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调任东方司令部后的第一个周末，雨下的好大。
马斯坦想到本周一刚到东方司令部报道，那还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天气热的让人烦躁不堪，而从周三接到那个任务之后，不仅是心情转阴，连天气也跟着晦暗起来了。
听当地人说，这样的天气至少会持续一周，而连绵的阴雨过后，东方的秋天就正式来了。
今天已是九月五日，离国庆日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雨实在太大，赫可艾在楼下的单元门口颇为担忧的张望，直到披着雨衣扛着大箱子的马斯坦出现在街道的拐角，赫可艾才像松了口气似的撑起伞跑过去迎接。
“真是麻烦你了，马斯坦先生，不，马斯坦中校。”赫可艾看着满脸雨水的马斯坦真是抱歉万分，也许女孩子天生比较麻烦，搬家的东西实在太多，不得已在这样的天气还要马斯坦来帮忙。
“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反正我也不可能再湿了。”这般大的雨，穿着雨衣也是徒劳，倒是撑着伞的赫可艾再继续呆在瓢泼的雨中，恐怕会变的和马斯坦一样。
赫可艾点点头，陪在马斯坦身边一起走回单元门。
赫可艾的新家在二楼，不算宽敞，一个人住着刚好。因为这周才搬过来，除了床还勉强能睡人，其他的空间都乱七八糟的堆满了新到的家具与待收拾的各种生活用品。现在又加了湿淋淋的一箱。
马斯坦将雨衣脱下却找不到可挂的地方，只好先放在门口的地上，然而外套也有点湿了，贴在脸颊上的头发还在不断的滴水，真是颇为狼狈。赫可艾递来了毛巾，并且端上了热腾腾的红茶。她将新沙发上的一包东西随意的堆在别的箱子上，给马斯坦腾出可坐的地方。
“真是谢谢了。”这一杯红茶在此时真是恰到好处，暖手暖胃又暖心。
“那个……不介意的话，把外套挂起来晾着吧。”看到马斯坦肩上与袖子湿了一大片的外套，赫可艾心中过意不去。
“啊，没关系。”马斯坦毫不在意的脱下外套，倒是赫可艾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找到一个可挂的地方。
“这里过了一个星期还是这个样子，真不好意思。”赫可艾坐到马斯坦的身边。
“哈哈，我那里可是更乱的哦，恐怕连个坐的地方都腾不出来。”马斯坦笑着看向赫可艾，“最近正是头疼的时候，工作也好生活也好，要快些适应呢。”
“嗯，”赫可艾表示赞同，“等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请让我去马斯坦中校那里帮忙吧。”
“那可真是多谢了，对收拾这方面我还真不太擅长呢。”尽管与赫可艾相识了这么久，两人的相处还是十分客气，“对了，赫可艾少尉，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什么事是指哪种事？”赫可艾不明所以的问道。
“呃……是吗，没什么事啊，那就没事了。”马斯坦故意将目光集中在红茶上，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马斯坦中校遇到了什么事吗？”赫可艾敏感的警觉了起来。
“也没什么……”但当马斯坦看到赫可艾真诚而坚决的双眸之时，心中也不禁动摇了。
“保护上司也是副官的责任之一，请告诉我！”赫可艾的语气不容反驳。
“……”马斯坦心中不禁掀起涟漪，经过士官学校的训练与战争的磨砺，赫可艾已经不是当初在老师那里所见到的柔弱的女孩子了，他应该更信任她一些的。
“实际上，昨天晚上……”
雨在昨天就已经下的很大了，原本还是夏天的尾巴，白天应该更长一些的，但是乌云蔽日，跟天黑了没什么两样。
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这是马斯坦的第一次单独加班。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因为他的办公室是独立的，谁走了谁还留着他也全然不知，只是肚子的抗议声渐渐大了让他不太舒服。
差不多了，下周回来再继续干活吧。周末要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赫可艾那里也要照顾一下。
然而当马斯坦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去开办公室的门时，才蓦地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起来。
马斯坦心中一紧，本能的与最近在查的案件联系了起来。是吗，果然是军部的人干的？已经知道是他接手了此案，于是开始对他采取行动了？
