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终于，这场闹剧一般的恐吓信事件在国庆日前十天落幕了。
星期五的凌晨，在身心双重疲劳的压迫下，马斯坦下令所有人放下手头的善后工作，回去休息一天。当然，除了哈勃克，他已经提前用完了休假，只好和海布兰少校一起继续爆炸的调查与现场的善后等。
马斯坦和赫可艾在家整整睡了一天，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令人痛心的事终于在放松的睡眠中淡去了悲剧的色彩。法尔曼和菲利也是，宿舍里充满了二人的呼噜声，以至于哈勃克差点失眠。布莱达也再没有理由逃离老医生的监控了，乖乖的躺在病床上养护自己的大肚子。而罗德，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件，似乎深思熟虑起什么来了。
“早上好，大家，怎么哈勃克你的眼袋那么重啊？”马斯坦故意轻松的打招呼，所有人经过休息都已是神清气爽，唯有哈勃克一脸阴沉。
“这事不能问我，问他们。”说完一双熊猫眼直直的盯向两位装无辜的室友。
“不管怎么说，感谢大家来加班，今天星期六，我们早干完早回家，明天就是哈尔奈特小姐的葬礼了。”马斯坦收敛起笑容。
“还有帕姆的。”菲利淡淡的加上了一句。
“……没错。”马斯坦环视自己的部下们，“希望明天就能给他们一个交代，大家加油吧。”
“是！”所有人认真的敬礼。
首先是卡斯坦汽车爆炸的调查，哈勃克昨天已经向管理弹药库的洛尔维克多中校核查过了，根据爆炸残骸的调查，可以确定是司令部里的炸药，翻查过记录，这些炸药只可能是八月初卡斯坦利用职务之便从弹药库申领的那一批，那天洛尔维克多中校正好休假，真是狡猾，趁机蒙混了过去。
马斯坦也不禁冒一身的冷汗，卡斯坦那么早就已经在计划了吗？可是，为什么炸弹会安在他自己的车里，而且那么巧就爆炸了呢……是他们内部出现分裂吗？倒是有可能，因为在帕姆的问题上卡特已经和卡斯坦吵翻了。
对于被抓住的卡特等人的审讯是交给法尔曼和海布兰的，其实如果布莱达没有住院的话这个工作会是他的。卡特交代了卡斯坦给他的许诺以及他们的计划和目的，当然，卡斯坦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话就必须让上面空出一个座位，他瞄准的是杰拉米尔·罗德，有可能的话马斯坦他也想一并收拾了。
“罗德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不过是背后有个大总统，哼，那么依赖自己的主人干脆去做大总统府的看门狗好了，这里不需要装成人类模样的狗！”
是的，这就是卡斯坦对罗德的评价。而卡特这个没什么大脑的大个子也就相信了他，更进一步的，傻乎乎的认为自己是利用了卡斯坦，他想回军部，然后好好的对曾让他难堪的军法处的人报复一番。可惜已经都成了泡影。在得知帕姆重伤住院的时候他就执意去救帕姆，最后和卡斯坦分道扬镳；可最终这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得知帕姆是真的死后，卡特也再没有什么挣扎的心情了。
众人用一天的时间整理出整个案件的报告书，成为案件牺牲者的哈尔奈特以及帕姆得到军部的补偿，虽然只能是死后的补偿了；卡特等人因故意伤害罪将被判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主谋的卡斯坦已经死了，姑且不论；最难办的就是波利克·达斯提中尉了，他是真的有刺杀大总统之心，并且身份非常尴尬的有一半的伊修巴尔血统，这甚至有可能连累知道其血统却仍保护了他的罗德。
马斯坦向格拉曼中将当面报告完了整个案件，并对达斯提的处置做出请示。格拉曼自始至终背对着马斯坦，一句话也没插，静静的听他说完。
“这样啊，卡斯坦居然用我这个老头子威胁你。”格拉曼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褒贬之意，这更让人心里发毛，“你也真是单纯，居然就上当了。”
“是，很抱歉，是下官失态了。”
“而反过来卡斯坦又用你来威胁我……我没有理他，你可因此而有所怨恨？”
“不……”马斯坦心中一紧，果然问了啊，“如果因为下官而使犯人得逞，那下官的罪过就大了。”
“哦？”格拉曼冷笑一声，慢慢的转过身。
“而且……先不说下官认为卡斯坦就算得到他想要的也不会放了下官，就是下官因此而安全回来了，也会颜面尽失，难在司令部混下去了。”说不定在众人眼里就会变成卡斯坦形容罗德的那种人，只不过靠山换成了格拉曼。
