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月笙月落月满天(1 / 1)
一路走走停停,几天后,小船在雨落村西山一个僻静的峡口靠了岸。
两个日本特务把我架上岸,重新绑好。"这是哪里?"我的话音刚落,就再次被他们打晕。
"起来,会长要见你。"恍惚中被人用冷冰冰的水浇醒,睁眼看见冷冰冰的美静子。
这是一座隐蔽在深山老林中的日式庭院,四面是险峻的悬崖,终年人迹罕至。
院中却别有洞天,翠竹掩映,鸟语花香。
穿过迂回蜿蜒的木质小桥,身穿和服的荣田正在水榭处赏鱼。密密麻麻的红色锦鲤鱼,啄食着荣田丢出的鱼食。不远处,两名日本特务正在警卫。他们并没有发觉此时趴在院墙上窥探的杨凯和蒋萧。
见我来了,荣田放下鱼食,将我让到小桥尽头的一个日式凉亭中。"穆小姐,请用!"
凉亭内的方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寿司,生鱼片,饭团,还有拉面......
荣田跪坐在地板上。见我犹豫,他指指桌上的食物对我说。"请您不要客气!"
已经饿了几天的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几下口水,抓起一个饭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怎么样?好吃么?"荣田没有吃,坐在我的对面一边擦军刀一边问我。
"好.....难吃!"我一口气咽下两个饭团,擦擦腮边的饭粒,又喝了一杯茶。
"你说你男人会来救你么?"荣田意味深长地一笑,转了话题。
"当然会来。"
"可是据我所知他并没有来。"荣田冷笑。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他人现下还在南京。虽说信上约定的期限是一个月,可是以他的智慧,是不会真的坐在家里等一个月的,所以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他并不爱你。"
"他一定有难处。"我瞪了荣田一眼,伸手去抓桌上的鸡腿。
"撤下去吧。"荣田挡开我的手,吩咐侍女撤下食物。"两个饭团已经够维持你的生命了。"他继续欣赏他的军刀,因为成功的耍了我而窃笑。"他的难处就是那批黄金!"他把刀尖指向我,又慢慢滑向我的肚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还有事么?没事请送我回去。"我装作毫不畏惧撑身站起,双腿却早已发抖。
"好吧,美静子送她回去。"
"是。"美静子顺从的躬下腰应着。"快走!"对我却马上换了另一副嘴脸,很大力的在我身上推了一把。
"穆雨,你是知道的,我并不喜欢战争!"荣田起身,冲着我的背影说。
"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如何解释?"我停下,反问。
"我只是不喜欢失败!"荣田补充。
"真抱歉,你已经失败了。"
"啪.......!"美静子抬起手给了我一巴掌。
"啪........!"手没被绑着,我自然还击。
"你敢.... !"美静子再次抬起手。
"好了,下去吧!"荣田不耐烦的呵道。
"是!"美静子狠狠瞪我一眼,再次低头躬腰。
回去的路上,美静子走在我后面,身上和服发出的"嚓,嚓"摩擦声,昭示着她的愤怒,我知道她不会饶过我。
果然,走到一处假山旁,她从背后一把揪住我,早有准备的我抓住她的手臂向下一背,她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当年在军统训练班学的这两招还挺有用。"我鄙夷的望着她狼狈的样子。
美静子忿忿的瞪我一眼,飞身跃起踢向我的肚子,我下意识一躲,摔在地上,她冲过来,毫不留情的向我一顿拳打脚踢"那个女人说得对,你才是祸根。"
隐蔽在院墙上的两个人无奈的挡住眼睛。
"九儿真可怜!还怀着孕。"蒋萧有些哽咽。
"不可怜,因为她有我!"杨凯咬咬牙,翻下墙,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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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起,蒋萧和杨凯各自离开山神庙,分头去办事。
蒋萧去找西山游击队。杨凯去找西山最大的土匪,老鹰寨的大当家刘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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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寨。刘大宝正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一名手下来报"大当家的,外头有三个人要见您。"
"没见我正忙着吗?"刘大宝不耐烦地说。
“他姓姜名云飞,说是您的拜把兄弟……"
一听名字,刘大宝一颤,手中的烟枪掉落下来,随即又赶紧伸手抓,慌张地问道"姜云飞……在哪儿,有多少人?"
"在堂屋,就……就……就三个人。"手下见状也吓得不知所措。
刘大宝松了口气"他妈的,我以为姜云飞领着军统找我算帐来了,老五,你说怎么办?"