马斯坦猛的回头，窗外雨下的很大，景色变得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警觉的神经几乎将他的心脏逼出喉咙，马斯坦的后背都开始发凉了，目光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办公室内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至少亮着的电灯还是他的心理支柱。马斯坦小心的用炼金术切开了锁着的门锁，另一只手则准备好了随时发火。
——办公室外并没有人。而且看来实在是很晚了，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简直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就在这一刻，办公楼里的灯一瞬间全部熄灭了，黑暗忽的就笼罩了整个司令部，马斯坦立刻打了个响指，两条火龙分别蹿过走廊的两边，又快速的在尽头处消失——没有异常。
马斯坦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关电闸的点儿了，再过个十分钟司令部大门也要关了。他大大的松了口气，立刻回办公室抓起雨衣与公文包准备离开，但就在第二次出门的那一瞬间，马斯坦蓦地回头。他确信走廊的尽头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可当他的第二条火龙蹿过走廊时，又什么东西都没有照到。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弯下腰查看起办公室的门。
原来如此，刚才门是被人用炼金术在外面封住了！马斯坦蹙起眉头，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场景，这是单纯针对他的恶作剧呢，还是与恐吓信一事有关？……
赫可艾听完马斯坦的描述，脸色已变得苍白不已。
呃……是否女孩子都害怕鬼故事一样的恐怖事件？还是最近太累了不舒服？见到如此表情的赫可艾，马斯坦真是吓了一跳。
“赫可艾少尉，你……”
“竟然有这样的事！”赫可艾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想到司令部里的人敌意会这么的深。”
马斯坦想要拍拍赫可艾的肩以安慰她，但手抬起时又犹豫的僵住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我没事的，”就像在自言自语一般的，赫可艾低声说道，“马斯坦中校请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在战场上都能活下来，可不要小看了我们的生命力。”马斯坦尽量轻松的笑了，“快查查看吧，有什么东西在运送中损坏了，我可以帮忙修理哦，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赫可艾淡淡一笑，气氛一下缓和了下来。
“稍等啊，我来看看！”
于是马斯坦无意识的见识到了女孩子是多么麻烦的一种生物……
随着赫可艾逐个的打开箱子与包裹，那些原本被整齐的压缩的体积呈现出几何倍数的扩张，很快，马斯坦就开始头大头晕起来。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也不是多大的损坏，麻烦你了！”赫可艾笑着站在一堆竖直堆放起来有两个她那么高的东西旁边。的确都不是多大的损失，但关键是量啊！为什么女孩子会有这么多的小件物品呢？
马斯坦的目光集中在无关修理的一件东西上。
“没想到这个你还留着啊。”那是一面式样极其普通的镜子，铜质的边框还很结实，原本闪闪发光的银漆有些磨损了，远远看着显得斑驳不堪。
“啊，是啊，”赫可艾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起镜子，“因为很好用啊，没有损坏也就没有扔的理由……而且是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总之，觉得很有意义就一直留下来了。”
那是刚入师门不久的马斯坦用炼金术做给她的，算作是给师父女儿的见面礼。
想想看那时的两人还真是害羞而青涩，拿着镜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的说。
而那之后两人也并不经常见面，偶尔她从学校回来为这师徒二人端上热腾腾的红茶，马斯坦也丝毫不敢分神只是专注于炼金术的研究。
那时的赫可艾是怎样的表情呢？马斯坦好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赫可艾其实是非常欣赏马斯坦的，对于一向严格的父亲竟然会收徒弟，赫可艾本身就吃惊不已。而直到今日她都不算非常了解马斯坦，但为何从一开始就不曾迟疑对他的信任？这大概是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了。
