没了知觉,也不知道要用内力来取暖。
他本来只是因为安翊云未回,想着寝宫不能无人把守而来此。不曾想,他是看着安翊云进去的,看着秋羽出来相迎,看着那人影绰绰。他的耳力极好,甚至可以隐隐听见两人的对话。
不知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有家仆因不见了王爷而焦急寻来此,看到他一身雨水,忙撑了伞扶他上马车。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那天半夜,王爷出奇地狼狈,一直冷然慑人的双眸也变得暗淡而怔忡。
只是宫外的这些,始作俑者并不知道,至少秋羽太注意近身的威胁,而忽略了。
秋羽睁眼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能够透过窗看见屋檐上断断续续滴下的雨滴,那便是那场雨夜所留下的痕迹。
他轻轻抬手触碰到唇角,那股温热仿佛还在,却苦笑了一下。即便他不去找,也会知道安翊云已经不在宫里,昨夜便是告别吧。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衣衫完好,束胸的软甲系带也是自己打得模样,不然事情便不妙了。
秋羽起身的时候,有来报说凌陌侯在宫外,就让他进来了。思及那日的意气用事,才更觉得凌陌的重要。
“陛下,臣将远行,特来告辞。不知陛下未起,恐惊圣驾……”凌陌文绉绉的官话一套有一套。秋羽听得无奈,挥挥手打断:“去吧去吧,百姓需要凌陌治患,朕这真要成了孤家寡人。”
凌陌听了一顿,条件反射地反问:“冷亲王不是尚在?”
“冷亲王有了美人作伴,便待朕疏远了。”秋羽故意作叹息幽怨状。
凌陌又是一顿,沉吟,在想如何回答,却听见少年爽朗的笑声:“凌陌但请放心去,想来还未有人敢在朕头上动土。”
他张张嘴,本想说什么,以自己的立场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再看秋羽脸上毫无阴翳,便只是应了声退下了。
秋羽定定地看着那背影,直到凌陌出了宫门。
又过了许多日子,耶律泽走马上任,东南的匪患也有安定的趋势,耶律雅则安稳地呆在宫中,欣赏着与北狄不同的雪景。
秋羽将刘昌任为丞相,因为“三伏血洗”,朝廷政事一度将近瘫痪,他也知道这次虽然彻底,但毕竟太快,如果不是凌陌冷倾尘等人的扶持,燕国秦国未听到风声前来趁人之危,怕是洛国百年大业就毁于自己手上。
他也知道朝中不可一日无相,凌陌虽有功,但功不至此;冷倾尘虽有威望,但其文韬不足以担任丞相一职。即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还是回头任用了先帝在位之初的刘丞相。
刘成相既已古稀高龄,处理事务自然无法得力,因而最终还是凌陌辅助代劳。
批着奏折,骤而有探子闪了进来。
“可是燕国来犯?”
“正是,陛下。”
秋羽停笔,抬头看向窗外:“可知有多少人马?”