"好办,来的正好,咱不正愁没法向荣田交待吗,扣住他,直接送到荣田那里去,拿他去换点银元花花"被刘大宝称作老五的人说道。原来刘大宝已被荣田收买,要他帮助收集国共两党方面的情报。
"这次咱得多要点,姓姜的现在可是新任军统部长跟前的红人。"刘大宝吐出一口烟,通了通烟枪。
"就是,去,叫那三个人进来,我一个人就收拾了他们。"老五狠狠地说。
"刘大哥!"姜云飞进门后即行礼。杨凯和许副官跟在他身后装成跟班。
刘大宝嘿嘿一笑,"我听人说你现在在南京跟上了大靠山,大哥我这儿手头有点紧,你看你能不能帮帮忙呀?"
“是呀,托刘大哥的福,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靠山咱是龙,没了靠山咱不就是地头蛇么!做一辈子的小混混有什么意思。"姜云飞按杨凯教的一字不拉的故意引他。
"哈哈,看来贤弟是要成为另一个杜月笙呀,可是你这天大的福份里有我刘大宝的份吗?"见到姜云飞春风得意的样子,刘大宝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本性暴露出来。
"那得看大哥你投靠党国之心有多诚了?"姜云飞爽朗一笑。
刘大宝愣了愣"贤弟这趟来,莫非是招安?"
"大哥说哪里话,小弟只是为您寻条好出路,日本人已经是倒台了,您跟着他们混那几个一脚踢不倒的钱有什么意思?做人眼光要放长远"姜云飞眼光扫向刘大宝,见他一脸神往,便接着说"不瞒您说,我这次是受了杨部长委托而来,如果你能收拾了那帮苟延残喘的鬼子,杨部长定会为您请功,让您做个团长,师长什么的,还愁没钱花,而且这脸上也有光不是?"
刘大宝坐起身,摇头晃脑的想了一会儿,"老五,随我进来。"便带着老五进了内室去商量。
半个钟头之后.......
"行,兄弟,大哥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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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游击队据点。
"杀......!杀.......!"二十几个身着打着补丁粗布衣服的游击队员正在整齐划一的练着刺杀。
指挥室中,蒋萧仔细的端详着这间屋子。
房子由木板搭成,缝隙不严,到处都有阳光射进来,却很是整洁干净,墙上挂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有一副绘制粗糙的西山地图。一顶斗笠上系着一条红头绳。
"蒋科长。"随着外面林子里的鸟叫声,走进来一位英姿飒爽的姑娘。不是很美,却很阳光健康。
"你好!木兰同志!"蒋萧伸出手。
"你好!"木兰大方的笑笑。
两个革命同志热情的握手。
木兰就是西山游击队的队长。三个月前她还只是妇助会干部,后来形势发生变化,他哥哥牺牲在晋察冀战场,她为了帮哥哥报仇,调来游击队,没想到却上下服众,智勇双全,所以上级领导研究确定让她当了游击队长。
"这次的任务很艰巨,区委组织部已经对我们下达了死命令,不惜任何代价协助你们完成。"木兰为蒋萧到了一杯水,神情严肃的和蒋萧一起商量起行动计划。
"还不止这些,那些日本人还绑架了一位民主人士的太太,我们要帮忙营救。而且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哦?哪位民主人士?"
"杜月笙。"
"啊,是他!"木兰有些不悦。"他可是□□的红人,和那个恶贯满盈的戴某更是称兄道弟!
"那都是表象,这个人其实很开明的,帮过我们很多次,这也是上级领导的意思。"
"哦。那好吧!"木兰答应的很勉强。"我最讨厌那种娇滴滴的官太太了"
"他太太也不是那样的人!"蒋萧抿抿嘴唇,走出屋子!"明天晚上,山脚准时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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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正睡得香,(虽然白天又被美静子胖揍了一顿,但总算没有伤到筋骨。)
忽然被一阵从远处传来的枪声惊醒。还有马蹄声,和数不清的火把。
我两边的屋子里也开始响起慌乱的木屐声,和一连串惊讶和愤怒交织的日本话。
我快速起身,插好门。抱着厚厚的褥子躲进柜子!
