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慕容月奴等在府中,一直到了天亮,仍不见李衣农回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到天光大亮,城中开了夜禁,急忙派人跑到秦公府周围去四下打听,都说昨晚秦府大摆宴席,直闹到五更才散,并没有听说昨晚出了什么事。慕容月奴忙了一天,却没有得到一点头绪,回府后见轻梅躺在床上,面泛桃红,迷迷糊糊的有些人事不醒,心中更是焦急烦闷。等到二更天,她实在等不下去了,换了身夜行衣,腰下掖把柳叶刀,径自奔石韬府而去。
谁知她这一去,也如泥牛如海一般,再没了音信。偌大的太保府中,转眼只剩了石玉雪和卧床不起的赵轻梅。石玉雪害人不成,反弄成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真是又悔又急,只躲在屋子里暗自跺脚,却也想不出半分法子来。
又过了两日,赵轻梅的身子竟然大有起色,不但吃得下东西,还渐渐可以下床行走。石玉雪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红着脸蛋来找轻梅商量对策。轻梅哪有什么妙计,只说白天养养身子,晚上两人同去秦公府看看,纵然死在里面,也强过在这个葫芦里闷死。石玉雪心中有愧,心知事已至此,也只有拼了这条性命,才对得起二哥二嫂。
两人正商量间,一个小婢忽然跑了进来,道:“三小姐,赵姑娘,徐娘娘鸾驾到了。”
石玉雪正没主心骨呢,一听徐娘娘来了,真似抓了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和轻梅一道迎了出来。两人还未出厅,徐昭仪已经迈步进屋,轻梅和石玉雪刚要下拜,却被徐昭仪一把扶起。徐昭仪一脸的惊急,见了两人劈头就问:“到底怎么回事?衣农怎会在石韬那里?月奴呢?”两人虽早料李衣农出了意外,但事情没有得到证实,都还抱了一丝侥幸,现在听徐昭仪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都沉了下去。
徐昭仪一见两人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今日一早,石韬上殿奏了一本,说衣农夜入秦公府药房,毁去九转还童丹,大逆不道,当时人赃并获,想请知天王怎生处置?天王盼这还童丹已不止一日两日了,总想它能有些奇效,一听被衣农毁了,当时就急了,要把衣农极刑处死。亏得满朝文武保全,才有了个缓期,现在正押在天牢里呢。你们告诉我,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衣农跑石韬府去做什么?他那一身功夫,怎么会被石韬捉住?”
轻梅和石玉雪各怀心事,一听她问,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都低下头不发一语。徐昭仪见她二人如此光景,只道她们也不知其中原委,便不再追问,接着言道:“亏我消息得得早,天王下殿后,我一个劲得哄他,把他灌了个稀里糊涂,火气才小了不少。我想总得问个因由出来,才有法子救他,我这里有天王的一道金牌。凭这道金牌,你们可以进天牢,去见衣农一面,务必要把前因后果问个清楚。”
两人见徐昭仪如此仗义相助,深为感动,双双拜下。徐昭仪将二人扶起,道“怎得如此多礼?事不宜迟,我已经备好车马,我们这就走吧。”
三人一齐出了府门,徐昭仪未带鸾驾,只备了辆青衣马车。三人上车,车把式一声吆喝,小车便向天牢方向驶去。马车上,轻梅向徐昭仪问道:“月奴姐姐,也是给押在了天牢么?”
徐昭仪心中一惊,问道:“怎么?月奴也出事了?”
“前天晚上,二嫂去石韬府找衣农哥哥,就再没有回来。”徐昭仪听了,更是眉头紧锁。
不一会功夫,车马已到天牢。轻梅抬眼望去,只见好大的一座府第,青砖院墙足有三丈来高,墙内亭台楼阁,峥嵘轩峻,如同公侯王府一般。徐昭仪派下人知会了守卫兵士,过了片刻,典狱官跑了过来,磕头迎接。徐昭仪出示了金牌,那典狱便开了大门,领着一行人进了天牢。
来到后院,在一座巍峨的楼阁前,停住了脚步。徐昭仪道:“我不能进去,便在这里等着。”
典狱吩咐左右伺候徐昭仪茶水后,便引着轻梅和石玉雪进了楼阁,楼阁里黑洞洞的,正中的一架楼梯却是直通地下,二人随着典狱盘桓而下,走了半日方到尽头。尽头处,又是一道厚厚的大铁门。典狱开了铁门,对两人道:“两位小姐,请恕下官不能奉陪。”等得两人进门,典狱锁了,这才带着守卫狱兵,远远站开。
轻梅和石玉雪又走了近百步,前面一个粗石砌就的大厅,里面一人披头散发,手掌、脚踝和肩胛琵琶骨上各穿了一条两指粗细的铁链。几条铁链将这人拉成个“大”字形,挂在半空。手、脚、肩头穿铁链处,浓血不干,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
“哇”的一声,石玉雪再也忍受不住,一头扑了上去,跪在李衣农的前面,以头镪地,悲痛嚎啕:“二哥,都是小妹不好。都是小妹把你害的,我不是人呀,不是人呀……”
李衣农听见响声,吃力地睁开眼来,气息微微的道:“不怪小妹…不怪,告诉大哥,守着大军,千万不要回来。”说得几句,已喘息急促,声音微不可闻了。
石玉雪听罢,更如被剜了心肝一般,嗓子都哭哑了,猛地爬将起来,向门外跑去,嘴里嘶叫着:“石韬,你这个王八蛋,我要宰了你,我死也要和你拼了……”
轻梅见石玉雪疯了一般冲出牢去,怕她鲁莽,转身想把她追回来。刚一迈步,却听见一个声音响在耳边,“赵姑娘,请你慢走,我有话说。”这声音低沉暗哑,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说话之人正是李衣农。
轻梅听他的声音浑不似刚才那般垂死虚弱,不由心中一惊,转头颤声道:“二哥,可有什么吩咐?”
