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1 / 1)
宝琴总是时不时的叫方焱焱出来逛街,“就当锻炼身体吧,医生说我糖有点高。”
她的腹部已经隆起明显,那天只是穿了宽松的衣服,是以没有人看出来。她一谈及这个孩子便眉飞色舞,各种粉色系的婴儿用品更是买到手软。她拿着不方便,方焱焱便帮她提着,她微喘道:“你等下,我要去洗手间。”
“你不是刚去过?”
“不行啊,老是想去。”
宝琴姓潘,方焱焱曾问道:“有个什么人物叫宝琴来的?”
“薛宝琴呗。”
“那你想给宝宝叫什么?”
琴姐想了想道:“还是想请个先生给她算一算,她叫什么都不要紧,我只希望她这一生平平安安的,过个普通人的生活。”
她的神情安详,只是一个普通的妈妈说着对孩子的期许:“我只想给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最善良的东西。不瞒你,我查过你,身家清白,学历也高,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孩子以后的很多教育问题,还得你多提点我,别让她随了我们,走了这许多的弯路。”
方焱焱只觉得母性如此伟大,她盯着宝琴的肚子看了半天,一时竟唏嘘不已。宝琴忽然道:“她刚才动了,你有没有看见?她知道我们说她呢。”
方焱焱惊奇:“真的吗?我没看到。”
宝琴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这么实诚,怪招人喜欢的。你现在还没车吧?明天我送你一辆,想要什么?”
方焱焱道:“我不要,我也不会开。”
宝琴道:“那我再给你配一个司机。”
方焱焱还是摇头:“旭天会接我,送我,我其实真的不需要。”
宝琴微怔,一双眼睛瞪得颇圆,方焱焱又赞道:“你的眼睛真好看,杏仁眼,希望以后宝宝能随了你的眼睛。”
***
万合地产经过近一年的整合审批,终于成功收购都绘,顺利上市。旭天谢绝了王建安的邀请,坚持不参与万合的经营工作。规模宏大的新闻发布会上,他行事低调,甘做绿叶,连主席台也不去就坐。
不过那天他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连方焱焱也看的出来。万合挂牌第一天,旭天身家就如坐了火箭般上涨,梁希泽和方瑞都望尘莫及。他邀请一众好友到新家暖房。时光已经匆匆六月间,仲夏夜十分的安宁,他们请了策划公司,将新房装饰的像是森林花园一般清新而美丽。
陆静先行带着宝宝们抵达,帮着方焱焱张罗自助餐品和酒水的码放,十分的热络。方焱焱赞道:“你这样才像个真正的女主人。”
陆静吐了吐舌头:“方姐姐这是说我喧宾夺主呢,不过我就不介意啦。”
宾客们陆续抵达,宝琴一个人赴宴,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她语气娇媚,只听的人骨头都酥麻:“看我多给妹妹面子,累死我了,快给我倒杯水。”
不一刻门铃响起,方焱焱开门时,连望向门口的旭天也怔在原地。门外站的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季涵。她那日穿着蓝色的长裙,笑容有些娇羞,只问:“不欢迎我吗?”她的身后则站着方瑞,一手拿着礼物递过来:“恭喜乔迁新居。”一手则插在裤兜,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倒是旭天神色平常道:“进来吧,愣着干嘛?”
季涵低着头走进门来,陆静拉着她的手抿嘴笑道:“《落跑新娘》这电影你看过吗?”
季涵红着脸啐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都这么厉害。”
宾客依旧在熟络的聊天。宝琴坐在沙发上微笑着招呼季涵:“妹妹过来,我看看你手上这颗大钻戒,听说当年可是创了拍卖会的新高。”
方瑞倒是很自觉的随旭天走进了书房,方焱焱这才相信,旭天那时也不知道季涵的去向。
季涵没有出席婚礼前夜的最后一次彩排,季家上下急的团团转,季母对旭天道:“旭天,你做事有分寸,这种时刻别依着季涵的性子。请柬都发出去,明天到底要唱哪出?”
