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笙月落月满天（1 / 1）
＂三爷，请......！＂此后的日子，白经理每晚便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站在门口迎候杜月笙......
不过还好他每晚都来得很早，有时甚至比我还要早......
＂你总是这样，都没有客人敢请我跳舞了.....！＂回家的路上，我笑着抱怨.....
＂不好么.....？＂他笑笑，依然只是牵着我的手......
＂当然好.....！＂我望向他，心里很温暖......＂谢谢你为奶奶付了医药费......！＂
＂我害她孙女赚不到钱，所以是应该的....！＂
＂我已经跟白经理打过招呼了，下个礼拜他会给我个机会上台唱歌，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能转做歌女了......！＂
＂为什么不干脆离开那里，不要做了.....？＂
＂你养我.....？＂
＂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语句中间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相视片刻之后，我们一起大笑.....
＂明晚我来接你上班.....！＂家门口，他望着我进门......
＂不要，还是去舞厅等我吧.....！弄堂里的阿婆们会用眼睛把你杀掉的.....＂我转身莞尔一笑......
＂好吧.....！好梦.....！＂他潇洒的摆摆手.......人却依旧站在那里.....
直到我走进屋内，打开电灯，走到窗前回给他一个飞吻之后，他方才离开.....
一周之后，由于我的歌唱的还算说得过去，再加上有他的面子，所以我终于摆脱了舞女这个职业.....
第一天登台的时候，我的化妆间里摆满了他送的花篮.....台下俨然也成了他和他那帮兄弟的包场.....
二周之后，他干掉了他在法租界的头号劲敌刘三奎.....，并成功的兼并了法租界的地盘.....
＂恒云社＂从此宣告成立......
三周之后，我的巨幅照片挂在了百乐门门口的广告栏上......
一个月之后，他又干掉了英租界的老大马五爷，恒云社有了自己的办公楼......
半年后，我跟百代公司正式签约，霞飞路上也有了我的海报.....
一年后，上海的码头已经有三分之二属于了恒云社......！
每每成功一步，我们都会在见面时会心一笑并为对方竖起大拇指！
唯一不变的是......
我们依旧会在晚上牵着手走在马路上.....依旧相伴去吃阳春面.....依旧还会因为那碗辣椒而不厌其烦的拌嘴......
当然，飞吻和好梦也依然在继续.....
＂九儿，跟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白渡桥上，他的笑容很灿烂......
＂同感......！＂他的笑容让我感觉自己也很快乐.....！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的笑容告诉我的.....！＂
＂哦.....？它是怎么告诉你的？＂
＂这个简单，如果是真开心呢，就会用心去笑，而假开心呢，则只是用嘴在笑.....！＂我歪着脑袋，俏皮的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微笑默然，表示同意，转过身，一动不动的望着我看了很久.....
＂过来.....！＂他张开怀抱.....轻声唤我......
我带着一丝羞涩走过去.....
＂在这乱世里，我能给你什么.....？＂他轻轻抚弄着我的头发......
＂一个拥抱就好.....！＂他的怀抱总是让我感到很安全.....
＂也许还可以多一些.....！＂
＂不需要.....！对我来说，这样已经很好.......！＂
他微叹一口气，收紧手臂......
我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他的味道........
这样真的已经很好，只有这样，你才会一直快乐.......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会一直快乐.....！在这个身为不由己的年代，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穆小姐，请留步......！”第二晚下班时，白经理叫住了我.....
“什么事......？”
“有人要见你.....？”
“谁.......？”
“随我来便知......”
这白经理平日里并不是个多事之人，而且好得是我的老板，所以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少不了随他走这一趟.....
三楼的贵宾室里，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整齐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您是.....？”我只站在门旁，并未走进去.....
“穆小姐，请坐.....！”他并未急着回答我的话，而是在礼貌的向我让了座之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上海分局第一调查科杨凯”默念一遍之后，我的心不由一沉，在现下这个特殊时期，军统绝对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两个字.....
“杨先生，找我有事......？”我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穆小姐认识这个人么.....？”他的目光在我脸上轻扫了一下之后，递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蒋萧一脸阳光的笑着，一身国民党少尉军服让他更显英气.....
“认识吧.....！”会心的一笑之后，我佯作不经意的答道！
“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特殊的职业习惯让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
“杨先生，我以前是个舞女，他是个男人，您说我们能怎么认识.....？”风月场中一年多的混迹让我也有了些事故的本事.....
“可是据我所知，那时他还只是个学生.....”
“学生？呵呵，杨先生真会开玩笑，这百乐门里从来只有男人，没有什么学生.....！”
“哦？那他在你家住的那两个月，算是你们之间的一种交易喽.....?”显然，他在故意羞辱我，同时也是在继续试探我.....
