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月笙月落月满天(1 / 1)
幽幽醒转,头闷闷的,身体飘飘的,应该是昏迷时用了很多的止痛药。
三爷在给我擦身。"不要只擦右腿啊,左腿呢?"
"哦,好。"他转身去透毛巾。愣住片刻,又转过来,瞪着我,却不说话。
"你的胡子呢?"我嘻嘻一笑"看着好不习惯。"
他沉着脸,把毛巾扔进水盆,走到床边拽过被子为我盖好。
"还没擦完呢,还有一条腿呢?"我若无其事,厚起脸皮。
这次他连看都不看我,按了床头的叫铃。一个人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医生护士进来一大群,一翻检查后,表示危险期已经度过。
三爷礼貌的送医生出去。折回病房,拽过一把椅子,挑了一个我看不见的角落,坐在那里。
我几次硬撑抬起头,依然只看见一片烟雾。
"好呛。"半晌之后,我使出浑身解数,想引他注意。
"早熄掉了。"他冷冷地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午饭时分。
"我想吃阳春面。"想让某人心软,我故意说了阳春面。
"你现在只能吃流食。"
"呵呵,那岂不是跟雨儿一样喽。"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我实在没有幽默的天分。
果然,火上浇油。听到雨儿的名字,他嚯的站起身,抓过西装走出去,狠狠地摔上门。
憋憋屈屈的掉了两滴眼泪后,我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
"喝汤可以么?"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开了。
"可以,可以,我最喜欢喝汤了。"我抹一把眼泪,又笑起来。
三爷微叹一口气,走进来,扶我靠在枕头上"这样是不是舒服一点?"
"舒不舒服无所谓,重要的是可以看到你。"我拽过他的手,哽咽"很想你的。"
他也红了眼眶,神色有所缓和。"乌鸡汤怎么样?"
"我最喜欢喝乌鸡汤了。"我用力的点点头。
"不用这么夸张。"三爷略笑笑,带着一丝苦涩。接着又抚抚我的脑袋"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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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园的一角,李卫群晒着太阳,喝着果汁,歪在躺椅上悠然自得。
"他好像还挺开心。"杨凯在楼上望到,对身后的许副官说。
"他开心,看守他的卫兵更开心。"许副官憋着笑。
"哦?为什么?"杨凯诧异。
"因为他根本不想走,又怎么会逃跑?他说这里比他家里舒心多了。"许副官意味深长的望向院子。
杨凯会意,无奈的笑笑。
"姜云飞明天早上几点到码头?"杨凯从窗口离开,走到办公桌旁坐下,和许副官开始商量正事。
"大概九点。"
"恩,刘大宝那里怎么样?"杨凯一边问,一边拿过电话号码本开始查找电话。
"那家伙外强中干,没怎么用刑就同意了。"
"好,你明天早上带几个可靠的人押着他一起去码头,三个人绑在一起,游街的时候,一定要绕路经过总统府。"
"是。"许副官应声立正敬礼。"他那两个兄弟会配合么?"
"抓他们过来只不过是陪衬,主要目的是让姜云飞出这趟门,只有这样,那个蠢货演起蠢货来才会像,而且也不用再跟他解释。"杨凯翘起二郎腿,躺在椅子上继续翻着电话号码本。"到时候让他们站在刘大宝身后就好了。"
"是!"
