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威胁(1 / 1)
四十一、威胁
“这是先帝一生最为钟爱的素皙夫人,只可惜当年沈家获罪,素皙夫人忧郁成积,香消玉殒,先帝为此伤心了许久。”姑姑的目光流过画卷和我的脸,“阿伊,你与素皙夫人是有几分相像的,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情由?”
我目光沉静地看着姑姑,“天下这么大,相似的人总是有的,阿伊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姑姑看了我一眼,走到桌边拿过三个茶杯成三角摆好,又捧过棋盘放在上面,三个茶杯稳稳拖住棋盘。
我正不解其意,姑姑忽然伸手抽出一个茶杯,只听“哗啦”一声,棋盘瞬间倾倒,上面的棋子洒了一地。
外面的宫人听见动静急忙走了进来,姑姑一挥手,“没事,你们先出去。”
见着房门重新关好,姑姑方才徐徐开口,“三个茶杯托着棋盘便是一个平衡,其中一个茶杯倒了,棋盘必然也会倾倒。”说完姑姑便静静看着我。
我心中明白姑姑的意思,三个茶杯便是苏家,顾家和以齐太后为首的皇权势力,这三者间一直勉强维持着一个平衡,如今苏家失势,这个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而今日的顾家内有父亲把握朝政,外有哥哥掌握宛城兵权,齐太后已经不再需要顾家牵制苏家,所以必不会容忍顾家继续坐大威胁皇权,可以想见接下来齐皇后必然会对顾家动手。
我抬眼回望姑姑,“昔日老肃毅王因有功高震主之嫌而被先帝忌惮,如今我们顾家万万不可步其后尘。”
听见我说“我们顾家”四个字,姑姑的神色微微一松,点了点头,“阿伊,你父亲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默然,低头不语。
姑姑叹息一声,过来扶住我的肩膀,“阿伊,纵然你并非哥哥亲生,但是他养育你十八年,一直将你视如己出,疼爱你更甚阿烨。”
想起父亲昔年的疼爱我心中一酸,对姑姑的话无言以对。
姑姑见我如此继续说道:“如今齐太后与皇上已经对顾家起了戒心,你父亲与我都需小心翼翼才能得保顾家平安,若是你的身世被旁人知道,那么对顾家将会是灭顶之灾。”她牵起我的手,“阿伊,我知道你心中在怨我和你父亲,但是如果你还有一丝感念你父亲的养育之恩,还有一丝将自己当做顾家人的心思,请你务必保护好这个秘密。”
我看着姑姑精致勾勒的眉眼终于知道她今日邀请我的真意,看见她眼中深藏的忌惮与试探,心中升起一股酸楚的讽刺之感,于是在姑姑面前跪了下去,“姑姑,您与父亲的养育之恩阿伊不会忘记,阿伊已经与父亲承诺,绝不会将此事让旁人知道,也绝不会以此事伤害顾家,您尽可放心。”
姑姑轻轻拍了拍我的双手,神色舒和,“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如果此事事发,到时候不仅是顾家就连你的夫家也难以保全。”
姑姑的话向一把钝刀□□心上,那隐晦的威胁更让我神思郁郁,回到飞梧苑时正撞见一个小丫头从门里出来,一个躲闪不及,她手里端着的污水尽数泼在了我身上。
那小丫头唬了一跳,立时跪下请罪,“奴,奴婢该死,请王妃恕罪!”
还不带我说话婧容已经发作起来,她瞪着那小丫头,声色俱厉道:“如此冲撞王妃还敢要王妃恕罪?自去真室领二十下板子吧。”
小丫头已听,一张脸瞬间惨白,不住地磕头认错,“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王妃饶命。”
我蹙起眉头,自打从宛城回来后婧容的性子变得越发冷硬尖锐,对待府中下人也多有苛责,但我连她遭逢剧变一直不曾言语,现下心中烦闷,听着她薄凉的语气和小丫头的哭求不由生出几丝厌烦来,挥了挥手,对那小丫头道:“你先下去吧。”
“是,多谢王妃开恩!”那小丫头见我不怪罪,急急忙忙谢了恩退了下去。
婧容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哼,“小姐就是性子太和善。”
我看她一眼,冷冷道:“不过一身衣服,犯不上大动肝火,何况眼下王府式微,更要以安抚人心为重。”
听出我语气中的责怪,婧容微微垂下眉眼,低声答应道:“是。”
看她这模样我不由叹了口气,“先陪我进屋换身衣裳吧。”
因着在外面说了几句话,泼在衣服上的污水已经连里衣都浸透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全部脱下,才命婧容去取干净的衣物来换上,忽然看见绣窗露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而窗外正有一个人影向里窥视。
我一惊,厉声喝道:“什么人?”
