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月笙月落月满天(1 / 1)
三爷和子桥在书房中商议了一夜送李富春离开南京的办法。最后决定借着赛狮大会走水路。
漕帮聚义堂内,黑帮老大们济济一堂。
"这赛狮大会是大家的事,凭什么一个人说的算。"大家刚坐定,洪四海就开始发难。
"你他妈说什么呢?"立在三爷身旁的王国海老早就打开了□□的保险。
三爷没有说话,镇定自若的喝着茶。
"诶,四海,三爷一直是咱们的龙头,这是上次赛狮会时大家一致推选的。你怎么可以以下犯上,坏了规矩。"福兴帮老大葛福生站起来斡旋。
"上次赛狮会?上次赛狮会是什么时候了?此一时,彼一时,我提议重选!"洪四海自从当选了南京立委,又仗着军统的势力近来越发嚣张。
"四海呀,你才是个立委,三爷是部长,差着好几级呢,你能为大家说什么话呀?再说前些年闹鬼子,要是没有三爷罩着咱们,咱们哪能过的那样太平!"贵溪帮老大章庆宝也是一阵气不公。
洪四海词穷,没有再说话,撇着嘴坐在那里不服气。
"操,你,妈的洪四海你他妈瞪谁哪?"王国海到底没忍住,掏出枪奔了过去。
洪四海身旁的小弟徐二愣掏出枪迎上,登时各打三枪。
幸好都被身边的人拦下,只打在了天花板上。
聚义时开枪是大忌讳。一时王国海和徐二愣都被人扒光了上身,跪在了关二爷面前。
"国海是我的人,为了避免护短之嫌,怎么处理,大家定吧!"三爷冷冷的望向众人,神色如常。
老大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搭茬。
"云飞,今天你是东家,你先说!"三爷望向姜云飞。
"我能说什么呀,我这屋子本来就漏,昨个儿刚找人修的,这又挨了好几枪.......!"
"好了,还是庆宝说吧。"一向很有耐心的三爷不耐烦的打断姜云飞,问向章庆宝。
"多谢三爷看得起我。"章庆宝站起身,拱了拱手。"在下认为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不应该,我们手里的枪跟人家当兵的不一样,人家那枪才是杀人的,我们的枪是挣饭吃的,怎么能对自己兄弟使呢?"章庆宝顿了顿,走到三爷跟前单腿跪下"小弟恳请大哥念在他们一时糊涂的份上,饶了这两个兄弟!"
"请大哥网开一面!"其它老大也一并起身,行礼求情。
"砰.......砰........!"
三爷转身扶起章庆宝,还未待说话,洪四海便举枪杀了徐二愣。
"出来混,就是要守规矩,坏了规矩就得死。"洪四海吹吹枪筒。
"对,坏了规矩就得死。"三爷低头笑笑,慢慢踱到洪四海身旁脱掉西装,拿出两把枪摆在桌上"你在聚义时开枪也是坏了规矩,做为龙头我也有责任,我们今天就来个投名状。"
投名状使青帮中的一项刑法,一般用于解决老大们之间的矛盾。古时用毒酒,现下用□□。每把枪中放一颗子弹,彼此对开六枪,每个人只能躲一次。
洪四海一脸不屑地站起身,隔着桌子站在三爷对面。两人同时举起□□,旋转弹夹,靠听力和经验判断着子弹的位置。屋内众人皆屏住呼吸,有的干脆闭上了眼睛。三爷让洪四海先来。
"啪.....""啪.....""啪......"三发空枪打出去,洪四海脸上已不见了刚才的嚣张,三爷却依旧面不改色。
"啪......"三爷再打一发空枪,洪四海抵不住恐惧,下意识一躲,浪费了机会。
"砰.......!"洪四海的第六发实弹,被三爷轻盈的躲过。
结果已提前知晓,洪四海必死无疑。
洪四海紧张的一头冷汗,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
三爷面带微笑,把枪支在桌子上看了洪四海好一会。他认为气势上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好啦,四海,别那么认真,自家兄弟玩一玩的。"三爷扔下枪,穿好西装,拍拍洪四海的肩膀走回上首。
"唯三爷马首是瞻,唯恒云社亦步亦趋!"三爷重新坐下,屋内老大欢呼雀跃,振臂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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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海惹了事,几天没敢露面,倒是文静打来电话请我们星期天去吃饭。
