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女性总是会遇到美丽与舒适的各种矛盾，莫莉尔·哈尔奈特也不例外。起初为了女性修饰的美而留长的指甲，在变的开始碍事时她总是会冲动的一下剪到最短，然后懊悔的又慢慢留长，奇怪的形成周期，如此往复。而此时的她庆幸着自己刚好走到指甲长到开始碍事但还没有冲动的剪掉的周期阶段。在强忍着这种黑暗与孤独对身心的双重折磨不知多少小时之后，莫莉尔·哈尔奈特终于让自己的双手获得了解放。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自由也只是近在咫尺的事了。可是一旦松懈下来，疲劳与饥饿便席卷全身而来，当她麻木的双脚触到地面之时，她不得不借助双手的力量才能使脚支撑起身体的重量。可是门与窗都是锁上的，莫莉尔撩开窗帘，虽然只是黎明时分的微弱光线，却也让她长期不见阳光的眼睛几乎无法承受——这里只是二楼，外面就是街道，已经有晨练或遛狗的人出现在人行道上了。
莫莉尔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搬动房间里杂乱堆放的大约普通茶几高的木箱子，以其未经仔细打磨的锋利棱角，狠狠的撞向玻璃窗。
赫可艾突然惊醒了，毫无来由的，竟突然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她打开台灯，愣愣的看着装饰与布置都极其简单的房间，目光不由得集中到那面镜子上。
外面的天色还有些暗，虽然有清晨出来晨练遛狗的人，但毕竟城市的大部分还在睡眠之中，一切都那么安静。
赫可艾的第一个反应是闹钟还没有响，生物钟今天出了问题。然而当这个无聊的想法转瞬即逝之后，赫可艾开始回想昨天与格拉曼的对话。
“你今天看上去特别开心啊。”
这是格拉曼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赫可艾从心底升起的快乐感突然就被浇灭了。
“为什么突然就又不开心了呢？很讨厌见到外祖父我吗？”这是格拉曼紧接着说的第二句话。
“不……我……”赫可艾看着用同一种不痛不痒的表情说完以上两句话的外祖父，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好冷。
她快乐，是因为在告别马斯坦时，取得了他的谅解；她突然的不快乐，是因为她对隐瞒与格拉曼的祖孙关系这件事仍旧感到别扭。她无从知晓外祖父对隐瞒这件事的全部想法，但她明白她的所有顾虑与矛盾都是围绕着马斯坦的，而外祖父绝不是这样。
而她最无法畅快起来的就是，自己在外祖父面前总都像被看穿了一样，一点隐蔽的余地都没有。虽然自己并没觉得有什么可耻的，但外祖父不带感情的审视的目光总会让她感到害怕。不过要说害怕什么，赫可艾只有直觉上的感受，细细思考却想不出来。
“算了，先过来吃饭吧，加班很辛苦吧。”似乎感到了赫可艾的压力，格拉曼移开了视线。
“不，没什么，那都是我的责任。”赫可艾感到松了口气，顺从的坐在了餐椅上。
“是吗？想做个敬业的军人可是相当辛苦的啊。”格拉曼缓缓的说，“听说今天上午马斯坦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啊，连罗德都是一副反常的表情呢。”
“罗德中校？”赫可艾向嘴里送汤的勺子停住了。
“是啊，以往遇到马斯坦的事，罗德可从来不会嘴下留情的，但这次却一反常态的很沉默，一句评论都没有。”
“这样啊……”赫可艾感到惊异，罗德的这种表现是因为上午与伊修巴尔流浪者们的冲突吗？罗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且对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又有多少偏角呢？
“记好了，部下们的矛盾没有影响到工作时，我是不会管的。”
“是，属下明白了。”赫可艾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回答，那严肃的表情让格拉曼一阵好笑。
“干什么那么紧张？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
“是……我知道了，外祖父。”不过赫可艾却在心里抱怨，格拉曼刚才的那句话可与工作息息相关呢。矛盾没影响到工作，作为司令官的格拉曼就不会管，反过来说，这是格拉曼的警告，如果他们的矛盾继续升级，他就要出面干涉了。
但格拉曼刚才的话似乎反应出，罗德对马斯坦的敌意减小了……可为何格拉曼偏要在矛盾升级的可能性减小之时发出警告？
