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二章、杀心(1 / 1)
四十二、杀心
我的指尖微微颤抖,细密的不安从心底攀缠而上,极力克制着不让妙湖看出丝毫慌乱,口中轻笑道:“没想到妙湖妹妹这样好的眼力,只是这纹身一物多有相似,只怕妹妹记错了也说不定。”
妙湖甜腻一笑,那笑声让我徒然生出一层厌恶,“姐姐不必再狡辩了,这样大的事情若有心去查,一定可以查到的,姐姐说是吧。”
我的目光微微一沉,妙湖说的没错,我能查到的事情别人也必定能查到。
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妙湖,“既然如此,妙湖妹妹何不直接告诉墨行,还在这里与我费口舌?”
见我这样说,妙湖眼角带笑,却故作惊讶道:“姐姐在说什么,别说王爷钟情于姐姐,单说姐姐入府后对妙湖多有照顾,妙湖也断断不会出卖姐姐的。”
“是么?”我压下眼底的厌恶与嘲讽,向她一笑,“如此,我还要多谢妙湖妹妹了。”
“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妙湖的神色忽然一变,嘴角冷腻的笑容像是毒蛇的信子,“我愿意替姐姐保守秘密,但是姐姐也要许我一样东西。”
终于来了,说了这么多终于入了正题。
“妹妹是墨行心尖上的人,在这府中呼风唤雨,还有什么需要向我来要?”
妙湖收敛了笑容,“我要一个与墨行的孩子。”
我没有想到妙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想要墨行的孩子,为何要来找我?”
妙湖凄然一笑,眼中染上一层执着而酸楚的阴翳,“墨行与我,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什么?”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见妙湖抬眼看着博山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轻声道:“六年了,他从未碰过我。其实从他将我带回来时我便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他对我只是怜悯。而我依然开心,能够在他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我总想着若是我用全部情意对他,他总会被我感动,只要他能够回应我一分,不,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可是五年过去了,他虽然宠我,怜我,却依旧不喜欢我,可我还抱着希望,总觉得还有时间,但是这时候你来了!” 妙湖转向我,眼底迸出针尖般的寒芒,“你才一出现便占据了他的心,我能看得出,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我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她眼中的寒意渐渐退去,翻上一层凄迷的哀伤。
“后来,他要我与他联手演出一场戏,将你送出王府去,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只要能够有机会怀上他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不管,可是就在我无比欢喜的时候他却将一枚傀子丹交到我的手上。哈哈,”妙湖蓦然冷笑,原本美艳的轮廓带上狰狞的厮磨,“傀子丹,哈哈,他竟然连这样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想恨,但是我却恨不起来。”
妙湖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恍惚间让我想起了与她在慎思堂夜谈的那一日,她对苏墨行那近乎信仰般的爱不能说不令我动容,而以侍妾之名在自己钟爱的男人身边六年却从未有肌肤之亲,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讲该是怎样的折磨和屈辱?
不由地,便在心底生出几分怜悯来,然而却在下一瞬又重新冷硬了心肠。
无论她如何可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一旦踏上便没有回头的余地,即便后悔也不该牵连别人。
“既然如此,你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妙湖看向我,眼里满是妒恨和偏执,“你那么聪明,总会有办法的。”她靠近我,温柔馨香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只要墨行陪我一晚,我便会一生都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只要,一晚。”
“否则,”妙湖退开几步,声音冷涩坚硬,带着得意的恶毒,“姐姐自己应当清楚后果的。”
妙湖离去后婧容走了进来,满脸愤恨神色,“小姐,你跟她说什么了,我瞧她出去时那得意的样子。”
“没什么。”我垂下眼眸,语气云淡风轻,但是心中却是汹涌翻腾的怒意,妙湖,是断断不能再留了。
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时我终于明白了王妃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等你有一天在我这个位置上,就会明白那些身不由己的无奈了。”
是的,我明白了,我曾以为自己会有所不同,但是事到如今我才明白自己也是一样的自私冷酷,我将双手举到眼前,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终于,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这双手也将沾染别人的鲜血。
“婧容,你去替我准备一些东西。”
今日我入宫后苏墨行便离开了王府,晚饭后还未回来,我心中牵念便亲自掌了灯在府门等候,初春的夜风还带着微薄的寒意,卷裹而过时带来晋安城独有的味道。
远处是城中灯火通明的街道,听着依稀传来的热闹人声,心中生出一股宁和的喜乐之感,若我与苏墨行只是一对平凡夫妻,我能每日在门前掌灯等他归来,该是怎样一种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只是不知此生,我能否有这样的福分。
等不多时远远的便见到了苏墨行归来的身影,他走得近了,见门口掌灯的竟然是我,不由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牵过我的手,“阿伊,为何每次我回来,都能见到你在等我。”
我笑了笑,为他拂去衣衫上沾染的风尘,“倚门相待,是每个妻子都会做的,我自然也愿意为子章日日如此,初春风大,我们先进去吧。”
回了飞梧苑替苏墨行更衣过后,我才开口询问,“子章今日去了哪里,也不向我交代一声,害我牵挂了大半日。”
苏墨行抚了抚我的鬓发,“是我不好,今日走得急便忘记了。”
我坐在他身边,一手支颐笑嗔他一眼,“可是有美人相待,才让子章这样匆忙?”
