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那些该逝去的东西（1 / 1）
穿过水洼和池塘，拉恰奋力摆动笨拙的身躯，边走边吸收附近地上的能量。爬虫，鸟类，鱼类，只要能转化为他的力量，什么都好。
很快他就能看见他建在水边的城堡了。门口的守卫是两个受过特殊培训的精英德米高德，很适合充当他的养料，一到城堡就把他们两个吞噬掉吧！
突然，他的身体被什么挡住了去路，他抬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又是结界墙！赛连那个白痴总是在阻扰他，这次他又倒戈向哪一方了？
他扭转肥胖漆黑的怪物身躯，准备狠狠瞪向赛连，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艘巨大的扁圆形飞船，飞船顶部的前缘迎风站着一位黑发少女。
“贱女人……”怪物腹部的大口一张一合，似在咬牙切齿，“你怎么也会这一招！”
“我会的可不止这一招！火燎的痛楚，你的身体应该还记忆犹新吧？”栖春大声诵读咒文，“Buchillā Buddha Kha Khiā，Tanovushi Kha Khiā，Caluman Biyyate Bi Yehe Yehe Sourlayā！”
肉块接缝处的毛发燃起了熊熊大火，迅速蔓延至全身，油脂被烧焦后发出滋滋的声音，拉恰狼狈地大吼大叫起来。但很幸运，大雨很快浇熄了火苗，他抱着烧伤的身体，口中不断咒骂。
“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别小看我！” 他猛地张开大口，喷出一团浓黑的烟雾，直奔飞船上的栖春而去。
栖春不躲不闪，无处可逃，眼看就要被击中，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挡在了她面前，黑雾的攻势瞬间化为乌有。杰欧瓦轻轻漂浮在栖春背后，合拢羽翼包裹住栖春的身体，俨然一副保护者姿态，冷漠地瞪视拉恰。
黑色羽毛的包围下，栖春勾起嘴角，露出了胜利者般的微笑：
“拉恰，我的脑子很好用吧？可以一边用精神力操纵飞船，一边施放巫术，一边还能在现实世界和你对话。这么好用的超级电脑，你一直都很想要吧？”
“少说废话！如果我说要，你就会给吗？”
“嗯，我会给。”栖春若无其事地笑，“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要，那就拿去吧！”
飞船慢慢向拉恰靠近，停在他的脑袋上方。就在拉恰费尽心思地琢磨她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栖春忽然从黑色羽翼中走出来，凌空一跃跳了下来——
“小春！！”
这一跳没吓到拉恰，却把杰欧瓦、罗切斯特和樱树惊呆了。她的行动太过突然，杰欧瓦没及时反应过来，等他振翅向下俯冲时，栖春已经几乎掉到了拉恰的头顶上。
“拉恰！有本事你就吃了我！”栖春瞪大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这样我的超级电脑就是你的了！”
拉恰愣了愣，没时间多想便张开大嘴，一口将栖春吞进了肚里。庞大的怪物身体蠕动了两下，便静止不动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时间，空气也宛如凝结一般不再流动，只有雨声滴答作响。
罗切斯特和樱树趴在飞船边缘，屏息等待，杰欧瓦在中途紧急刹住，不敢置信地盯着拉恰的肚子——栖春消失的地方。
“呵……呵呵……”一片寂静之后，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拉恰。他渐渐化为人形黑影，抱拢自己的身体，一脸喜不自胜，“我得到超级电脑了吗？力量和智力都达到完美了吗？我成功了？……”
他自言自语地咕哝，虽然都是问句，但显然已开始相信了。他狡猾地转动眼珠，将杰欧瓦、罗切斯特和樱树一一打量过来，发现对于栖春的“自杀式举动”，他们比他还要震惊，再加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异常，他便对自己得到最终的胜利深信不疑。
“哈！哈哈哈哈——”他捧腹大笑，被这出乎意料的结局逗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没注意到，有只手正悄悄从他背后伸出。
这只手钻出黑影，在附近摸索了几下，随即在地上用力一撑，栖春的脑袋便钻了出来。她的脸被染黑了，原本漂亮的长发也被腐蚀了大半，变成了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她又咬牙使了一把力，竭力忍住令她差点大叫的疼痛，小心翼翼地从拉恰体内拔出自己的身体，终于，她的另一只手也钻了出来。
这只手上，捏着一面完好无损的镜子。
成功了！她做到了！……难掩心中的激动，她抬起脏污的脸，向空中的杰欧瓦比出大拇指。
“上吧！杰欧瓦，现在看你的了！”