"你好,我要定位子。"杨凯找到了马克西姆的电话打过去"后天晚上,要两人台,位置靠里静一些的。"
"您这是要和嫂夫人过二人世界么?"许副官笑问。
"不是。"想到玉晓,杨凯心头一沉。"定给别人的。"
"哦。"许副官见杨凯脸色变冷,马上闭嘴"部长,今年的新茶熟了,工人们正在炒房烘干,您有时间要不要去看一下。"
"好啊,走,现在就去。"最为爱茶的杨凯兴奋的站起来,让许副官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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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长江主码头。彩旗飞舞,锣鼓震天。南京市市长,警事厅方厅长,和治安委员会会长还有长江渔民民团带头人,都等在岸上。
远远的一艘中式渡轮上,站在船头的姜云飞披红挂绿,胸前还带着一朵大红花。
"这个蠢货,居然能抓到长江上横行多年的水匪。"市长把脑袋凑到方厅长跟前嘀咕。
"什么他妈水匪,听说是从汉口骗上船的土匪。"方厅长不屑一笑,"漕帮祖祖辈辈和长江打交道,水匪从不动他们的船,两家从古至今一直相安无事,好端端的怎么缴上水匪了。"
"管他呢,有人让咱们来捧场,咱们来就是了。"市长拿出鼻烟壶嗅了嗅,朝着方厅长就是几个大喷嚏。
方厅长抹了一把脸,往旁边靠靠,不再说话。
一时上了岸,市长让凯旋而归的姜云飞讲话。
姜云飞走上高台,清清嗓子先来了一段"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坂坡前真英雄、还有张翼德,当阳桥上登,咔嚓响连声,喝断了桥梁,吓退了百万兵......."
高台下掌声一片,鼓掌的人大多是漕帮的兄弟。姜云飞齐个隆咚呛的亮了一个单马拽凳。
台下的兄弟们立刻跪在地上,齐声高喝"唯大哥马首是瞻,唯漕帮亦步亦趋。"
市长看的云里雾里,再次凑到方厅长身旁。"这闹的是哪出呀?"方厅长以防万一,用手帕捂着脸答道"这是学人家杜月笙呢。"市长憋不住窃笑起来"东施效颦。"方厅长放松警惕,放下手帕,也笑起来。一阵江风袭来,意犹未尽的市长又是几个大喷嚏。
远处许副官押着刘大宝,驾着吉普车快速驶来。姜云飞看见,连忙谴开兄弟,迎上去。
为避人耳目,许副官悄声嘱咐了姜云飞几句后,快速上车。"部长有令,你要再敢唱戏,格杀勿论。"
姜云飞不敢怠慢,立即指挥手下,将刘大宝和那两个土匪押上卡车,开始游街。
"一,二,一!......一,二,一!"
由于有人提前组织排练,漕帮的弟兄们还有渔民乡团的民兵们步伐整齐划一。排头的民兵吹着铜号、敲着大鼓;街两旁挤满看热闹的百姓,游街的队伍从他们面前经过,人来疯似的欢呼着,鼓号声更加嘹亮、步伐也更加有力,仿佛一定要在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柏油路留下骄傲而坚实的脚印,彼时,就连卡车上被吓傻了的刘大宝也踏着鼓点的节奏踏起步来。
人群中,一个青年,看上去文质彬彬,穿着青色长衫,转身闪进临近的茶楼。
长衫青年上了二楼,走到角落里的竹桌旁略微行礼,坐下"干爹。"
三爷笑笑,递给他一杯茶。"外面鼓敲的不错。"
长衫青年答道"这是干爹安排的么?"
三爷掏出一颗话梅糖放进嘴里"当然不是。这是有人在逼白崇禧快些造反。"
长衫青年望到话梅糖,脸上现出喜色"六太太苏醒了?"
"是。"三爷微笑着折起糖纸"你妈妈怎么什么都告诉你呀?"
长衫青年羞涩的笑笑"是我什么都问。"
三爷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他"这笔钱送给杨凯的副官。只让他收钱,别让他做事。"
"是。"长衫青年神色凝重,接过收好。
"今天游街,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去吧。"三爷望着街道上的人群,悄声吩咐长衫青年。
"是。"青年站起身,就要离开。
"京生,你要努力哦!"三爷轻声唤住他,端起茶碗,看似不经意的吹了吹茶末。
"京生明白。"陆京生红了眼眶,抹着眼泪,跑出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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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双喜临门。我在生日当天搬出了特护病房。
"老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早起,三爷端来一碗很少量的阳春面。
"谢谢。"我端起碗,准备倒进嘴里。被他拦下。"干什么?"
"知道你很饿,但是也让我亲你一下再吃,好不好?"
"好。快点!"我递过撅起的嘴。
三爷笑笑,只在脸颊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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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杨凯一个人去了马克西姆。
在角落坐下,点了红酒和蛋糕。还有一首歌。
"生日快乐!"他举起酒杯,敬向对面空空的椅子。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一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