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作画(1 / 1)
然而秋羽一直看着凌陌对他笑,总觉得怪异。果不其然,他到了御花园中就看见了头上戴着闪闪银饰的耶律雅。她一身水蓝色的皇后服,头上却戴着他们民族的银饰,明明极不协调,却愣被她戴出了女神般的气质。
秋羽此时却不敢看她那流转无限星光的眸。
“小雅和你二哥叙旧叙完了?”他轻咳一声。
“若是再叙下去,怕就不知道阿羽你人哪去了。”耶律雅淡淡笑着,不似洛婉婌的那种温柔,反而带着爽利、大气,威仪尽显,仿佛生就是皇后命。
凌陌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诡谲模样,确实好笑。
“太久闷在宫里,总要出去的不是?”秋羽立在那,振振有词。
耶律雅依旧看着他,然后笑得更灿烂:“那阿羽为何不带我出去?我在宫里也闷得慌。”
“这不是有你二哥陪着吗?我不便叨扰。”
她那星眸骤而睁大,秋羽察觉不妙,忙想要逃。
凌陌此时总算觉得于心有愧,站出来说话了:“陛下是臣放出去的,皇后若要怪就罚臣吧。”
然而耶律雅定是不会去罚凌陌的,她粗粗叹了口气,“罢了,你们总是顺着他,这样下去如何当好一个帝王?”
凌陌笑而不语,秋羽的眼神却早已漂移到了别处去。
之后还是凌陌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好话,秋羽诺诺地答应着,耶律雅才算是放心。
晚上御书房雷奴学了箫要走,秋羽喊住他:“你也学了不少,多用心照看点小雅,这几日便不用来了。”
雷奴听懂了,只是点点头,然后离开。
不久,言知也过来,她低着头,低低脆脆地讲着今日耶律雅和耶律泽所说的一些事情,秋羽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让她退下。
“既然担心,为何不自己去看?”凌陌坐在另一侧,批着奏折,抬起头来看泰然自若阅着奏折的洛秋羽。
“凌陌有上心的女子吗?如果没有,我倒是觉得南昭郡主很是般配。”秋羽未曾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悠悠地盘算着凌陌的婚事。
凌陌听了微怔,此时终于体会到冷倾尘的感受。之后竟也面不改色地笑笑回答:“陛下先将冷亲王安排了再来安排臣吧,臣资历尚浅。”
秋羽不禁惊异,若是换做一年前,凌陌定不会这样回答,至少一个跪拜礼是免不了的。但现在,他却很少跪在他面前。
“也好。”一顿过后,他又埋头下去,“凌陌,那件事你可有想好是什么?”
这时,凌陌反而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弓着身说:“臣斗胆恳请陛下允臣为陛下画一张像。”
秋羽展颜一笑:“这主意好,这样免得百年之后便没人记得我的姿容了。”
凌陌却继续那个姿势:“陛下误会,臣是个人之请。”
秋羽抬头,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官袍于身的凌陌,他迟迟不肯起身,以至于无法看见他的神态。秋羽着实不知道这没头没脑的请求是为了什么,但于自己并无利害。略沉吟,也应了:“凌陌要给我画像,别人求之不得,我自然乐意。”
凌陌这才抬头,脸上带着淡淡的温雅的笑容,之后取了笔墨纸砚,撩起袖子,提起细长的毛笔,开始缓缓作画。
秋羽本还想问自己是否需要摆个造型,然而凌陌直接就在他阅奏折时起笔。他便也忘却总会停留在身上的那道淡淡的目光,该干什么干什么。
良久,听到了打更声。夜已深,秋羽的批阅也告一段落。他伸个懒腰,然后看到一侧依旧专心的少年,便也不准备惊扰他,趴在案几上定定地看他。
凌陌似乎太过入心,并没有察觉。秋羽看着渐渐迷糊,竟沉沉地睡了。
许久抬头,一幅画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画中一个清秀的少年扬着明媚的笑容,澄澈的眼眸里狡黠的笑意,站在春暖花开之中,执箫把扇,醉了人的心神。
然而,看那画中少年此刻正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案几上熟睡,他却又不想就这样完成后离去。凌陌想起之前总是看到安翊云将秋羽抱来抱去,看向秋羽的目光更深。
站起身,走到少年背后,手微一颤,将他从后面缓缓抱起,那重量意外的轻,甚至比初见时更加柔软。凌陌将他缓缓放去御书房的那张床上,极细心地盖上被子。
秋羽呼吸很均匀,神情一如以往的淡然,长长的睫毛盖在眼下。凌陌俯身拉被子时,那温温的白气扑到他的脸上,骤而心律不齐,他微怔,右手不自觉轻抚上那张白皙的脸。有种很奇怪的触感,便又多摸了几下确认。
门此时却“吱呀”一声开了,那声音似乎是故意发出的,令人胆寒。
一个黑衣人带着森然的气息站在门口,手紧紧攥着腰上的剑。他是透过床前的帘子看到后面的情形的,但因为学武,目力极好,即便是这种距离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凌陌自是听见了,甚至,他不学武也能感受到门口散发出来的慑人之势。缓缓直起腰,他站在床边,有礼地说:“冷亲王,陛下已睡,若有事明日再来。”
冷倾尘站在门口未答话,只是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看向这边,冷然不动。
凌陌的处境因此而变得异常尴尬,他本只是觉得那脸上的触感有些异样,自己略懂医,只觉应该不会有错,没想那一幕竟被冷倾尘撞破。
只是即便有理,也实在难以解释。凌陌便久久不语,也就站着。
两人似在对峙,可双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对方身上。
冷倾尘大概是瞪得太久,稍一回眼,正好看见摆在案几上的那幅画,即便横放着,他也能看出个大概——那白衣的少年正是秋羽。
心头有股无名火在燃烧着,却又无处发泄。
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但实际上外人听来更加阴森可怖。
“凌尚书何故在此?”