“是吗……”格拉曼饶有兴趣的看着马斯坦。
“下官要感谢中将为下官所作的一切。”就算只是为了外孙女，格拉曼给马斯坦的也不仅是在司令部立足的支持，还有会成为未来助力的尊严。
“我也不说什么‘你能这么想就好’的话了，总之，自己多小心吧，这里并不比战场简单。”格拉曼说完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便摆摆手让马斯坦退下了。
“是！”马斯坦敬礼离开，办公室沉重的木门闷闷的关上了。
“……”格拉曼继续让自己透过窗口看着充满秋天味道的天空，“好小子，已经开始对我有所怀疑了吗……”
为什么卡斯坦会对罗德有这种想法……不，应该说是谁让卡斯坦有这种想法……马斯坦从看过对卡特的审讯报告之后就开始怀疑了。还有汽车的爆炸事件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但在见过格拉曼之后一种怀疑的情绪升上心头，他并不对格拉曼感到怨恨，他只是想，如果自己当时也在汽车上，那么汽车的爆炸是否仍会发生？应该会吧，他自己也明白，自己没重要到那个地步……这算不算是一个提醒呢？不管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总之的确是对他个人的极好的提醒，他还太年轻，这不是他的错，却是他必须小心的。
“中校？”赫可艾轻轻的叫他，“怎么样了？”
“没问题了。”马斯坦对自己的出神感到抱歉，“达斯提中尉的处置需要等大总统到东方城市之后亲自下令，剩下的都交给司法机关吧。”
“嗯，好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便等于案件的最终告结。忙了这近一个月，终于可以彻底松一口气了。
“大家晚上都有安排没有？我们一起去布莱达那里好好庆祝一下吧！”马斯坦提议道。
“好呀，哈哈，大概他不能喝酒，我们就馋他一下吧！”
“老医生肯定又会骂啦！影响病人休息什么的！”
“管他呢！这个时候再不庆祝就没天理了！”
“……”
大家闹哄哄的谈论了起来，马斯坦在一旁笑而不语，他突然注意到，赫可艾并未参与众人的谈论，只是抿嘴笑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赫可艾少尉，”马斯坦突然想起来了，“你今天是不是要回家？”他指的是去她外祖父那里。
“不了，”赫可艾明白马斯坦的意思了，“正像哈勃克准尉所说的，今天不和大家一起庆祝庆祝就没天理了！”
“嘿嘿，好的！现在就可以下班了吧！我们快些去买吃的！这会儿正好什么都是刚出炉的，再晚就不那么热腾腾的了！”
“……”
同事们簇拥着一起离开，就好像国庆日提前到了一般。马斯坦感到有些内疚，虽然格拉曼不顾他死活，但他也不愿自己成为赫可艾与外祖父之间的芥蒂。
自己的血亲已经一个都没有了，而赫可艾还有一个，也只有这一个了……
星期日的清晨，虽然昨天晚上同事们一起在布莱达的病房几乎闹翻天，但这个时候都庄重的沉下轻松愉快的心，来参加两个无辜卷入军部阴谋的牺牲者的葬礼。
马斯坦、罗德、洛尔维克多、海布兰、赫可艾、哈勃克、法尔曼、菲利……莫莉尔的养父母，照顾过帕姆的菲利的朋友，还有许多伊修巴尔人——莫莉尔·哈尔奈特对他们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朋友与族人。还有一位老者，他似乎才赶来东方城市，仆仆风尘在他的脸上化成数不清的沧桑痕迹。他来到莫莉尔的棺木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的打开，之后轻轻的捧出一把黄沙撒在了棺木上。
“我们的家乡永远欢迎你的归来。”老人郑重的念道，伊修巴尔的同胞们禁不住潸然泪下。
葬礼即将开始，最后一批快迟到的大队人马赶来。这令罗德等人吃惊不已。
为首的居然是弗列特教官，他特意从士官学校赶了来；之后是被老医生扶着的布莱达；许多宪兵押着的卡特与达斯提；跟在最后的是一群流浪的小孩子——他们是帕姆的朋友。
“这……”罗德吃惊的看向马斯坦，但马斯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他知道莫莉尔不会在乎凶手是谁，或者有没有得到制裁；但他明白莫莉尔一定会高兴，最后再见到这么多朋友。
还有帕姆……一定也是……
秋天的风冷冷的，没有云的天空，那么纯粹……