窗外那人影微微一震,便听见一个甜腻软糯的声音传来,“妙湖向王妃请安。”
这时婧容正取了衣物过来,我便向她吩咐道:“外面天寒风大,去将妙湖夫人请到内堂来,不要冻坏了她。”
婧容应声去了,我换好衣服后也走了出来,只见妙湖正悠然地喝茶,见我进来,精致描画的眼睛斜斜一飞,起身向我行礼,“王妃姐姐万福。”
我并没有马上让她起来,而是由婧容扶着徐徐落座,“妙湖妹妹即来了,为何不进来坐,而是要站在窗外等着,让别人看了岂不是要说我怠慢了妹妹。”
妙湖拘着礼,但语气却含笑,“妙湖本想进来,但是见王妃正在更衣,便在窗外等候片刻。”
我斜斜睨她一眼,“我竟不知道妙湖妹妹是这样规矩的人。”
妙湖低首垂眉,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这都是王妃教导得好。”说着她也不等我发话,竟自站了起来。
婧容一愕,立时便要开口,妙湖却先她一步冷声道:“只是王妃却没□□好自己的下人,主子和人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
“你!”婧容自小在我身边,我从未拿她当做下人,在王府里她也有相当的体面,几时被人这样讥讽过,当即气得浑身发颤,恨恨瞪着妙湖。
我向婧容递了个颜色,今日的妙湖有些反常,平时她虽对我不满,却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顶撞我,现下这底气十足的模样必是有些缘由,不是刚刚在窗外看到了什么才好,“婧容我自会管教,还不用妙湖妹妹来费心,不知妙湖妹妹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妙湖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今日妙湖是特地来向姐姐请安,顺便向姐姐请教一件事情。”她抬眼,目光挑衅而得意,“一件关于刺青的事情。”
我心中一惊,面上神色却还是如水沉稳,“婧容,你先下去,我有些话要单独与妙湖夫人说。”
婧容不明就里,忿忿地瞪了妙湖一眼退了下去。
妙湖也遣下白芷,暖阁中只剩下她与我沉默相对。
我静静地望着妙湖,气氛一时如胶凝固,能听见暖笼里的炭火爆出微弱地“噼啪”声。
“王妃姐姐。”妙湖率先打破了这沉寂,“你可见过这样一种刺青,既像一朵芙蓉花,又像是文字?”
我并未开口,心中却是一沉,看来她刚刚在窗外确是看见了我身上的刺青,但是这刺青连父亲都不认识,妙湖如何能看出端倪。
见我不说话,妙湖的神色俞见得意,“因为但是双眸却一分一分黑了下去,声音也变得肃冷,“在你入府第一日我见到你时,你的容貌便勾起了我的一个噩梦,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曾被绽桑的军队抓走么?”
妙湖的双手缓缓握紧,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屈辱而痛苦的神色,我知道,那是她心上最深的阴影,被绽桑人抓走充当军妓。
“在绽桑的军队中我曾经见过一个男人,他的容貌与你很有几分相像。”妙湖看着我,眼神中是锋利的恨意和极力掩藏的恐惧,“我曾被派去服侍他,在他的身上曾见到过一个奇怪的纹身,而刚刚在姐姐身上我竟然也看见了同样的纹身。”
妙湖丝毫不掩饰她窥视的事实,唇边重新勾起一抹笑容,“姐姐能不能告诉我,这其中是什么情由?”她的身子向前探了探,眼神咄咄,“为何罪臣沈含谦会和姐姐有同样的纹身?”
她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想起妙湖第一次见到我时的神色,我知道她所言应有几分可信,之前我虽然才出自己是浣南沈家的孩子,却无法确定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不是沈含谦夫妇,而如今妙湖的话却让我几乎能确定下来,难怪我会与素皙夫人相像,因为她与我可能是亲姑侄。
我压制住心中震动平静地看着妙湖,她将这些摊在我眼前,却并非是去告诉苏墨行,想必是有所图,果然见她得意而危险的一笑,“如果我将此事告诉王爷,姐姐猜王爷会不会冒着将整个王府拖下水的危险来维护姐姐呢?”
这一句正中我的隐忧,父亲收养罪臣之女乃是欺君的大罪,若是苏墨行得知此事他会放弃这个向顾家报复的大好机会么?结算他会,那么他又会甘愿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将我留在王府中么?
她这是将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