苏墨行捏了捏我的鼻尖,“还是这样促狭。我今日确是去见一个人,但却不是女子。”他正了神色,“这个人你也认识。”
“是谁?”
“徐向春。”
我一愣,自从苏墨行离开宛城后,宛城兵力的五成都被抽走,徐向春也离开了宛城大营,他突然来见苏墨行,所为何事?
苏墨行看着我,“幼亭此次前来,是给我带了一个消息。”
幼亭是徐向春的字,见苏墨行神色郑重,我便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幼亭现在在延州守将王振手下,近日来西南一带有一支部队频频侵扰,这支部队大多是由西南满足组成,但是却一改往日蛮族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状态,非常有组织,侵占了延州周边的村庄,局势已经十分紧张,延州已有过几次很大的军事调动,全军严阵以待,而敌方领军的将领,便是以前曾在宛城与我交过手的,沈郃。”
沈家。
我心中大震,似乎嗅到了烽烟的味道。
苏墨行望着燃烧的烛焰,沉黑的眸子里一丝波澜也无,红烛的火焰映在苏墨行的眸子里,跃动的光芒在他眼底连成一片滔天的业火,他的语气中有着压抑的躁动,那是一名战士对铁与血的兴奋,以及,对于重拾骄傲的渴盼。
“阿伊,就要有一场大战了。”
南沈起兵叛乱的消息于十天后传到京中,敌将沈郃攻克延州大营,延州十二万将士被斩杀近半,剩余全部被俘,延州守将王振战死。
消息传来时苏墨行默然,半晌方道:“王振是个人才,可惜了。”
我正与婧容裁制春季的衣裳,听到苏墨行的话心中也觉惋惜,“王振将军为国捐躯,必会留勇名于后世,子章不要太过伤神才好。”
苏墨行点点头,“疆场厮杀,生死都以置之度外,唯一的希望就是此身不要要白白牺牲就好。”
我听他的话中似有深意,但却并未深究,只是随意地转了话题,“子章过来一下,我为你量一下尺寸。”
苏墨行走了过来,我拿过一块湖蓝色的布料比量着,随口说道:“子章,今日是春社,我在踏月湖边备了些薄酒,又亲手做了几道家常的小菜,你陪我去坐坐吧,最近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瞧你一直忧思重重,今天便好好放松一下,可好?”
苏墨行看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轻柔一笑,道:“最近府中发生了许多事,正应当借迎社的机会求社神庇佑,且我私心里想着子章你进来一直神思不展,若能陪你在湖边坐一坐,略略派遣一下也是好的。”
苏墨行眼中含了一抹笑,神色间却带着疼惜,轻声道:“阿伊,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我们是夫妻,哪有这样见外的话。”我摆弄着手中的布料,“现下府中正在丧期,不宜宴饮,故而今晚只有你我二人,子章只当是一顿便饭就好。”
苏墨行垂了眉眼微微点头,想要来握我的手,却被我扳住,“别乱动。”
他摇头浅笑,重新舒张双臂,任我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