旭天从来都不惊不慌,他那时只是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杜至鸣一个人颓然的呆坐在花台前,婚庆公司还在布置花柱,对他道:“让一让。”不知怎么就激怒了他,杜至鸣猛然间站起来,将路引的花篮打翻在地,吼道:“别弄了,人都跑了。”
他走到季母前,低头道:“5月5号的婚礼,她说什么也不肯提前领证,坚持说8号是好日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就我一个人装傻不知道。”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呜咽,但又很快平静了情绪道:“妈,她也许只是不想明天结婚,如果她回来,我就把婚礼改期。”
婚礼自然无法顺利举行,旭天只查到方、季两人没有出境记录和机票记录,也就无从下手。祖国大好河山一片,随便哪个地方他俩都能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其实连季涵自己也没想,故事背离她的预期,发展至如此离谱,她自己也会恍惚,若不是那天方瑞出现,自己现在应该是杜太太而非方太太吧。
那天她去婚纱店里取已经熨烫完好的婚纱时,店内小姐温柔的建议季涵最后试穿一下。于是她站在试装台上,三面的镜子将她的周身细节一览无余。镜光反射在各个角落,又折射至四面八方,将季涵闪耀的像是即将即位的公主一般,纯洁而高贵。
店员拉开试衣帘时,也许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但季涵却觉得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缓缓的“哗”声,每个环扣都在既定的滑轨里划过。其实每个人的命都是注定的,他不爱她,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上她。她闭上眼,这是每个女孩都向往的时刻,她对自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纵容自己幻想她是他的新娘。过了今日,他就是他,再无瓜葛。
她睁开眼,在镜中看见自己,和自己身后挚爱的男子。
她不肯和他离去,方瑞大力的拉扯着她的手腕,她冷笑道:“你放手,这是杜至鸣给我买的婚纱,我穿着它的时候不想别的男人碰我。”
方瑞冷言:“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她甩开他对她手腕的钳制,换衣服的时候却大脑一片空白。她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季涵你够了,你已经31岁,你玩不起了,你冷静点。
她带着笑意包装好婚纱,大方的邀请方瑞去喝咖啡:“我一会还得去彩排呢,来不及和你吃饭。”
方瑞脸色变幻莫测,最后还是道:“好,我带你去一个咖啡厅。”
季涵不肯:“路对面不就是么,我看那里挺好。”
方瑞眯起双眼,却笑了出来:“季涵,你明明知道我不喝那种咖啡。”
是啊,他这样的大少爷,怎么会屈尊连锁咖啡店?季涵看着他的笑容,那样的熟悉而让人迷恋。他们认识的十二年间,方瑞笑时唇角边的酒窝从来没变过。她是多么爱那个酒窝,有多少次升起踮脚亲吻那个的酒窝的希望,又有多少次只盼望看见那个小而深邃的酒窝,就觉得心满意足。
她从心底深深的升起疲惫,甚至还有厌烦,他为什么要来破坏她的生活呢?他们已经大半年都没见面了,不是也过的很好吗?“如果没有话说咱们就此散了吧,我还有很多事情,你和我哥那种关系,以后见面机会还是很多的。只是我没办法邀请你参加婚礼了。”
方瑞终究只是低下眼神,“好。”他为她拉开门,落地门口处的风铃随着他的动作清脆的响起来,像是最清澈纯洁的编钟声。
季涵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先闪出了门。她没有回头,只大踏步的往前走。大概走了十几步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大力的钳制,下一秒便被塞进他停在路边的跑车里。她惊慌失措,都没来的及呼喊,只下意识的护住了婚纱。
方瑞黑着脸抢过她的手机扔在后座上,车子启动时,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他那天一定是疯了,将车开的极快,避开了市内道路,而上了环路,绕着五环开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油箱报警灯闪烁,他也没说一句话。季涵从不见这个样子的方瑞,他的风度呢?他的贵公子般有条不紊的优雅呢?
方瑞将车停在了郊区的一幢别墅的车库内。季涵从不知道方瑞还有这个物业,不禁出言讥讽:“这又是给哪个姑娘买的?”
方瑞却不说话,只推搡着她下车,甚至有些粗鲁。季涵简直恼怒:“你这么大力气怎么不去扛麻袋?”
方瑞却瞪着季涵:“你再抱着那破婚纱我就给你剪了。”他的语气冷漠,仿佛不认识季涵一般:“你信不信?”
“我还就不信!”季涵怒道:“你剪碎了我再买,明天穿旗袍结婚我也乐意。”
她被他拉上二楼的会客厅,整个房间里没有太多的装修和家具,甚至有些空荡荡的,缺少人气。只有一套黑色的皮质沙发,沙发边有一个板式的餐边柜,桌面上则摆放着一些普通的白色茶具。
方瑞将她按在沙发上,自己则沿着玻璃窗眺望远方层层叠叠的绿色。好久他才回身问她:“喝咖啡吗?”
