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十月份到了，真正秋高气爽的时节，环卫工人抱怨着工作量加大了工资却没得加，而另一方面伤感的诗人在小提琴手的气氛渲染下不住的摇头叹气。
马斯坦和赫可艾坐在公园里看着这一幕不禁想笑，环卫工人的扫地声和那小提琴的演奏节拍实在不合，而诗人的叹气却是对着一个“禁止随地大小便”的木牌，那是给狗主人看的……
今天中央的第一批官员已经先行到达，罗德将在大总统视察之后正式调往士官学校，所以此时他还得同马斯坦一起负责接待。直到大总统到达东方城市这些官员的任务都是确认环境的安全，马斯坦少不了要因他们的傲慢而火大，所幸有罗德这个前辈帮着他，不然印象分一定已经扣没了。
罗德的工作已经陆陆续续向马斯坦交接完毕，工作量的猛增令马斯坦小队顿时变身熊猫队，叫苦不迭。马斯坦安慰部下们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战力在医院里，等他回来了一切就会步入正轨，但当哈勃克等人去探望布莱达时，他总是抱怨自己最近老打喷嚏，可能要延迟出院时间……
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家的，十月的第一天傍晚，马斯坦与赫可艾晚饭后一起散步，还是在那个近郊区的公园。
“这事真的好吗？”刚开始他们的谈话还是围绕着公事，“不通知任何人，甚至也不让罗德中校协助。”
“嗯，尽可能私下里解决，我不想带累任何人。到了这一步，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些中央官员的指责与唠叨了。”马斯坦无奈的叹了口气，“更何况，如果真的提交军部去处理，他的案情可能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说的也是。”赫可艾点了点头，她理解上司是一片好意，“最多就是我们辛苦一点。”
落日的余晖洒在小提琴手仿佛金色的琴弦上，赫可艾慢慢的将头靠着马斯坦的肩膀上，那一瞬间，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进入世界上最甜蜜的梦乡，她轻轻挽住马斯坦的胳膊，带着点俏皮问他：“那天在外祖父家门口的事……你没有生气吧？”
“啊，你是说上周日吗？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你现在才想到问啊！”马斯坦佯装不高兴。
“哈哈，因为我看马斯坦先生你好像挺不在乎的啊。”赫可艾笑了，“所以终于忍不住想来确认一下，马斯坦先生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我啊……是挺生气！”马斯坦仍然装作不高兴，但却未将手臂抽出，于是赫可艾也明白了马斯坦是在逗她。
“那我道歉，请问马斯坦先生，我怎样能使你不生气？”赫可艾也半开玩笑的说。
“嗯，我想想啊……”马斯坦带着点恶作剧的笑容看着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诶？”
马斯坦不等赫可艾明白过来这其中含义，便已经一把将赫可艾拉进怀里，热烈的吻住了她的唇。赫可艾无法反抗，也抗拒不了这通过唇间传递而来的激情，任凭自己仿佛融化在他的臂弯。这一刻，金黄的阳光见证了这最纯洁的美好，还有这最幸福的永恒。
国庆日终于到了，早上九点，大总统的火车准时进入东方城市的火车站。格拉曼等人早已候在那边等待迎接大总统，可是马斯坦并未在其中。按照安排他将在司令部门口迎接，但此时此刻，他早已上了汽车匆匆赶往闹市区。
在提交上去整个案件的最终报告时，马斯坦心中就一直有一丝怀疑，他让哈勃克和菲利做了相关调查，最后终于证实了这个怀疑——
卡斯坦申领的炸药并未完全用在汽车炸弹上。
还有一些炸药下落不明。
此时离国庆日只有三天了，马斯坦一方面拼命寻找炸药的下落，一方面又调查着大总统行车路线中可能安置炸药的地方。街道两边都有重兵警戒，而且被卡斯坦的恐吓信这么一闹，无论中央还是东方都将这安全问题看成重中之重的工作，他应该可以信任这些人吧……
然而，这可是一场生命的赌博，成功的诱惑太大了，马斯坦不敢轻视任何可能。
终于，国庆日的早晨六点五十分，平时都还睡着的马斯坦此时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上班了，司令部的电话及时的截住了差点出门的他——波利克·达斯提中尉越狱了。
果然！马斯坦心里暗想，他还是放不开吧，卡斯坦提供给他的那种可能。
“马斯坦中校！”赫可艾等人已经在东方司令部集中了，“海布兰少校的宪兵队已经开始行动了，中央的官员正在那边吵呢，怎么办？”
“让罗德中校去应付吧，我们这边也该行动了。”既然是去刺杀大总统，那么在大总统的汽车即将驶过的路线附近就一定能找到他。
只是马斯坦心中多少有些遗憾，他还是没能在达斯提做出鲁莽之事时阻止他。之前隐瞒下炸药下落不明的情况就是想救他，只要把炸药找到并放在他眼前的话，他就不得不放弃了吧？可是已经晚了……
不，现在还是有一丝机会吧，只要没有人知道炸药一事，达斯提就只是单纯的越狱；一旦炸药之事被发觉并与他扯上关系，达斯提的谋反罪名就洗脱不了了。
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是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他。
布莱达今天起的很早，大概他为这个特别的国庆日已经奋斗太多了，所以到了这一天就禁不住的紧张。此时此刻，东方司令部的一团乱他并不知道，只是在阳台散步时一个从医院大门口偶然闪过的身影不经意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喂~喂~不会吧……）