王国海年纪轻轻,却有三房太太。原配和二房带着孩子住在乡下,他和文静住在鼓楼雨巷的一个小套院里。
院子被文静打理的清雅别致。火红的鸡冠花,翠绿的葡萄架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藤制的躺椅,藤制的小几,无不说明女主人并非俗流。
"六嫂,您喝茶!"文静笑盈盈的递上茶碗。
"谢谢!"我回以微笑。
"大家稍坐坐,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文静有些害羞的打过招呼,向厨房走去。
"不忙!"三爷微笑。看到自己最信任器重的兄弟,小日子过的这样幸福,他由衷高兴。
"嘿嘿,对,对,不忙!不忙!"子桥笑嘻嘻的附和。希文加班没来,所以他很放松。"文静,需要帮忙就说话!"
片刻之后,王国海拎着一篓大闸蟹两条活鱼从外面回来。"大哥,六嫂,宋爷!"
"你六嫂昨个儿还念叨你做的鱼呢,快去做!"三爷见他拎着我喜欢吃的长江鲤,连气都不让国海喘匀就把他往厨房撵。
"嘿嘿,知道了,鱼就是为六嫂买的!"王国海憨厚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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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杨凯难得在家。
早起,杨凯带着凯儿和八八在花园里翻土准备种花。
"舅舅,你是要种栀子花么?"八八戴着杨凯的军官帽蹲在一旁用小铁锨挖着土。
"你怎么知道?"杨凯推了一下他的胖脑袋。
"在重庆的时候,我看妈妈种过。"
"哦?"杨凯的手停了一下,继而一脸不屑的继续铲土"她种的一定没有舅舅种的好!"
"好看的,可好看了,姑姑种的栀子花白白的,旁边还有红红的相思豆!"凯儿抬起可爱的小脸望向爸爸。
"那又怎么样?现在也没见她种。"杨凯哽咽,偷偷落泪。
"搬到南京,妈妈本来还想种,可是三爸爸说:那么漂亮的花儿就让它留在重庆好了,南京有南京的花,所以妈妈就........!"
"臭小子,瞧你那一脸土,快进屋洗洗!"一旁晒太阳的奶奶吼他。
"知道了啦,干嘛那么凶!"八八扔掉铁锨跑进屋子撞到正走出来的玉晓。"哎哟,慢点儿!"玉晓笑嗔。"亲爱的,有你电话。"
"知道了。"杨凯回过神思,摘掉手套,去了书房。
"我是杨凯!"
"部长,恭楚招供了!"
"好!趁热打铁,咬住不放,务必让他把知道的一切吐干净。"杨凯兴奋的拍桌子!
"属下明白!"
挂断电话,杨凯驱车前往军统总部。中,央,特科书记恭楚的叛变让几天来一愁莫展的他精神大振!!
直至晌午,一份又一份的名单源源不断的送到杨凯手中。
"部长,这是您要的中,共,潜伏在南京的电报员名单。"许副官把整理好的最后一份名单递到杨凯面前。
"先抓捕这些人,切断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保证之后的行动万无一失。"杨凯点燃一支烟,果断的下着命令。
"是!"许副官立正敬礼。
"等等,这个叫林文静的要抓活的!"杨凯在文静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儿。
"是!"许副官应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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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海家的小院儿属于西厢房,傍晚时分,阳光充足。这个时节,南京向来是外面比屋里暖和,于是在子桥的建议下,餐桌就设在了院子里。
餐桌上美味佳肴,山珍海味,目不暇接。
王国海眉开眼笑地招呼大家"吃菜吃菜,大哥,六嫂,宋爷不要客气。"
"谁跟你客气!"三人一起笑他。
"三爷,我敬您一杯!谢谢您多年来对国海的提携。"文静端着酒杯站起来。
三爷微笑喝下。"你把国海照顾的这样好,是我该感激你!"