季涵只冷眼睨着他,赌气不语。
方瑞坐在她对面,半响才道:“季涵,不要结婚。
痛,真的痛,从心口蔓延出来,像是针扎的一般,沿着血液酥麻的流至整个身体,寒意化成小冰锥,在她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里开出寒冷的冰花,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颤抖,还有心碎的声音。
她曾和他撒娇:“你什么时候娶我?”方瑞那时却只是笑:“我没有说过不娶你。”
他也没有说过会娶她。
他到今天也没有说,只是叫她不要结婚。
可笑,多么可笑的要求,她几乎要不可抑制笑出声来,泪水却先笑声一步滑落出来。她所有的感情都缠绵在舌尖,她想告诉他,这些日子的想念、纠结和后悔,想亲吻他的酒窝,想躺在他的怀里。
可是张开了口,却说出了几个字,再简单不过的句子,她说的缓慢而有力:“你让我回去吧。我不爱你了。”她将这句话说给他,也说给自己听:“方瑞,我不爱你了。”
她软硬皆施的要离开这地方,方瑞不肯。她猛然想起旭天提起过他们有个开门用于召开会议的“小黑屋”,不仅没有电话和网络,连外界的信号也会被屏蔽。思及至此,她筋疲力尽道:“总要为我家人报个平安。”
“我来处理。”
她觉得可笑:“你这样不是非法囚禁吗?有什么用啊?”
方瑞却只是坐在那里,夕阳划过他的左肩头,很快便经过他的身躯,在他的右肩头消失不见。他们就这样枯坐着,他明明离自己这么近,却又是这般遥不可及。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不开灯,她连他的脸都看不清,觉得他和身边的景色已经融为一体。
她也忘记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只记得梦见了他们在一起时最快乐的那段时光,那时他们在瑞士度假,住在半山腰,推开窗便可见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他喜欢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讨她欢心,两人闲逛时在不知名的宝石店了花了1000欧买到了一颗裸钻,而回来后珠宝鉴定师道:“这颗钻石最起码要五万人民币起。” 两人都像寻到宝贝般快乐,他打成了项链送给她,亲手带在她的颈间。
他那时也是轻柔的呼唤她:“涵,起床了。”
她睁开眼,分不清梦境和显示,只看见天还未亮。他带她上了一部越野车,又沿着出城的方向行驶,季涵问:“你到底要去哪里?”
方瑞问她:“你困吗?”
“废话。”
“那你相信我吗?困就睡会吧。”
是不是因为天色刚刚泛出鱼肚白的缘故,所以方瑞看起来特别的脆弱?他的眉头竟然那样的深沉,眼中是数不尽的黑暗星星。他此刻是那样的落寞和不安,只是将定时巡航打开,规规矩矩的沿着高速路的最内道行驶。
他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地,只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驶。看见一个很有名的旅游胜地的广告牌就下高速,在当地的景点随便转转,打听当地最地道的饭馆,然后两个人大快朵颐。
其实从第二天起,方瑞就已经不再戒备她。她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逃跑或者打电话。可是她总想起方瑞那句“你相信我吗”,那句话,那个场景的他太淡薄,仿佛看透了所有的红尘一般,让她心疼。
季涵的内心已经无比挣扎,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生怕自己会回头,回到他的身边,那样她就再也逃离不开他的一切,她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漂泊无依靠的生活,是以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来抵抗。
方瑞也变得沉默寡言。其实他们已经熟悉到默契,季涵吃东西爱蘸醋,每每吃饭时,他就先将醋瓶推至她的面前。他们到西安时,她来了月经,也是他给前台打电话,不一刻服务小妹送来了卫生巾和姜红糖。
季涵生理期心情烦躁,看了一眼卫生巾道:“我要棉柔的。”
方瑞的脸上满是不解,终究还是问道:“什么叫绵柔?”
“绵柔网面和干爽网面,我要绵柔的,这个是干爽的。”
方瑞最终打电话问前台:“是不是有个牌子叫绵柔网面?”