“已经旧了啊要翻新一下！”马斯坦狡黠的一笑趁赫可艾不注意抢下了镜子。
“这个样子我就很喜欢了，不要啊……”
但马斯坦已经启动了炼成阵，质朴的旧镜子转眼变成了闪闪发光的……呃，这个……
赫可艾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炼成阵的蓝色光消失之后，出现在炼成阵中心的是一个铜质的……边沿镶了一圈小圆镜的带有古典浮雕花纹的碗，这么不伦不类的奇怪的东西……赫可艾明白马斯坦是在逗她玩了。
“这个不喜欢吗？那这个如何？”炼成阵再次启动，这回变成了一把梳子……是一把带着像汽车后视镜一样的镜子的梳子……
“应该蛮实用的吧，还是不喜欢吗？”
“马斯坦先生！”赫可艾哭笑不得的上前去抢那个奇怪的东西，马斯坦当然不能让她轻易得手了，但他们都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才刚往后避让了一下，马斯坦就被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绊住了脚并且重心失衡倒在了一堆不算柔软的东西上……
马斯坦听到了很清脆的声音，不知道是自己的骨头还是被压到的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背部的痛感后知后觉的泛了上来，而最要命的是来自正面的再一次冲击使得他貌似真的确定听见了自己骨头的某种声音……
当马斯坦艰难的用胳膊肘撑起自己的背部时才发现，赫可艾正趴在他的身上，两人都通红的脸离得那么近……
短暂的僵持的时间过后，由于两人过于激烈的反应使得一堆小山一般的相对柔软的行李发生坍塌，两人一起被埋在了里面……当马斯坦尽力为自己和赫可艾挖出通往新鲜空气的通道时再一次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出于保护目的的搂着赫可艾的背，而与此同时赫可艾的双手非常自然的像是寻求保护一般正勾着他的脖子，而两人都仅是薄薄的一层衬衣相隔的肉体，竟像是彼此呼唤一般的感受到对方急剧加速的心跳与升高的体温，那种在数年前就似乎一直潜伏着蠢蠢欲动的东西仿佛突然明朗化了一般，理智像要被击退。
赫可艾突然推开了马斯坦，双手交叉着抱住自己的双臂，转过头不去看他。马斯坦拨了拨自己乱掉的前发，又回归了之前的那种客气。
“真是抱歉，还说帮忙呢，把你这里越弄越乱了。”马斯坦站起身来，小心的寻找着落脚的地方去取自己的外套，“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嗯。”赫可艾也站了起来，“那个……我整理一下，明天……明天再请你帮忙过来修理，可以吗？”
“好的，那就约定好了。”马斯坦披上雨衣，微笑着招手示意她不必送了。
雨还是一如既往的瓢泼一般毫不留情，赫可艾捂着自己发烫的双颊，对刚才的那一幕仍是心跳不已。
而马斯坦则感觉非常的不好，老师在天上看着一定生气了。他决定了要保护赫可艾，不只是对部下的责任，对老师的女儿应有的照顾，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说不定……今天他是明白了的，但就是这种似乎明白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好受。他是有女朋友的。
哈勃克、布莱达与法尔曼三人相约一起去买东西，虽然他们是住军队的宿舍的，空间较小，但毕竟刚搬来这个城市，在缺衣架少牙膏昨天没梳子今天没剪刀的各种啼笑皆非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大采购一次。而菲利之前就住在这边，这次难得的周末菲利决定去拜访一位通讯专家的前辈。
“那边的蛋糕店是上次的前台小姐推荐的！”
“食品最后再买啦，先去买伞、毛巾和牙膏，还有杯子，火柴……”
“啊，书店，是新出的地理杂志！”
“容易湿的东西等买了伞回来再买啦，剪刀，灯泡，拖鞋，备用的皮带……”
“啊，那边！……”
“……”
布莱达相当疑惑，以自己向来自豪的头脑，怎么会做出与这两个同事一起采购的决定？出门之前明明目标和顺序都相当明确，但出门之后为什么就全都乱了？现在他们手里提着快要化掉的冰淇林蛋糕，伞的中心位置被法尔曼的书占据着，自己和法尔曼两人都是半湿的，该买的东西才买了不到二分之一，而哈勃克和法尔曼两人很明显已经无心再继续采购下去了……
“差点忘记了，我还需要一套哑铃！”哈勃克一蹦一跳的带走了那把借来的最大最新的伞……是的，他们出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是买伞，可是经过这许多波折还是没有走到卖伞的商店……
“那么想要哑铃的话，这些东西都让他提好了，比起在铁块上做无用功，还不如帮帮同事。”布莱达心里非常非常的恼火，他们三人其实满共只拥有一把已经很旧快要坏掉的伞，但为什么其他两人对买伞这件事都这么的不上心呢？菲利不是说过了接下来至少要下一周的雨……
