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莫莉尔·哈尔奈特的失踪案，第一个接受问话的自然是波利克·达斯提中尉。
“下官送她到中央广场之后，哈尔奈特小姐便坚持要自己走回去，下官就自己回来了。”达斯提中尉的证言很简单，但看得出他对这件事很担心。
“那哈尔奈特小姐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似乎没什么异常，她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很冷静。”
“她说了要回家或回店里，没有说去别的什么地方吗？”
“没有，只是说要自己回去。”也并没有强调是回去哪里。
负责此案的宪兵队长点点头，示意他退出。
接下来走进房间的是简·哈勃克准尉与海曼斯·布莱达准尉。
莫莉尔·哈尔奈特失踪后，马斯坦与罗德之间的关系更是从冰点降到了零下。因为关系到恐吓信一案，所以虽然这只是个人口失踪案，但也秘密的挂在了马斯坦名下。罗德对此当然是强烈反对，他一再的向格拉曼中将表示马斯坦是个卑鄙的不可信任的小人，将这么重要的线索人物交给马斯坦实在危险。但格拉曼中将很冷淡的表示这是马斯坦工作范围内的事，怎么决定都是他的判断，罗德不应该干涉，更不应该以个人感情判断是非。同时他也提醒罗德，尤其是牵扯到他前女友的事，他应该避避嫌。罗德点头表示同意，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动作而已。
马斯坦感激格拉曼中将这到东方司令部后第一次对他的维护，虽然旁人无从知晓秘密任务之事，但从罗德碰壁一事应可以察觉的出格拉曼对马斯坦的态度，大概会收敛许多吧。
不过至少现在是感觉不出来，宪兵队长的表现依旧如以往那样不耐烦充满嘲讽，对罗德中校的副官的问话态度与对马斯坦的部下的问话态度根本是两重天，而且还是当着马斯坦的面。
宪兵队长一再的强调哈勃克与布莱达两人讯问莫莉尔时的态度与话题，似乎想从中取证两人因恨挟持莫莉尔的可能。哈勃克几次差点拍案而起，都被布莱达拉住，这只是增加了宪兵队长可讥讽的话题而已。马斯坦一直在宪兵队长看不见的后面不动声色的坐着，什么话也没说。等到哈勃克与布莱达离开房间，莫莉尔的杂货店的两兄妹进来，宪兵队长的态度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他提到的一句话让马斯坦很在意，这一对年轻的兄妹有着与伊修巴尔人一样的肤色，虽然眼睛颜色是不同的，但有可能——虽然兄妹俩并不承认——他们有着伊修巴尔血统。
是因为他们是平民，还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血统，宪兵队长的态度更加飞扬跋扈。马斯坦越来越反感，但他还是强烈压抑着保持冷静，他说服自己的方法只有一个——你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有什么人可以替代宪兵队长的职务的？”这个想法马斯坦已经盘算很久了。从到任的第一个星期起，他就委托远在中央的修兹从中央的东部地区档案里帮他寻找可用的人事情报。虽然地理上是远了点，但正因为这样，情报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更真实客观了。当然，虽然是打着查案的旗号，他也让菲利和法尔曼在东方司令部内部调查人事，已经有了一些成果。再加上之前的内战里东方司令部人手紧缺，一人身兼数职的情况比比皆是，应该说其实是人才辈出的，要找一个可以替代宪兵队长职务的人，非常容易。
以他现有的权限加上秘密任务的需要应是可以顺利说服格拉曼中将暂时替换掉宪兵队长的，不过如果这个人事变动不能变成永久性的，那便没有意义了。马斯坦以及即将暂时接替宪兵队长的人，对此都是十分清楚的。
于是非常快速的，在九月十八日星期五，宪兵队长的人事调动命令下来了。宪兵队长休假一个月，而在此期间暂替其职务的是原宪兵队第一分队长的海布兰少校。
与此同时，赫可艾也终于从士官学校赶了回来。
她是半夜回到东方城市的，一大清早来上班感到非常疲累，所有的感觉器官似乎都迟钝了。但纵使如此，赫可艾也清晰的感到所有人对她的态度不同了，这是一面镜子，折射着所有人对马斯坦态度的转变。
这是怎么回事？赫可艾疑惑不解。此时的她还并不知道，人们议论纷纷或惊讶的是马斯坦竟然有可以调动人事的影响力，原本嫉妒他、警惕他与轻视他的人此时都纷纷转为观望态度，如果这个人事调动转为永久性的，那么马斯坦的影响力也就会随之稳固下来。只不过在这其中有太多阻力，头一个就是杰拉米尔·罗德中校。
“欢迎回来，赫可艾少尉。”
赫可艾推开办公室的门，马斯坦与全体部下已经围着长办公桌坐好，等着听她的汇报了。