凌陌微舒了口气,答道:“臣须批阅奏折,自然在此。”
“那画可是给陛下的?”又冷了几分。
“正是,这是陛下允诺臣的。”凌陌如实回答。
冷倾尘忽而哑然了,本身自己就没有立场去质问。但他看了看床上睡着的人,缓缓走进来:“凌侍郎便先回府罢,安侍卫不在,本王来守着陛下。”
这回轮到凌陌无言,他转头望了眼,默默将那幅画卷起。从冷倾尘身边走过时,行了个礼方离去。
门被北风呼啸着关上了,御书房里的火炉还在旺盛地烧着。冷倾尘也未曾料到自己阴差阳错来了皇宫,最后却演变成这般。
他在踌躇自己是应该像一个尽职的侍卫那般站在外面被北风吹,还是与皇上共处一室?
站在门口许久未动,最后还是无声地走过帘子,站在床边,看秋羽那安详的神情。
方才凌陌摸了他的脸,冷倾尘凝视着他,确定他是睡着了,才慢慢伸出手,将自己的手在火炉处烤暖了,才徐徐抚上那脸颊。那软软的触感让他心中踏实,之后看到那微红的耳垂,也用手捏了捏。
秋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冷倾尘怕他醒过来,便停下了动作,只是静静地看。
秋羽并不知到冷倾尘那一晚是怎么过的,也不清楚那天晚上两个人的一段对话。只是,第二天一早醒来,他看见堂堂亲王冷倾尘居然趴在他床沿,冬日的阳光照着他的黑衣,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试着叫了叫:“冷亲王?”
人没动。
“冷兄?”
人还是没动。
“阿尘?”
人醒了。
秋羽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他本来就醒的。
冷倾尘睁眼,一惊,以他那敏捷的身手退出帘子,跪下:“臣逾越,请陛下责罚。”
秋羽好整以暇地看着紧张的他,然后摸摸下巴,说道:“那就罚你娶了朕的三皇姐。”
幸而冷倾尘是跪着的,他一顿,之后再次施礼:“臣何德何能。”
“那便起来,”秋羽懒洋洋地说,“既然翊云不在,冷亲王可否暂任御前侍卫一职?”
“臣之幸。”冷倾尘说完站起,依然冷厉,眼眸中不参任何感情。
秋羽敛下神色,叹了口气,“传宫女进来替朕更衣,传御膳。”
冷倾尘办事很利落,待他更衣完毕,御膳也已经传到。看一眼站在门口一副忠心侍卫样的冷倾尘,秋羽想了想,还是唤他过来:“过来吃吧,朕总不能让冷亲王饿着肚子。”
冷倾尘动了动,走了过来,撩袍子坐下。
“这鱼该是你爱吃的,你尝尝御膳房的手艺有没有变差。”秋羽漫不经心地想做里递芸豆卷。
“很好。”冷倾尘吃了,只是简简单单地答复。秋羽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安静地享用御膳。
秋羽不禁感慨。当年的冷倾尘,还是冷小将军的时候,吃了这个鱼,还想再吃时闹别扭而脸涨得通红。
过了会儿,说是耶律泽请见,秋羽忽而笑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理了理皇袍,等其来见。因为昨天他已经听言知讲过,这个骄傲的二王子在自己妹妹的“柔情”下不得不为之前的以下犯上而来赔罪。
他却要看看那位一身傲骨的人如何来赔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