“赵姑娘,自从你来邺城,衣农看在大哥面上一直对你敬若天神,百般呵护,这一次,更是一心一意的救你托困。我不曾得罪于你,你又为何设下如此毒计,来陷害我?"
“你…你,说什么?小妹可有些听不明白。”
“我已然功力尽失,废人一个,事到如今,你又何苦再瞒我。”
轻梅叹了口气,低声问道:“这些话,是石韬那个大草包对你说的么?”
李衣农哈哈大笑,道:“我功力尽失,人已残废,但是眼光还在。李衣农虽然不学无术,但倒也知道中了捆仙封血散的人,断不会有姑娘这般沉稳步伐。姑娘虽然故意做作,却无论如何瞒不过我。”
轻梅心中抱怨自己不够小心,露了马脚,只得勉强笑了两声,道:“你倒挺细心。”
“请教姑娘,给在下使得可是罗什香么?”罗什香是师公柳云湘记载在《天罡十七剑》里的一种极为隐秘的迷香,轻梅自忖全天下知道这罗什香,恐怕就没几人,一听李衣农居然能一言道中自己所下之毒,心中不由既惊且佩。
李衣农望了一眼轻梅的神态,轻轻一笑,道:“我被捉之后,苦想了二日二夜,天下三千多种迷药,我一一想过,最后只剩这罗什香。嘿嘿,如若不是你师祖和我师父甚有渊源,我就算做梦也想不到是罗什香,更想不到害我之人居然是你。这罗什香只要闻得三分,无论其人武功再高,也休想再聚气运功。你怕我功力深厚,吸得不够,迷我不倒,便在屋内堆了那许多药袋,让我在里面多耗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多闻了半个时辰的罗什香。罗什香乃天下奇毒,海内奇珍,衣农能闻得半个时辰,也算三生有幸,全托姑娘之福了。”
轻梅听他说完,嫣然一笑,道:“二哥知识渊博,小妹万分佩服。我被石玉雪骗去狱虎山,落到石韬手上,本想一死了之,可是心想我一个人独自死了,变成孤魂野鬼,岂不寂寞冷清?可那些害过我的人,还在世上逍遥快活,与其我死,不如让这些该死的先死。石韬如此龌龊的人,居然也打上我的主意。‘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我随便一说句辞,这草包居然就信了,还说要明媒正娶,立我为妃。就凭他这句话,如此玷污于我,早晚我要让他粉身碎骨,断子绝孙。”
轻梅紧紧的咬着牙齿,接着道,“我听他说的认真,便问他:‘你难道不怕冉闵么?’这草包当时就瘪了。我把他奚落一番,他挂不住了便要上殿去参冉闵。我更觉好笑,无缘无故,如何能参的下来?我便对他说,我与冉闵有血海深仇,可助他除掉冉闵,更可助他登上大位,不过他若登基,须得封我皇后。这蠢才竟信以为真,乐得嘴都合不上,真是笑死人了。二哥武功盖世,才智过人,你在外面,我有许多事做起来不大方便。所以我便与石韬商量,说要除掉冉大哥,先要除去二哥你。石韬恨你入骨,听了自然连连点头。石韬那猪狗,怕我骗他,在我茶饭里下了捆仙封雪散。他坐井观天,自以为这是天下□□极品,本姑娘却从没把它放在眼里过。不过,这倒给了我启发,就此将计就计,设了圈套对付二哥。”
李衣农“哼”得一声,道:“石玉雪那傻丫头,是个直肠性子,又如何斗得过你这蛇蝎般毒辣的女子,那日上狱虎山,恐怕不是你被她所骗,而是将计就计,故意自投罗网吧?”
“呵呵,这个事情,随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
“赵姑娘,月奴儿她,是不是也落入你的手上了?”
轻梅见李衣农提起慕容月奴,满脸都是关心之色,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发颤,便正色道:“我原本打算让月奴姐一起来陪你,可是石韬府里的埋伏白白等了一夜,也不曾见到她的人影,这倒委实让人放心不下。”赵轻梅峨眉微蹙,又看了看李衣农,嫣然一笑,接着道:“以后,我恐怕再也不能来看你了,二哥,你自己可要保重了,”她顿了顿,又接了一句:“这邺城眼看就要变做尸山血海,你呆在这里,焉知不是一种福气呢?”话一说完,也不理李衣农,白衣飘飘,径自出了地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