“属下回来了。”赫可艾敬了个礼，表情依然凝重。
“有一件事属下必须先行汇报，非常重要……莫莉尔·哈尔奈特小姐，她有一半的伊修巴尔血统！”
所有人为之一震。
赫可艾到士官学校的那一天，天气刚刚转晴，她看着学员们焕发着青春活力的操练，不禁联想起自己在士官学校时的事。为一个觉得很了不起的梦想而一个人跑到了这里，孤苦伶仃毫无依靠的度过了将近五年，直到她再次看到那个把梦想带给她的人时，心里强烈压抑的情绪冲破了心盖，化作了泪，却没能流出来。
如今她仍然怀抱着梦想，依旧是他给她的，再一次，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回到这所混杂着酸甜与悲喜的学校。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如水的时间在带来了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冲走了一些珍贵的东西，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弗列特教官还是老样子，负责射击方面的训练，安恬于士官学校一成不变的生活，受到一届又一届学员的尊敬。
在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回到母校时，弗列特显得特别兴奋，也不管赫可艾的来意，便向自己正在训练的学员介绍了赫可艾。在大家的一至要求下，赫可艾演示了自己精湛的射击技术，赢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就连赫可艾自己也慢慢沉浸在这种轻松欢快的气氛当中了。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学员们各自去吃饭时，弗列特教官与赫可艾一起散步到操练场边的一处高地上，俯瞰着那些不知忧愁满怀抱负的年轻的脸，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你在内战中看来经历了不少事啊。”弗列特教官叹了口气，缓缓的说。
“是的，学生已经不再是学校里那个单纯的女孩子了，不过，学生依然认为，自己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梦想。”
“是吗，这样啊。”弗列特看着赫可艾坚定的双眼，欣慰的点点头。
“那么，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实际上是件不太好开口的事……您认识东方司令部的杰拉米尔·罗德中校吗？”
“……”弗列特愣住了，疑惑的看着赫可艾，随即又将视线转向天空，沉默了好久好久。
“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和他联系了，自从他和莫莉尔分手之后。”
“果然是三角恋吗？原来另一个主角就是弗列特少校啊。”
“诶？你们怎么知道？”赫可艾惊讶，她还没说到三角恋的事呢。
“是这样的，你不在的这几天也发生了不少事。”马斯坦于是将第二封匿名信，与罗德的第二次冲突以及莫莉尔的失踪等事告诉了赫可艾，当然忽略了和部下打架一事。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今天在司令部的感觉这么奇怪了。”赫可艾接着说，“罗德中校与弗列特少校的确曾是好朋友，而且当年原本格拉曼中将准备提拔弗列特少校做自己的副官，但被弗列特少校拒绝了，他自愿请求去士官学校教书，并且推荐了罗德中校。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六年了，当年三角恋的风波依然在人们的心中残留着浅浅的印迹，包括三年前两人的分手，着实让很大一部分人大叹可惜，一半为了罗德，一半为了弗列特。
“那时的伊修巴尔内战虽然还没有投入国家炼金术师，但已经变得相当残酷，莫莉尔·哈尔奈特小姐的母亲是伊修巴尔人，实际上，她是养女，所以血统一直不为人知。据弗列特教官说，哈尔奈特小姐对伊修巴尔相当有感情，恐怕这也是三年前他们分手的原因，只不过……提出分手的是罗德中校，所以弗列特教官一直不能释怀呢。”
“为什么呢？”哈勃克惊讶的问，“常理来说，应该是不能原谅军人对伊修巴尔人的暴行的莫莉尔决定与军人的男友分手才对吧？”
“也有可能因为当时的政治环境，罗德中校急于摆脱和拥有伊修巴尔血统的人的关系呢？”
“但是哈尔奈特小姐的血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还不可能造成政治上的影响吧。实际上，就是到了现在这件事也几乎无人知晓。”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有可能只是感情到了尽头，与什么其他因素都无关呢？”