这个问题只要在赫可艾处于清醒状态就会立刻跳进脑子的最前沿，她怔怔的坐在床上，心里想着格拉曼的话，慢慢的回忆起以往马斯坦与罗德之间产生矛盾的种种状况，渐渐的，她似乎明白了。
几乎每一次马斯坦与罗德之间矛盾的产生都很可疑，布莱达曾经推测，罗德总能迅速的得到一些偏差很大的情报，比如帕姆，比如莫莉尔·哈尔奈特，明显是有人在挑拨。所以在罗德的敌意减小之时，那个挑拨的人就一定会变本加厉的行动，促使矛盾再度升级。格拉曼是想提醒赫可艾这一点吧？
一想到这里，赫可艾冲动的拿起电话就要拨号，但在无意识的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之后，赫可艾愣了一下，放下了电话。
她不由自主的双手捧起了镜子，这是他送给她的镜子。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思考回路总是围绕着那个人，但在看到这面镜子之时，赫可艾却觉得那个人在对她说话了，“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啊。”
若说要为自己想想的话，赫可艾总是会有不愉快的感觉上升。她现在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之中呢？一方面是东方城市司令长官的外孙女，一方面又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级军官，目前她的这两个角色还是分开的，如果有一天这两个角色合并，会出现怎样的状况？她还能否自持呢？
格拉曼要她保密这层关系其实是为她好，只有从下往上看才能看清各种面具与面具之下的面孔，只是不可能永远保密。而这些日子以来格拉曼从来不对她把话说透，却又总让她独自一个人来面对种种问题，他莫非是想锻炼她？亦或是考验她？即使是自己的外孙女也不能未加证实就视作亲信吧，赫可艾可以理解，不过她总觉得格拉曼之所以对她说话总留半句是因为她和马斯坦的关系更加亲密，在被格拉曼考虑招为亲信之前，她已经是马斯坦的亲信了，格拉曼是不信任马斯坦的。
赫可艾叹了口气，结果还是会想到那个人身上去啊，他们原来已经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且先不说格拉曼不信任马斯坦的原因，就从不信任的这个事实可以想到，格拉曼还隐藏了很多很多相关情报没有告诉他们吧。比如他可能洞察到挑拨离间的那个人了，才会这么适时的提醒她……
马斯坦也早早就醒了，与赫可艾一样，突然之间困意全无。他看了看表还有好久才到平常的起床时间，于是干脆拿起床头的书继续昨晚的进度看了起来。但也只是持续了几分钟。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虽然马斯坦已经醒了，但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显然是一件不合常识的事啊。他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喂？”
“不好意思在这个时间打扰您，请问……不会还睡着吧？”竟然是赫可艾！
“不……很巧，我刚醒来呢……有什么事吗？”马斯坦带着点惊奇回答她，同时也发现自己竟还有那么一丝愉快。
“……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属下买了早饭……可以在您家中一起吃吗？正好谈一些事。”赫可艾有点不安的说，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打电话给马斯坦，要滤过格拉曼来说明情况也许是麻烦了点，但若只是面对马斯坦的话，她相信他是可以理解的。
“这还真是……当然欢迎了。”马斯坦觉得有点心跳了，不过他很快恢复冷静，现在是什么时间，赫可艾要单独与他谈事，一定是重要且紧急的，并且不好与其他人说明的情况。
“那太好了，属下十分钟后就到。”
“好的，再见。”马斯坦挂断了电话。他不能再继续赖在床上了，在赫可艾到达之前，至少要把房间收拾到差不多的程度，不过……面对“装饰的颇为壮观”的房间，马斯坦觉得有点为难。
赫可艾与马斯坦的家离得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不过在搬来东方城市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赫可艾还从来没去过马斯坦的家。
结果这一次还是没能有幸参观这位上司的房间，赫可艾到达马斯坦公寓楼下时，他正好在那里等着她。