"应该的!"文静望向国海灿然一笑。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忽然被撞开。几个军统带着一队宪兵冲进来。
"别动,都别动!"荷枪实弹的枪口对准我们。
"什么事?"三爷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倒是我被这番架势弄的有些紧张。
"杜部长!宋部长!"随后进来的许副官拱手行礼,神情严肃!"经查林文静是中,共,潜伏在南京的一级电报员!"许副官拿出逮捕令递到三爷和子桥面前。
"啊??不会弄错了吧?"子桥惋惜大叫!
"确定无误!"许副官背过双手,踮了一下脚,表示无能为力。
"老婆!"王国海满眼泪水扳过文静的肩膀,心疼的望着她。
"国海,我们的缘分尽了。我不后悔,也没有遗憾。"文静拽下国海的手,昂首阔步走出去!
"老婆!"王国海悲恸的蹲到地上。
"国海,起来!"三爷扶起王国海在他肩头重重一拍。
"大哥!"王国海终于哭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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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部,杨凯办公室。
"来这里做什么?"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阴沉的瞪着我!
"救林文静。"我腆着肚子,单手支在腰上。
"不知所谓!"他气愤地站起身"我还要去开会,没时间陪你胡闹!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随着升官的速度,杨凯的办公室越来越豪华阔气,紫檀色的地板像是刚刚打过腊。
我踱到窗口,顺着毛茬抚摸着墙几上的猎豹标本。
"哎哟...... !"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不住的惨叫声,让已经出了门的杨凯重新返了回来。"九儿,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我痛苦的捂着肚子。
"我们去医院!"他抱起我奔下楼。
"杨部长!"迎面遇上徐副官。
"快备车!"他大喊!
"九儿,没事,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路上他不住的催促着司机。"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哥,你就放了林文静吧,我会让王国海送她回乡下,我保证从此以后她会销声匿迹!不会给你找麻烦!"我流着泪望向杨凯。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他不住点头!
医院走廊,杨凯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
医生攥着我的银元走到他身边"你是穆雨的丈夫吗?"
杨凯没有直接回答,绕了一个弯子问"她怎么样了?"
"情况还算稳定,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哦,那就好!"杨凯长长呼出一口气"您先帮我照应点儿,我回家去给她取些衣物。"看来这家伙压根儿没想通知三爷。
医生点头同意,杨凯向病房里扫了我一眼,带着微笑离开。
"那个叫林文静的,先释放吧!我另有用处。"上车前,他用医院的电话给许副官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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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快来帮帮我!"回到家,杨凯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叫奶奶。
"什么事呀,大孙子!"奶奶正躺在摇椅上转核桃。
"九儿今天去看我,摔倒了,我刚刚把她送去医院,医生说她需要住院,我得给她收拾点东西"
"她摔倒了?"奶奶没有动,依旧摇着椅子。
"是!还哭了呢!"杨凯似是在楼上翻着什么!
"什么姿势?"奶奶继续无动于衷。"是不是胳膊支着地,侧躺在地上,还捂着肚子?"奶奶憋着笑,转核桃的速度越来越快。
"您怎么知道?"杨凯提着一大包他在各地出差时买的浅黄色衣服奔下楼。
"她今天一定是有事求你,而你没答应。"
"对!"此时已经猜出了几分的杨凯蹲在奶奶身边沉下脸。
"她小时候经常用这招骗我给她买麦芽糖!"奶奶同情的望着杨凯。
"穆雨,我们走着瞧!"杨凯一把夺过奶奶手里的核桃捏的粉碎。
"你这是干嘛呀,我好不容易选的两个一样大的核桃。"奶奶抓起核桃仁,放进嘴里。
"奶奶,您知道我不是个轻易动感情的人。"
"知道。"
"您知道我有多爱她么?"