“但当时司令部里没有人看出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啊？”
“那是个人隐私，怎么能让外人看出？”
“所以，外人不可能知道，他们当时是不是真的感情破裂啊？”
“……”
渐渐的众人的讨论走向了无意义的个人感情问题的争论，马斯坦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直到布莱达轻轻咳嗽了一声，马斯坦才反应过来，尽管哈勃克等三人都在无视其他的争论当中，但布莱达和赫可艾两人都认真的看着他。
对了，他还不太习惯，但他必须要有上司的样子与作为才行，比如维持正常的开会秩序。
“个人感情问题讨论到此，总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大家继续加把劲吧。”马斯坦意欲散会，“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布莱达举手示意：“属下这边有两个问题，一是中校之前受到袭击之事，因为目前的工作被耽搁下来了，但属下以为不能忽视，也许与我们本身在查的案子有关呢。所以，属下请法尔曼上士帮忙，整理出一份东方司令部现职人员中炼金术师的名单，可以的话交由宪兵队去查吧。”
马斯坦迟疑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说实在的，他这边可以信任的人并不多，实在不愿让部下分出神来去忙别的事。但布莱达所言也有道理，说不定有关呢。
“第二点，对于哈尔奈特小姐失踪一事，波利克·达斯提中尉表现异常。”布莱达解释说，“一般而言，达斯提中尉是要担心哈尔奈特小姐的失踪一案，因为就算他不负有法律责任，他的上司罗德中校恐怕也会迁怒于他。不过属下观察过，他对此事的表现太不自然了。另外就是中校与哈勃克准尉目击到他与哈尔奈特小姐一起的事，属下曾旁敲侧击的问过他，他似乎很慌张，顾左右而言他的，似乎想说罗德中校并不知道两人的交情。”
“哦？”
“他的慌张究竟是怕罗德中校知道这件事，还是根本就隐瞒了什么……属下觉得罗德中校就算知道此事应该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因为他调来东方司令部时，罗德中校已经和哈尔奈特小姐分手了，而且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有道理。”马斯坦点点头，布莱达的细致入微他很欣赏，同时他也能感到一种抵触，大概正因为其优秀的头脑，这个部下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说不定放在别的军官的手下布莱达会受到打压呢，但马斯坦决定让他的头脑为自己所用。
“那么，回归之前的结论，哈尔奈特小姐参与恐吓信一案应该是出于伊修巴尔血统的愤怒，她的同伙一定……或至少是同情伊修巴尔遭遇的人。海布兰少校的效率应该高多了，时间所剩不多，她的同伴一定已经在东方城市了。”虽然马斯坦这么说是考虑到罗德中校的嫌疑，但不知为什么，或者说是一种敏锐的直觉，马斯坦觉得罗德中校与刺杀一事无关。
马斯坦的部下们也十分清楚上司的含义，但与上司所想不同，布莱达却觉得罗德有很大的嫌疑，而这种嫌疑正是出于他的正直。其实他和马斯坦是想到一起了，罗德选择与莫莉尔·哈尔奈特分手，正是因为无法认可军人在伊修巴尔内战中的残暴表现，而自己却又是无法改变现状的军人，因此觉得愧对有伊修巴尔血统的莫莉尔，所以提出分手。
赫可艾想起弗列特教官说过的话。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原谅他。”
赫可艾也有同样的看法，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更直接的情报来源于格拉曼中将。
“当初罗德和弗列特一起晋阶，我本来想把罗德那小子送去前线的，但弗列特却拒绝了副官之职，推荐了罗德。在我的逼问之下他坦诚说，因为莫莉尔·哈尔奈特已经选择了罗德，而哈尔奈特有一半的伊修巴尔血统，为了这个原因，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罗德去前线。
“那时我也劝过弗列特，只要战争持续下去两个人迟早要分手，因为罗德在对伊修巴尔同情之时更不可能背叛军部——大总统阁下曾救过他一家人的命，在他还是个孩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