“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去吃早饭吧……早上空气这么好又安静，窝在家里浪费了啊……”马斯坦哼哼哈哈的左右张望，赫可艾立刻就明白了，她暗自泯嘴一笑，对马斯坦说：“好啊，我已经买了三明治，找个露天的地方吃就行了。”
其实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呢。但马斯坦已经说了早上空气好，就不能拒绝室外的就餐邀请了。最后他们找了一家临街的露天咖啡厅，在老板的哈欠连声中成为当天的第一对顾客。
在听过赫可艾对罗德的身世介绍，以及可能有背后挑拨离间的人的情况之后，马斯坦陷入了沉思。后者他是想到了的，而前面这一条可是除非别人告诉他，否则他不可能知道的，重要的情报。
罗德中校与大总统之间不为人知的特殊关系，决定了他一定会对大总统效忠，他是不可能参与到恐吓信一案中的。而马斯坦同时猜测这些情报都是从格拉曼中将那里得到的，只是赫可艾不方便说。但格拉曼又对这个情况持什么样的态度呢？他会不会对于罗德的存在感到比较棘手呢？因为某种程度来说，罗德已经无意识的成为了大总统在东方司令部安插的“眼线”……
然而沉浸在对新情报的思考分析中的马斯坦不会想到，此刻的海布兰少校，正打疯了电话也找不到他们，想着也许他们正在上班的路上，便在哈勃克准尉赶到现场后，立刻开着车一路沿街寻找。
“宪兵队奉命监视伊修巴尔流浪者的聚居地，今天清晨……在那里发现了莫莉尔·哈尔奈特小姐！”
那正是一般人都不会起床的大清晨，所以哈勃克也理所当然的还睡在床上。只是由于马斯坦小队的军阶排位中，前面的马斯坦中校与赫可艾少尉都联系不上，而布莱达准尉又在住院中，所以宪兵队只有按顺序联系睡梦中的哈勃克准尉了。
“情况怎么样？”哈勃克一边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一边问彻夜监视的士兵。
“莫莉尔·哈尔奈特小姐似乎很虚弱，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很困难，还好到路口的时候被一个伊修巴尔人的孩子发现了，这才被大人们搀扶进去，身体情况似乎不太好啊。”
哈勃克感到一阵揪心的痛，莫莉尔在他的心目中无论何时都是非常精神而且有活力的，他实在无法想象虚弱的莫莉尔的样子，以及她经受的苦难。
“不过真是意外，哈尔奈特小姐似乎与这里的伊修巴尔人关系很好，她一来所有的伊修巴尔人都被惊动了呢。”一个士兵好奇的看着此刻正热闹非凡的聚集地，倒是在一旁的哈勃克被吓了一跳。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莫莉尔哈尔奈特的伊修巴尔血统吧，所以这种亲密的关系就变得奇怪，并且容易引人怀疑了。
“这个国家还是有不少人同情伊修巴尔人的，还记得发现这里的那天吗？也有个艾美斯特利斯人的青年在场，这种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其他的士兵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是哈勃克为莫莉尔的辩解，他们只是就事论事的觉得有道理，然后点点头不再作声。哈勃克悄悄的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莫非马斯坦中校是料到了这个情况才让我们日夜监视的？他可真是厉害。”又一个士兵提起了话头，一下子众人的焦点转移到了这位东方司令部的新校官上了，虽说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马斯坦已经搞出了不少惊人的动静，但对于距离较远的下层士兵们来说，他的评价并不像中上层那么带有攻击性与讽刺性。也许这也与马斯坦在战争中的部下们，陆续有一些也被分配到东方司令部的情况有关吧。
哈勃克并没有参与到士兵们的谈话中，一方面以他的立场无论怎么评价马斯坦，都会给人以一种偏袒的感觉，另一方面他必须集中精力赶走睡神的诱惑，在马斯坦赶到之前尽力监视伊修巴尔聚集地的动静。
可是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莫莉尔被扶进去以后，虽然有很多人焦急关切的赶去探望，又手忙脚乱的拿进去了许多水与食物，但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回去休息了。一些人放弃了最后睡一个回笼觉的机会，现在已经一边警戒的监视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也许是随着早晨的降临，温暖的阳光逐渐驱走了睡神诱惑的影子，或者他向来不太灵光的头脑今天因为起的早了而不经意的开启了某部分思考的神经回路，哈勃克渐渐的觉得奇怪起来。