布莱达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应该被□□着准备受审吗？怎么会偷偷摸摸的在这个地方？同伴们为了让他安心养伤这次连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布莱达犹豫片刻，凭着直觉他觉得必须有所行动，因此也顾不得伤还没好不能剧烈运动，布莱达趁着老医生正专注呵斥别的病人不好好休息的空当，悄悄的溜下了楼。
这也许就是马斯坦小队的运气吧，当老医生发现布莱达居然又明目张胆的溜出去之后立即打电话给马斯坦把他痛骂了一顿……虽说又无辜受累，但马斯坦也立刻意识到布莱达一定是发现了达斯提的踪影——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理由使他的这位部下在此当口冒如此风险。
可当他们赶到医院时又犯了难，这里离大总统会经过的街道还有些距离，刺杀地点不会在这附近，那么一定是达斯提把炸药藏在这边，刚才是来取的。现在他和布莱达都不见了踪影，要怎么去找他们？
此时已经八点四十分了，因为受伤未愈布莱达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跟踪达斯提，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记号，直到看着达斯提竟然背着一个包裹进入了下水道，布莱达终于有些担忧起来，该不会是什么大阴谋吧。他犹豫了片刻，也不顾伤口撕裂的可能，尾随达斯提进入了下水道。
这个消息在五分钟后传到了医院，原因很简单，一个值完夜班正在回家途中的护士看到一个穿着病服的人进了下水道，这个景象不可能不引起她的警觉。她立刻打电话给医院，虽然她原本是想通报给精神病科的，但知道马斯坦等人在此有要事的前台小姐机敏的先将此消息透露给了马斯坦。
“多谢。”马斯坦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带着部下们立刻赶了过去。大总统九点钟到达东方城市火车站，汽车驶过这附近也就是九点十分左右的事，而现在已经是八点四十五分了。
下水道对达斯提来说似乎轻车熟路，而布莱达则几次差点被这阴暗的坎坷地形坑到臭水里去。他不禁抱怨起规划维护下水道的部门工作实在做的不怎么样，但有一点他很感激，下水道所有的转弯都是直角，所以他现在还能和地面的位置对个大概。直到达斯提停下脚步开始将包裹里一个盒子似的东西取出来，似乎打算安装在下水道的天花板上，布莱达突然明白了达斯提要干什么。
“什么人！”达斯提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了有人跟踪，倒不是布莱达隐藏的好，只是达斯提一直都太紧张兴奋了。
“……”布莱达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为何在哈尔奈特小姐和帕姆都付出生命之后，这个男人还要做这种事！
“布莱达准尉？！”看清了来者的一脸愤怒之后，达斯提是既惊讶又松了口气。这幅模样的布莱达不是他的对手，而且穿着这身病服，布莱达不会是军部派出找他的人。
“你要干什么，达斯提中尉？”布莱达冷冷的说。
“你很清楚我要干什么，我与卡斯坦少校不一样，我所想的只是我的民族。”达斯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即将殉教的忠诚教士，那么大义凛然。可是他的杀意也随他的感情奔溢而出，布莱达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你是笨蛋吗？这样根本不能解决民族间的问题，只不过让艾美斯特利斯人更恨伊修巴尔人而已！大总统去世，自然会有新的大总统就任，你认为到了那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自然是给现在的大总统报仇啊！你是在害你的族人！”
“但是你们必须了解到伊修巴尔人的决心，以及迫害伊修巴尔人的下场，如果只是让你们单方面的继续以为可以随意的践踏我们而不受惩罚，那我们就永远都翻不了身！所以报仇是必要的，这是对你们的警告，也是新时期的信号！”
“所以无辜生命的去世什么的都无所谓吗？卡斯坦少校是这么说服你的吗？”布莱达气的直咬牙。
“请不要总是提那个卑鄙小人，能说服我的只有我自己！更何况，在伊修巴尔内战中去世的无辜的人，你怎么从不替他们向刽子手喊冤呢？”达斯提冷笑着拔出了□□，“你的确是个好人，我感谢你为帕姆所做的一切，但是，再见吧，身为军人的你还是要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达斯提的手指扣动了扳机，但是子弹没能从枪□□出。他惊慌失措的查看自己的□□，枪身已不知在何时被烧融了，变形的枪管无法再发射子弹。
“这句话也原原本本的奉还给你！”这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布莱达的身后传出。
“谁？”达斯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叫了出来，但他立刻反应过来那人是谁，他快速的抱住了装着炸药的盒子向后退了几步，引爆器被他捏在手里。
“身为军人应该保护人民，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却与此背道而驰，这是你的罪过！”马斯坦低沉的声音透着愤怒，站在他身后的哈勃克等人都感到了气压强烈的变化。
“这句话从国家炼金术师的嘴里说出还真是讽刺啊。”达斯提几乎要笑出来了，但他的恐惧同样化成颤抖夹杂在声音之中。现在的局势很清楚了，达斯提不得不与内心的绝望做斗争，他手里的炸药与引爆器现在是他唯一获胜的筹码，但他的敌人还是太强，能不知不觉的摧毁他的枪，自然炸药也有可能做到。