“杨先生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只能继续扮演不知羞耻.....
“包养一个舞女不是需要很多钱的么？而这个蒋萧那时只是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学生，要靠着他姑母为别人洗衣缝补才得以长大.....他有什么钱包你.....?”他阴阳怪气的说完前半句话之后，忽然提高嗓门声色俱厉的向我吼起来......
“杨先生，谁说包舞女一定要用钱，您没看到他很英俊么.....?”我微笑的把蒋萧的那张照片举给他看......
“你.....！”一时间他的脸被愤怒憋得通红......“咱们走着瞧.....！”忿忿的扔下一句话后，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看来他今天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理而来的，也许在他眼里舞女都应该是低智商动物.....
只是照片上的蒋萧明明是国军的军官，为什么会被自己人调查......？
出了百乐门，已经夜深人静.......
没有叫车，因为他的关系，我已经爱上了走夜路......
高跟鞋嗒嗒作响的节奏，让我的思绪不断的飘远.......
夜色中，上海滩绚丽的霓虹灯凸显着十里洋场的辉煌，租界里的洋房让人在这座城市中迷惘，黄浦江永不停歇的波涛却有一种乱世的沧桑。弄堂中的老人将油灯点亮，星星点点照亮着小巷，临街的商铺虽已打烊，却仍然布满白天繁华的影子，这里的所有都让我如此彷徨.......
那么，他呢.....？此刻他在做什么......？陪在他身边的又是谁.....？
＂号外，号外......看梅兰芳与孟小东反目成仇，夫妻恩情一去不返啊......号外，号外..... ！＂第二日，公司门口的报童一大早就喊个不停......
＂去，去买一份回来.....！＂我把钱递给公司里专门负责为大家跑腿的阿贵.....
片刻之后，阿贵把一份＜申报＞交到了我手上.....
头版头条，两张很大的合照.....一张婚前，一张婚后.....两个人反差极大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感情的巨大变化......
望着孟小东难掩失意的脸庞，我很想知道，今时今日，她会不会后悔.....
而他，在见到这张照片后，又会不会心疼.....
果然，当晚见面，他的脸上挂着满满的心事.....
并没有问，因为那会让我们不快乐......！
虽然还是那样的并肩走着，却一路无言，漫无目的......以至于错过了面摊他都浑然不觉......
＂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吧，我会自己叫黄包车的.....！＂我用嘴微笑道！
＂也好，明晚再来看你......！＂他无精打采的抬起脚，踩灭了今晚的第N支烟蒂.....
＂不用了，我这几天没什么通告.....！＂我勉强自己为他挤出一丝微笑.....
＂好吧....！＂他笑笑，没有走路，而是转身上了汽车......也没有回头再望我一眼.....！
我落寞的望着他的汽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心中怅然若失......我，终不是他的最爱.....！
一周之后，我听说离婚后的孟小东又回到了上海......
＂她回来了.....＂一个月后，他才又来找了我.....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起孟小东......
＂见面了么.....？＂我放下刚刚夹起的面条，心里有些忐忑的抿了抿嘴唇.....
＂见了.....！＂
＂哦，都说什么了......？＂我故作镇定道！
＂她问我还爱不爱她....？＂
＂你怎么说.....？＂不断加快的心跳使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他用沉默回答了我.....
＂然后呢.....？＂许久之后，我终于再度鼓起了勇气......
＂她让我娶她.....！＂他放下筷子，点燃一支烟......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这一刻我的心很痛......
＂明天.....！＂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我强迫自己拽回跌入谷底的心，微笑的望向他......
＂谢谢.....！＂他有些苦涩的笑着......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么....？＂送我回家的路上，他有些凄然的问向我.....
＂只要你那四个......不.....是五个，只要你那五个老婆不在意，就可以....！＂我依旧用嘴笑着......
他亦微微一笑.....
弄堂口，一弯下弦月下，我为他带上了我在静安寺为他求的护身符......！
＂九儿.....！＂他忽然一把握住我的手.....就像握住两颗同样纷乱的心.....
＂快回去吧，明天还要当新郎呢，好好对人家，毕竟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我抚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中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丝悲伤......
他低下头，又是一阵让人心酸的沉默......
＂好了，我该走了.....！＂在我们的情绪就要失控之前，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弄堂.....
这一刻，连我自己都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哭......
也许对于这个结局，我和他都早已知晓.....如果爱情里有太多的顾及，那么付出代价是必然的结果.....
他和孟小东结婚那晚，我为自己化了一个浓艳的妆，穿上了一件同样妖艳的旗袍，用这种方式祭奠着我那不了了之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