"知道。"
"当初要不是为了凯儿,我是不会结婚的,可是她是怎么对我的?"杨凯气愤的挥着拳头。
"这核桃真好吃,你再给奶奶掐两个。"
"奶奶,你别吃了。我真的很痛苦。"
"为什么不让我吃?很好吃诶,这核桃呀就跟人活着一个样儿,不能转了,就把它吃了,没有必要和自己较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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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边上,一处芦苇掩映的私人渡口,农妇打扮的文静和王国海依依不舍的道别。
"这次要不是六嫂帮忙,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王国海抬起衣袖,擦擦眼角的泪。"这次到了乡下,可千万莫要再冒险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文静也哭泣。
"国海,时间不早了,快让文静动身吧!"三爷看看表,催促王国海。
"知道了!"王国海走过去嘱咐摆渡人几句话,和文静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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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三爷坐在车里,躲开我要和他牵在一起的手。我再牵,他再躲。再牵,再躲。
我瞪他一眼,执拗的转过身也不理他。
十分钟之后,他凑过来,抱住我,我挣脱。被他强行抱在怀里,深深吻住。
"杨凯真狠,听说这次抓了那边儿好几个大官呢,交待的还好,不交待的直接就毙!"王国海边说边回头,望见我们,连忙转过头一阵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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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杨凯早早回家带着孩子们种花。
"花籽怎么少了这么多?"杨凯问八八和凯儿。
"九儿今天上午过来,拿走了。"一旁的奶奶手里换了一副新核桃。
"她凭什么拿走我的花籽。"杨凯忿忿的咬着牙,样子好像提起了前世的仇人。
"她说,你的花种的太密集,影响花的生长,还说栀子花要想开的好,种花的人就要懂得留有余地,所以她把那些花籽种到她家花园去了。"
"种到她家花园干什么,那个流氓头子不是不让她种么?"
"那只是开玩笑,流氓头子还是有些心胸的!"奶奶微笑,透过老花镜看杨凯"孙子啊,奶奶给你熬了芝麻糊,煨在锅里呢,洗洗手快去吃吧!"
"哦,以后这些事您不用亲自做的!"杨凯扶起奶奶进了屋。
杨凯带着孩子去洗手,奶奶为他盛出芝麻糊。"好吃不?"奶奶笑问。
"好吃!"杨凯顿了顿,挤出一丝微笑,里面放了红糖,只有九儿知道他喜欢在芝麻糊里放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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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深夜,南京近郊茶园别墅温泉内。
"大哥,你说怎么才能知道子弹在哪个弹夹里呢?"姜云飞游到杨凯身边,拿出一把□□,匪夷所思的望着。
杨凯接过□□,卸下五发子弹,快速转动弹夹之后,对着自己的头连开五枪,第六枪打在了对面的墙上。
"大哥,哎呀,哎呀,大哥,你这耳力也不比杜月笙差呀!"姜云飞一脸赞叹之色,连连称奇。
"这个世界上做什么事都要靠脑子!"杨凯轻蔑的瞪了他一眼,拿过一颗子弹再次装进弹夹,敞开着转动了好几次,那颗子弹都像有魔力一样停到了最后的位置。
"哎呀,哎呀,大哥,你这手法也这么了得呀,大哥你真乃神人哪!"
"你知道什么是重力么?"杨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点了一支烟。
"不知道。"姜云飞摇头。
"你知道什么是蠢猪么?"
"知道!"
"说!"
"就是像洪四海那种人!"
杨凯咬紧牙关,扭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