莫莉尔是为什么失踪，又为什么会虚弱的出现在这里？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杰拉米尔罗德中校收到的有关莫莉尔的信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事关恐吓信一案他却没有向军部报告？虽然这些问题在哈勃克的脑子里几乎搅成了浆糊，但他还是半理性半直觉的感到，聪明的莫莉尔不会一直呆在这里，无论是要保护她所看重的伊修巴尔的人民，还是要保护她自己。
“除了这里哪里还有监视点？可以联络吗？”哈勃克问旁边的士兵。
“还有东南和南边两处，正好监视通往聚集地的三条小巷，都配有电话。”
“立刻联络，询问情况，看有没有人离开。”
“是。”
守了一夜的士兵动作颇有些迟钝的跑进隔壁的小屋里，摇起了电话，很快有了结果。
“东南那边没有人出入……南边……没有人接电话。”
不安随着最后一句话在每个人的心中升起，哈勃克对一个士官说：“你们继续守在这里监视，你们两个跟我到南边去看看。”
“是！”
随着清晨的阳光渐渐带来温暖，街上的人也开始慢慢多了起来。马斯坦与赫可艾这不同寻常之早的外出就餐也带来了副作用，那就是在他们用完早餐之后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此刻的他们完全不知道在伊修巴尔流浪者的聚居地内，正发生着如何的剧变，而可怜的海布兰少校正如何焦急的疯了似的四处寻找他们。马斯坦提议，两人围着城区最繁华的地带散一会儿步，等快到了上班时间再一起去司令部，赫可艾欣然应允。
而就在此时，杰拉米尔·罗德可没马斯坦那么悠闲，他没有告知马斯坦便偷偷的调查前女友莫莉尔·哈尔奈特的下落，几乎彻夜未眠。就在哈勃克发现情况不对的时间前后，他终于找到了非法关押莫莉尔的杂物间，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罗德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麻绳，心疼的想着莫莉尔这几天的痛苦遭遇。绑架之人并不是要赎金，仿佛只是找乐子，这个尤其让人恼火。寄来的信提示了莫莉尔的位置，像个谜题一样，只是这个时间的限制太残酷了。
罗德将绳子把在手心揉搓着，这上面已经没有莫莉尔的温度了，她应该曾经在这里的，虽然花了不少时间解谜，但他有把握就是这里。只是她现在为什么不在这里了？
他希望她是自己逃出去的。是了，她是个不能让人小看的女人呢。绳子的解开方式、碎掉的窗玻璃，这些都可以是佐证。但是……如果莫莉尔是和恐吓信一案有关的人，她应该是绝不会去报案的，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罗德此时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她保护起来，决不能让她落到马斯坦手中。他毕竟还是不了解也不信任马斯坦，这个在他心中依然重要的女性，此时此刻几乎超越他职责的重量。
“罗德中校。”达斯提中尉见自己的长官一时半会儿没动静，小心的呼唤了一声。
“先回司令部吧。”罗德最后环视了一下房间，“到了这时候，必须告诉马斯坦这件事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莫莉尔也不在，那么让马斯坦参一脚进来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不过罗德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速度，当他来到司令部破天荒的决定亲自去马斯坦的办公室告知并商量此事的时候，马斯坦小队中只有菲利中士一人正慌慌张张的准备出门，其他人全部不在。
“马斯坦呢？”罗德毫不客气的问菲利。
“是、是，还没有回来……”菲利被罗德的气势吓的一震，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的，这让罗德起了疑心。
“你要去哪里？马斯坦干什么去了还没有回来？”
“是、是……”菲利更加不敢回话了，罗德发起火来。
“长官在问你问题！中士！”
“是！下官现在要去警察局，马斯坦中校出外勤还没有回来。”菲利汗如雨下，罗德怀疑的看着他，在他看来这个单纯的从来都不懂得如何撒谎的小士官今天的表现明显显的说明了马斯坦有阴谋。
“因为什么事出外勤？”
然而罗德他会错意了，正是因为菲利的单纯与善良，他所害怕的只是告诉他一个噩耗。
“是！莫莉尔·哈尔奈特小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