他们遇到雨雾天气便不再赶路,他在房间里安静的上网,季涵则在阴暗的天气里睡大觉。
两个人都没有带行李,一路走一路买,最后竟然要买一个行李箱来装衣服。他们晚上都住套间,方瑞在外间,自己洗完澡便关灯睡觉,从未给她造成困扰。只有一次他们夜宿陕西的一个三线城市,酒店没有套间,而方瑞明显疲惫,无心再另寻酒店。他要了一间双床的标间。那天季涵也累极,很快就入睡,醒来时发现方瑞正靠在床上上网,见她醒来,便起身出了房间,也就再没有其他的异常。
两人一路南下至成都,算起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天。旅行其实是很快乐的事情。有时慕名赶到一个景点,门票价格昂贵,却不过是个小山头。而再普通不过的一砖一瓦,却在当地人口中讲出上千年的历史,在他们眼前展开一页页厚重的历史画面,让人流连忘返。
长时间的旅途使她疲惫不堪,早早便睡下。却在睡梦中感觉到方瑞的吻,她不肯,只拼死抵挡。方瑞哄她,将手滑进她的睡衣下摆。她心慌意乱,一时间只觉得兵败如山倒,竭力抗拒道:“方瑞,我还没和你说呢。我和杜至鸣做过。”
方瑞闻言果然停下略显慌乱的动作,皱着眉头瞪着她,仿佛她是个做错事的小孩。
报复的快感瞬间涌上季涵的心头,继而便转化成痛,心痛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扬起头,想抑制眼泪流出来,带着讽刺的笑:“我们是未婚夫妻,男欢女爱有什么错?你当初为什么和高寒分手,还不是因为你接受不了她跟过我哥?你现在接受的了我也跟过别的男人么?”
她任滚烫的泪珠砸进自己微敞的衣领:“我清清白白跟你时你不要,现在想找回来么?”
她摸索着自己的睡衣扣子,一颗一颗的扯开,那扣子有一颗已摇摇欲坠,随着她的动作滚落在地,却掉在厚实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如同她心碎的声音,他听不见。
“你想要吗?可以,你别有心里负担,我回去肯定和杜至鸣分手,不能再害人家了。”
她看见方瑞怔在原地,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她心里像是伤口上撒了盐一般,痛的不能自已。她的眼泪一波一波的往上涌,她想说,对不起,我等不到你了。可张开唇却是满是讥讽:“哦?还是你喜欢和别人女朋友这种刺激感?也行,我这不是还没分呢么?”
夜风吹动,树影摇曳,沙声渐响,仿佛波澜,起伏不安。
而她像个疯癫的妇人,头发凌乱,衣襟大敞的坐在他面前。
只有他知道,她的心里落寞如雪,纯净如云。
方瑞声音沙哑,“季涵,我想和你结婚。”
“我这一路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因为你从来不曾待我这么冷淡。可是这一路,我和你一起,却觉得特别的舒心和踏实。”
“最后一次你说分手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可我竟然鬼使神差跟着你到了上海,你的包是我趁你不注意时拿走的,你还是这么马虎,连贴身的手包也看不好。以前你连指甲劈了这点事也给我打电话,可是那天你就这样冻着,打不通他的电话,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你的包里全是女人的小物件,精巧的粉盒,或者口红,却没有一件是我送给你的那些钥匙扣、铃铛或者小笛子。我记得你原来连词典重量的山妖娃娃都一直带在身上。我想算了吧,也许咱们是真的结束了。”
“可那天我听希泽说你要结婚了,你要变成别人的女人了,而我们以后就再也不可能了。那滋味真难受,越临近你婚期,心里越疼的睡不着。我有一天梦见你对我笑,我也笑了,醒来身边却不是你,那一刻我特别的想你,只想见到你,哪怕只是远远的望见你也好。”
“我才想起来,你逼着我拍的那些自拍合影都在你的手机里,而我的手机里除了你的电话和姓名,竟然什么也没有。”
“我承认,高寒是我最放不下的过去。但是我和她有很多问题,最终只好用分手来解决。那时候年轻,和旭天也总是争抢,也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我当时想,旭天比我强在哪里,能第一个得到高寒?所以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闲钱,还对旭天做出过那样的事情,真幼稚。”
他的双眼此刻通红,像是个倔强却不肯落泪的孩子:“对不起,我竟然这么多年才明白,原来我比旭天缺少的,就是一个真心对待我的爱人。而这个人一直在我身边,我却从来都不知道。”
他颤抖着手,一颗一颗的帮她系上解开的扣子,修长的手指,指尖微凉:“你有过别人,我也有过别人,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你爱我,只要你还爱我,我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