外面不知打了多久,我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
"咣当"美静子一脚踹开门,举着刀,向我躺过的地方砍去。"巴嘎雅路!"发现我没在那里,她愤怒的咒骂。我躲在柜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放下刀!"屋内亮起火把,一个正义凛然的女声呵向美静子。
美静子转过身,狞笑了一下,扔掉刀,假模假样的举起手。
"去捡起来!"木兰命令部下去捡美静子扔下的刀。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游击队员跑过去。
美静子慢慢撩起和服的衣袂,手缓缓的向里伸。我知道她的膝盖上藏有一把□□。
"小心!"我抱着棉被扑过去,美静子一惊,来不及反应,便被我扑倒在地。
她以一个速度极快的翻身,一把勒住我的脖子,用枪指着我的脑袋威胁屋里的人。"别动!向后退!"
"荣田君,到这边来!"退到院子里,美静子大声叫过荣田。
正跟杨凯较量拳脚,已经落在下风的荣田闻声立刻奔了过来。
"叫他们都住手,放下枪!"美静子勒紧我的脖子。我倔强的瞪着眼睛,不肯说。"说!"她恼羞成怒一脚踢在我的腿上。
一阵剧痛袭来,我知道我的腿骨折了。
"九儿!"杨凯惊呼!"都住手,放下枪!"
众人皆慢慢的停了手,放下了枪。
"原来你是日本人?"杨凯走到美静子身前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真的跟你青梅竹马的表哥私奔了呢!"
"哼!"美静子冷哼,恨恨的瞪着杨凯。
"没想到杨部长这么念旧情。"一旁的荣田倒是开了口。"你的拳脚功夫不错,可惜太过感情用事!"荣田说着,两记重拳打在杨凯脸上,又抬起一脚踢在杨凯身上。
杨凯摔倒,擦擦嘴角上的血,站起身,笑笑"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冲我来。"
杨凯的话声未落,荣田就再次打了过来。又是几计重拳,杨凯抬手防御。"放下你的手!"杨凯望向我,美静子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枪,杨凯只得连防守都放弃,任凭荣田当靶子。
"你别管我,你赶快走!"我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不许哭!"杨凯吼我。仍然一次次地站起来。他这个人在敌人面前,即使死也要站着。
庭院里渐渐静下来,大家都捏了一把汗,连游击队长木兰也向杨凯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你个日本骚娘们,老子打死你!"就在这时,负责在外面守卫的姜云飞,听到杨凯被打,穿着一身功夫装,不明就里的冲进院子,扑向美静子。
美静子没想到会有人敢冲上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姜云飞扑倒在地,狠狠的扇着大嘴巴。
杨凯见我已经脱离危险,便再次和荣田交上了手。
"你先带九儿走!这里交给我!"完成了主要任务的蒋萧从从库房中冲出来,接替杨凯,和荣田打在了一起。
"谢了!"杨凯果断的抱起我奔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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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我在一阵布谷鸟的叫声中幽幽醒来。
"哎哟。"左腿上一阵剧痛。
"你醒了?别动,刚打好的夹板!"杨凯鼻青脸肿,薄薄的单眼皮此刻肿的只剩下一条缝。
"这位先生你是谁啊,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一面问他,一面摸摸自己的脸。
"别摸了,你还不如我呢!"他递过来一面镜子。
我简单的照了照,马上把镜子还给了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半个月之后,你拆掉夹板就可以了!"
"半个月?"我惊讶,着急,又惦记三爷。"那......你能不能找地方给三爷发个电报!"
"你心里就只有他!"
"怕他担心而已。"
"奶奶也很担心你,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她!"杨凯站起身,背对着我嚷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腿也受了伤。
"我当然关心。"我撑着身体坐起来。"我不只关心奶奶,还关心你,八八,凯儿,和未出世的宝宝......你们都和我的命一样重要!"我略微沉吟犹豫了一下"当然还有玉晓。"
"你放心吧,我已经让许副官给家里发电报了。"他的情绪缓和下来,走到床边扶我躺下。"不是不让你动嘛,就会跟我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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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南京火车站。
一列又一列的火车从三爷面前开过。
"大哥,回去吧,六嫂坐的那辆车至少要明晚才能到呢。"王国海低声劝着一身重孝的三爷。沈氏对他有养育之恩,所以他为她戴了孝。
"没事,你六嫂不在家,回去也是无趣,在这里看看火车挺有意思。"三爷掸掸烟灰,九儿不在。他又开始频繁的抽烟。
"可是您都几天几夜没合眼啦!"王国海一阵心疼,语气带着哭腔。
"没事!不要啰嗦了。"三爷若无其事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