“号称二十万大军,但属下看来,十万有余,大抵是援军未至,先遣部队距离燕门关不过百里。”
秋羽听了点点头,示意其退下。估摸着明日奏折上也会有此军情,只是现在凌陌不在身边连圣旨都无人拟,想想交给其余内阁中人又太晚了,便提笔自己来。虽然那字实在赶不上凌陌的洒脱,但现在在凌陌的督促下也算是写的规规矩矩,清清秀秀。
他瞟了一眼桌案上的奏折,一则便是徐老将军的情愿,他明目张胆地批判太重用年轻人,年轻气盛,不能成就大事。秋羽自然也是心有不服,但知这是事实,就只是置之不理,而现在不必再将其搁置了。
思索了一下,徐将军为帅,还是让冷亲王去做大将。不然,依着他那执拗的性子,定然也会在朝堂上表露一片赤胆忠心的。
可是第二日上朝,秋羽却未曾看见冷倾尘。听朝臣说,竟是抱病。他听得直称奇,但圣旨已经拟好,并不准备改,思量再三,还是放心不下,来到冷府。
这回他带了几个办事利索的心腹近卫,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去探望冷倾尘。
“皇上驾到——”
冷倾尘本事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看着兵法,没由来听得这样一声,忙理好衣袍,放下书,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秋羽视线在他头上方逗留了一会儿,再移开。
冷倾尘心中一滞,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他道谢后缓缓站起,略略低头,正好可以看见秋羽的脸。
“你们退下吧。”他见冷倾尘无大碍,舒了口气,将这些作形式的近卫遣散,“朕听闻冷亲王今日未上朝,甚是担忧,便来看看。”
本来是心中一暖的,但冷倾尘想起那个雨夜,却觉得他看得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他将手缩进袖口,然后疏离地回答:“有劳陛下挂心,臣无大碍,可以出征燕门关。”
秋羽并没有仔细听他说了什么,而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便上前扯住他的袖口,硬生生将他的手拉出来。那只手虽然还像原先一样,但上面布满了红痕,还有破了的口子,看得确实有点狰狞。
不由一揪,秋羽用指腹轻轻拂过那粗糙的皮肤,半叹息半焦虑地说:“你怎么弄成这样的?内力不是可以取暖吗?”
冷倾尘未料他会如此,手中忽然有了温软的、热乎乎的触感,下意识就要抽手,却反而被抓紧了。于是偏过头去,不作回答。
秋羽见他的别扭劲上来,轻轻笑了,干脆拉他坐回太师椅。他淡淡说:“朕有一瓶凌陌配的药,疗效甚好,今日便赏与冷亲王。”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摆在石桌上:“若伤有碍,晚几日出征也无妨,徐老将军可以先行。”
“臣惶恐,自不应因这点伤贪图安逸。”冷倾尘回道。
秋羽放下心来,又吩咐赐给冷亲王多件棉袍,一袭貂裘,还有太医配制的姜汤,这才徐徐离去。
冷倾尘看着那背影远离,待看不见了,才伸手去那瓷瓶。上面似乎还残留一点点他的体温,但在这冰封的冬日,已难以感受。
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波动,看来这次出征即使不去也得去了。
这时冷烈一身淡蓝色的袍子从另一个院落踏进来,半笑着说:“他还是来了。”
冷倾尘将瓷瓶放下,重新拿起那部兵法,对冷烈的话置之不理。
“啊呀呀,在我面前还何必隐瞒,你对他的感情早就逾越了君臣之情。”他说得很轻松,就像在问今天吃什么。
冷倾尘抓着书卷的手一紧,冷然地回答:“儿时玩伴自有兄弟之情。”
冷烈不置可否地笑笑,一双桃花眼看似勾人,却又似看透世俗:“我说了,你那样刻意疏远,刻意有礼,小皇帝不会领情,你也试过了,那么之后呢?”
“无劳你费心。”他全然不动。
“那堂兄下次是否还要将自己冻成这幅德行才满意?”冷烈若有若无地瞥了眼那双冻得通红的手,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冷倾尘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不相干的问题:“以你的性子,不去隐居山林,为何还要将自己扮成这般嘴脸,深入朝堂?”
冷烈收起嬉皮笑脸,静静地看着院中的梅花:“若我说,老将军有托与我,你可会信否?定是不会罢。更何况,在这世间,又有谁能够不改真性情,感情大多藏匿,不过是藏得深浅罢了。”
“那么……”冷倾尘这才抬头,刚想说话,却被冷烈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容止住了。
他站在白胜雪的梅花前,淡蓝色的袍子就如一汪碧潭。“世人都要藏着掩着,一如你,一如我,一如你耿耿于怀的那侍卫,一如你心心念念的那皇帝。”他悠悠道来,云淡风轻,继而拈了一朵梅花,“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陛下的城府,比你想得深。”
冷倾尘听了,怔愣思索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