“赫可艾少尉。”葬礼结束，众人都已散去，马斯坦叫住赫可艾，“下午有空吗？”
“……有空，有什么事吗？”赫可艾疑惑的问。
“一起出去散散步如何？”
这次是马斯坦开着车，赫可艾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来到了那个近郊区的公园。
“这地方……真是让人心情复杂啊。”赫可艾自嘲的笑了笑，曾经那么留恋的美好，然后是几乎窒息的心痛，再一次来……她已经猜出了几分马斯坦的用意，所以更是觉得感慨了。
“是啊，不过空气还是一样的好，大自然就是这点最神奇，无论多么糟糕的心情，只要用心的深呼吸几次……啊~”马斯坦说着做了个深呼吸的示范，“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是吗……”赫可艾也跟着做了几次深呼吸，仿佛给肺做了一次大扫除，果然很舒服。
“走吧，去转转。”马斯坦拉起赫可艾的手，与她肩并肩的沿着公园中的小路缓缓的踱着步子。
“那个，我印象中的赫可艾老师，是个对炼金术研究孜孜不倦的人，执着到几乎偏执，老实说我很难想象师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说母亲吗？”赫可艾忍不住笑了出来，“母亲是个可以把父亲治的服服帖帖的人呢，而且说不定她是世间唯一的一个！”
“这么厉害啊。”马斯坦吃惊的看着赫可艾，不会赫可艾其实遗传她母亲多一点吧……
“是呢，母亲虽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我还是能记得很多。她在的时候家里少不了她的笑声，父亲如果研究的太晚，母亲可是会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拽出书房呢。”赫可艾得意的笑了笑，“那时候父亲受到军部的邀请，但他拒绝成为国家炼金术师，于是和母亲一起搬到了偏僻的乡下。我那时候完全不了解母亲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想想，母亲真的很了不起，那么贫苦的生活一句怨言也没有。”
“……”马斯坦意识到赫可艾自己将话题引向了他想说的方面，她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了吗。
“所以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生活里似乎就只剩下炼金术了，家里也一下就变得死气沉沉的呢。说来真是惊人的相似，外祖父家现在的气氛，就跟母亲去世之后，马斯坦先生来之前一样呢。”
“是吗。”都是因为缺少了一位爽朗坚强的女□□，但马斯坦可真是有些意外，自己也成了那个家庭的转折点吗？
“马斯坦先生找我出来散步的原因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赫可艾微笑着在马斯坦的面前站定，“我会去和外祖父好好谈谈的，但要请马斯坦先生帮我做一件事。”
“好啊，什么事？”
“嗯……先送我去外祖父家吧，到了我再告诉你。”赫可艾狡黠的一笑。
离晚饭时间还远，格拉曼虽在书房里看着书，心里却依然盘算着司令部的事。卡斯坦的事总算了结了，就算马斯坦有千种怀疑，人已死无对证。但他多少还是对这小子不太放心，他的潜力真的出乎意料。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军人他并不惊奇，那是军人应该有的素质，然而在政务上的能力再与军事才能相结合的话，那就是必须警惕的对象了。
他倒已没有了年轻时的野心，但自己毕竟是地方长官，给自己扫出一片安静的后院总是必要的吧。
“老爷。”管家敲了敲门进来，“小姐来了。”
格拉曼惊讶的放下书向窗外望去，真的是赫可艾。她已换下了葬礼上的礼服，穿着一身轻便的连衣裙；从司机座那边出来的是马斯坦，他仍旧一身军装，英挺的扮演着护花使者的角色。
真是稀奇啊。格拉曼大概猜出了是马斯坦劝赫可艾来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直让他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赫可艾看到了在窗口的格拉曼并招了招手，接着转过身去示意马斯坦过来。马斯坦绅士的弯下腰将耳朵凑到赫可艾嘴边，以为她要说什么悄悄话吧。但赫可艾只是迅速的在马斯坦靠过来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完整的唇印……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格拉曼没有做任何表示，但是管家已经感到了寒意的袭来，窗玻璃……好像要结出冰花了！