“喂，海曼斯。”法尔曼撑伞的手碰了碰被怒气撑的像皮球一般的布莱达，“那边那个是不是马斯坦中校？”
两人一起看向路边的一家颇具情趣的小餐馆，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军装的黑发男子正迷人的微笑着，伸手去逗弄女子仅仅及肩的粟色直发，而那名女子娇羞的笑着，并不拒绝。雨中的两人透过混着朦胧雨水的玻璃窗看着处在罗曼蒂克之中的两人，心里不禁赞叹马斯坦的好眼光，以及哈勃克的烂运气……
“买好了，你们在看什么？那家餐馆好吃吗？”哈勃克很兴奋的走了过来，布莱达与法尔曼两人立刻转过身并排直直的挺立着，布莱达以“宽”为优势，法尔曼以“长”为优势，总之就是要挡住那个小小的透露着罗曼蒂克之光的窗口……
“没、没有，听说烂死了，所以我们才稍稍围观一下的！”法尔曼结结巴巴的说，反而引起了哈勃克的兴趣。
“这么烂？那我更要去看一下了！”哈勃克说着就要绕过两人，但被两人眼疾手快，一边一个架起哈勃克就往远处逃，也顾不得被雨淋了。
“你们怎么了？法尔曼，你的书湿了啊！”哈勃克不明就里的就这么被架在雨中。
“为了你我连书都顾不了了你就安静一会儿吧！”
“哈？哈？！……”
然而不知转过了几个街区，很明显他们虽然离哈勃克的前女友与现任上司的约会地越来越远，但离他们的宿舍以及要买东西的店也越来越远了。
哈勃克已经晕的不知该从何问起了，而另外的两人也累的满头大汗，不，也不知是汗还是雨了。
“不、不是吧。”尽管天色渐暗，布莱达还是能看的很清楚，不远处豪华的别墅门口，一位金发的年轻女子被门卫迎了进去。
“今天真是巧了，那不是丽莎·赫可艾少尉吗？”哈勃克也看到了。
“不过那是她家吗？原来少尉家这么有钱啊。”
“不是吧，前几天还帮她搬过东西，她家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公寓房，很简朴的。”
“那栋别墅……我记得很清楚，是格拉曼中将的家……”
“……”
三人面面相觑，究竟赫可艾少尉与格拉曼中将是什么关系？而之前至少他们可以确认马斯坦与赫可艾是旧识，并且不是一般的熟悉，那么这个新的上司与格拉曼中将会不会也有着某种关系？可是马斯坦的处境可不像是与格拉曼有着什么好的关系啊……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三人回到了宿舍，哈勃克的冰淇淋彻底化掉了，而法尔曼的书也湿了一半，面对已然模糊的字迹法尔曼在一旁心疼的直跳脚。而布莱达则陷入了思考，虽然很多时候能站在哪一队并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但如果能脱队插队到更好的队伍里，又干嘛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队伍貌似太复杂了一些，虽然对自己的头脑有自信，但他果然还是喜欢更单纯一些的生活……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粟发的女子俏皮的从马斯坦的盘中叉走了一块土豆，“你在想什么？”
“抱歉让你看出来了，其实工作上不是很顺利呢。”
“年轻有为遭人嫉妒可说是惯例，但是在约会上还在想这些可就让人不高兴了。”
“真是抱歉呢，莫莉尔。”马斯坦看看餐盘中招牌主厨的得意之作，不知为何却食之无味。
“不要光是抱歉抱歉的说，行动呢？”莫莉尔不太乐意的再次将叉子伸向马斯坦的餐盘，马斯坦依旧放过了她，倒是让女子更加不高兴了，“你今天甚至都不愿直视我的眼睛，为什么？”
马斯坦无言以对。
自从昨天在赫可艾的家中出现了那种小意外，马斯坦便觉得无法直视那双红色的眼睛。今天在赫可艾家帮忙修理的时候也是，与莫莉尔·哈尔奈特的约会也是，因为她们的眼睛是同样的令人战栗的血红。在昨天之前，马斯坦一直以为，莫莉尔吸引他的，是她身上淡雅而独特的香气，然而现在，马斯坦清楚的发现，她最令他难忘的，是与赫可艾一样的坚绝不带一丝犹豫的红色的眼睛。
“罗伊！”莫莉尔颇有些愠怒的眼睛直盯着马斯坦空洞的黑瞳。
“对不起，莫莉尔，我今天……有些累了，我先送你回家吧。”马斯坦觉得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向服务员招招手示意结账，“今天真的很开心。”
“哼。”莫莉尔也擦擦嘴准备离开，“不是我说啊，你还真是嫩的很呢！”
马斯坦无奈的笑了一下，的确，他是嫩的很呢，无论是在工作上，司令部的人际上，还是恋爱上。他本身年纪也不大呀，之前的精力全部放在了炼金术与军事知识的学习上，现在所有的这一切当然得从头开始学习了。
而且他在恋爱之初就下了决心，那就是绝不同时与两位女□□往，但他的心现在产生了异样。同时他也有害怕，他觉得不应该，那是老师的女儿，他是如此的害怕，害怕伤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