“是吗。”马斯坦冷笑道，“你没有真正到战场上去看过，所以你不能理解，就算是族人的逝世，在你的脑海中也都只是数字的概念，没错吧？”
“什么？”达斯提无法理解。
“如果你是真正去过战场的人，就不会做出可能引发第二次战争的举动！如果你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就不会想通过战争来复兴自己的民族！”战争的悲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容易被误认为一种浪漫，这是马斯坦所不能容忍的。
“听到内战的英雄这般说辞还真是刺耳，你是想说你后悔在伊修巴尔歼灭战的所作所为了吗？”达斯提已经接近崩溃了，这些话是如此熟悉啊，他的信仰，还有他的朋友，都如此的教诲着他——不可以复仇，只有战争是绝对不行的……可是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他已经不能回头。
而此时此刻的马斯坦没有注意到达斯提强烈的不安与动摇，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戳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人有着一半的伊修巴尔血统，并且正以伊修巴尔人的身份在质问他。
“是呢，后悔了。”马斯坦的语气一点也没有缓和，“但我后悔的不是在战争中履行军人的职责执行命令，而是后悔在决定成为这个国家的基石时没有认清这个世道，没有看清楚自己所走与该走的道路！”
这番自心底掏出的话不仅让达斯提震惊，就连哈勃克等人都听呆了，这个身为他们上司的青年，这个战争中的年轻英雄，他的思考如此深沉，他的决心如此的沉甸甸。
“我问你，波利克·达斯提中尉，”马斯坦厉声责问，“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你究竟有没有认真思考过该怎么做！不是起一个头挑起一个乱子就由着别人控制整个国家与民族的命运，而是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之后你要怎么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
“……”达斯提无言以对，这些他从没有仔细考虑过，他是年轻冲动的，但面前的这个黑发的青年却比他还要年轻，可是他的责问如此犀利。
“那么你呢，你认真思考过吗？你的结论是什么？”
“我依然留在军队里，我如今会站在你面前，这就是我的结论！”马斯坦毫不犹豫的说。
“什么？”达斯提疑惑不解。
“流血的革命与不流血的改革，我们的国家明明还没到非走第一条路不可的境地，为什么却还要付出无辜的鲜血！”马斯坦的眼中几乎燃起了火焰，“正因为我们是军人，我们是国家的管理者，所以更要为此负责，为了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而坚持下去！”
哈勃克与菲利等人都听的热血沸腾，但布莱达却听出了点别样的意味；而明白这一切的赫可艾则有点紧张，这个野心既伟大又危险，在实现之前都必须谨慎才对。
“能够决定改变国家现状的人不久就将从我们的头顶经过，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为你的族人做些什么，就在军队里拼命爬上那个位置取代他！你原本也有可能做到的！”但达斯提舍弃了这个机会。
“……这还真是个狂妄的结论。”沉默片刻，达斯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自嘲的笑了，“但是，确实是比战争要好的多的手段。”
达斯提将盒子打开，仿佛看着一件可笑的东西一般看着他费尽心思弄来的炸药，他实现目标的最终武器，现在突然都变的毫无意义。
“你会做到的吧？就像你说的那样，爬上这个国家的最高位，然后改变国家的现状，让伊修巴尔内战的惨剧不再发生？”达斯提的眼神变的平静，这让马斯坦感到不安。
“我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但你来达成这个目的和我来达成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胡说，如果你真的是不择手段，就不会说后面的那句话了，不，你根本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你只要直接杀了我就好了。”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达斯提居然洞悉到了马斯坦的恻隐之心，这回竟然换马斯坦无言以对了。
“虽然我犯了很多错误，但最后这一次……对不起，我还是无法像你那样坚强，所以，虽然我好像没这个资格，但还是想说，拜托了。”达斯提将炸药扔进了下水道缓慢流动的污水中，随后将引爆器也扔了进去，他将用来照明的蜡烛从潮湿的地面拿了起来，马斯坦这才发现达斯提的手中竟像变魔术一般还有一根新国的炸药。
“等一下，笨蛋，不可以！”马斯坦又急又气的想要冲上去，但被布莱达一把拽住，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导火索迅速的燃尽。
“再见。”
汽车在街道平稳的驶过，一路过来都伴随着激动的人群的欢呼与特制的精彩的礼花。大总统金·布拉德雷一直保持着他威严的微笑，直到某一刻，他似乎感到从脚底传来某些异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一旁的秘书官捕捉到了大总统这一刹那的眼神变化，连忙紧张的询问，大总统只是淡淡的笑了：
“这礼花真是特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