“这就是我要你帮我的事。”赫可艾对着呆若木鸡的马斯坦莞尔一笑，“多谢了！”
说着赫可艾转身欢快的跑进了屋子，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马斯坦在院门口发呆。
等、等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马斯坦的脑子不知打了多少个结，直到他无意识的看到格拉曼依旧站在窗前看着他，顿时冷汗直流。
这个这个……这不是陷害吗？！！！
不是吧不是吧！他应该没得罪这位美丽的女副官吧！啊啊~~~
格拉曼看着在路边抓狂的马斯坦，心中的冰霜不知不觉的融化了。赫可艾真的……和她的母亲很像，没有想到，母女俩都做了一样的事，用同样的行为来表达她们的决心。
二十二年前，他的女儿也是这样，让那个一脸木讷的炼金术师送她回家，然后当着父亲的面吻了他……太像了，就连男方的表现都太像了。
“哎~”格拉曼叹了口气，这真的只是一个外祖父的叹气了。
格拉曼家的女儿果真都了不起呢。格拉曼自嘲的笑了笑，向客厅走去。
星期一，又到了工作时间，天气多云，就像马斯坦的心情。
“马斯坦中校，格拉曼中将找您。”赫可艾严肃的通报完毕，但在马斯坦走出办公室时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喂~喂~马斯坦在心中暗想，大不会格拉曼要报复他吧，他可真无辜啊！
然而格拉曼找他纯粹是公事。
“你来了啊，桌上的文件看一看吧。”
马斯坦将格拉曼办公桌上的一页纸拿了起来。
“这……”
那是杰拉米尔·罗德中校转去士官学校教书的申请。
“真是和弗列特一样的倔脾气啊。”格拉曼依旧背对着马斯坦看着窗外，“我已经批准他了，但他那个空位子真不好办，只怕随便找个人顶替又要酿成什么祸害。”
马斯坦暗暗的感到自己已经半只脚踏上了上升的阶梯。
“的确是这样，卡斯坦这样的野心家再出一两个的话，东方真是要永无宁日了。”
“是呢。”格拉曼慢慢的转过身来，犀利的眼神仿佛剑一般刺穿马斯坦的内心，“所以我打算让你兼起这个职位。虽然薪水会增多，但辛苦也会翻倍哦。”
“工作量当然应该对得起薪水，更何况，年轻是下官唯一的优势。”马斯坦坚决的说，是了，为了不择手段的向上爬，这样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那么，用你的实力去封住那些腐朽在椅子里的老东西们的嘴吧。”格拉曼冷冷的笑道。
（让我来推你一把吧，作为被她选中的男人，让我看看你到底能走多远！）
“恭喜您，马斯坦中校！”海布兰来到马斯坦的办公室，因为多兼起一个职位，这里的书架也增多了，文件的堆放显得拥挤不堪。
“不，应该是我恭喜你，海布兰少校。”马斯坦笑着还礼，“恭喜你正式就任宪兵队长一职。”
“哪里，若不是中校您的提拔，怎么会有下官的今天！”海布兰面带喜色的再一次敬礼，“请务必接受下官最诚挚的谢意。”
海布兰深深的鞠了个躬。
马斯坦心中直犯恶心。
菲利不解的看向马斯坦，海布兰刚走马斯坦的态度就急转直下了，但还是哈勃克帮菲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海布兰少校到底做了什么让中校不高兴的事了？”
“不，应该说中校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海布兰是格拉曼中将的眼线的？”赫可艾纠正道。
“就在我向格拉曼中将提议让海布兰暂代宪兵队长一职的时候。”
如果不是正好举荐了格拉曼心中的人选，马斯坦和海布兰都不可能轻易成功的。马斯坦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向格拉曼“妥协”，要想真正为自己培养亲信，他心中的人选多了去了，但他没有那么做。
就当是为这堂社会课的练习付的学费吧。格拉曼不也已经欣然教了他这一课了吗。
“哈勃克准尉，菲利中士。”马斯坦点名道。
“是！”
“有件事要你们去调查一下，事关重大，一定要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