刹那间，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了，并且仿佛要把之前的空白弥补回来似的，短短数秒之内急剧加速——栖春将月亮百合紧紧抱在胸前，用力一滚，跌进一旁的浅滩；拉恰兀自放声大笑，笑声卡在喉咙，像是突然关闭的电视一样失去了声音；杰欧瓦的双手□□了黑暗的躯体，从白发中露出一双鲜红的美丽瞳孔，诡笑着咧开嘴时，细白的尖牙悄悄伸出嘴角……
“再见了，不自量力的半神。”
脸上满足的笑容尚未褪去，拉恰暴突的双眼写满不甘心与不置信，他张大嘴努力想说些什么，却早已发不出声音了。杰欧瓦的能量充满了他全身，那竟是同样黑暗、不、比他更加黑暗的力量……黏稠、邪恶、阴郁、令人毛骨悚然的吸血鬼之王的能量，将他自以为已达到黑暗巅峰的怪物躯体摧毁得一丝不剩。
黑影被粉碎了，一片片剥离脱落，化成黑沙混入泥土。
拉恰艰难地转头看向他的城堡，眼中带着最后的欲念和野心：毁灭吧……如果我得不到这个世界，那就让这个世界随我一起消失吧……
最后一小撮黑沙被杰欧瓦踩在了脚底，风中的腐臭气味渐渐消散了。
雨势渐微，拨云见日，金红的晚霞静静洒落，投下飞船、城堡和众人的剪影。
栖春累倒在地，抱着镜子动弹不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依稀听到脑中响起了令她牵肠挂肚的声音：
【主人……您还好吗？】
————
“爱狄俄斯！”
在惊呼声中醒来，栖春发现自己满头大汗，衣服的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杰欧瓦手里举着湿毛巾，正试图擦她的脸，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似乎不太擅长照顾人。见她醒来，杰欧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自己擦吧。”
听见他低柔的嗓音，栖春露出困惑的眼神，一瞬间还以为弟弟又回来了：“……小夏？”
杰欧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找出一张猫脸面具戴在脸上。
“喂！你连话都懒得说吗？”栖春哭笑不得地接过毛巾，小声嘟哝，“亏我还冒着生命危险跳进拉恰的嘴里，为你夺回了魔镜呢。”
“就是这一点让我生气！谁准许你擅自行动的？你要做那么危险的举动有经过我同意吗？”
“呿……我这也是急中生智嘛，反正结果是我赢了。”栖春嘟起嘴。
杰欧瓦斜睨她：“那如果你在怪物体内没找到镜子，或者还没来得及钻出来就被憋死了怎么办？”
感觉到他犀利的瞪视，栖春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承认，当时的举动真的很冒险，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把心一横就从空中跳了下去。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当时是抱着豁出去的想法打算跟拉恰同归于尽吧？因为修奇也在拉恰的肚子里，所以她想，再不济，她至少和修奇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修奇……这个名字一浮出脑海，她的脸色便灰白起来，心中也像被剜了个大窟窿，空荡荡的……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瞥向四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躺在PIRATE号的客房里，床头的墙边有面镜子，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实在是糟透了！
她的头发被腐蚀了大半，只剩下一些短短的发茬，长短不一地贴在脑袋上。脸大概也被拉恰腹中的黑暗物质侵蚀了，伤口的地方都被染上了黑色，导致整张脸黑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就像一只滑稽的斑点狗。
“呜！”她吓得捂住脸，顿时泪眼婆娑，“怎么会这样，我被毁容了啦！！”
杰欧瓦伤脑筋地抿了抿嘴，看了她半天，才僵硬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哭，过一段时间黑斑就会消失的。”
“真的？”栖春立刻抬起泪眼，拉住他的衣袖，眼神好像向爸爸央求圣诞礼物一样，“真的可以吗？”
“……应该。”杰欧瓦回避她闪闪发亮的眼神。
“什么叫应该！你是我的创造者吧？你一定可以把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对吧？拜托，把长发和白皮肤还给我啦！”
“又不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放手！你这个笨蛋，生死关头都不哭，现在只是破了相而已，有什么好哭的！”杰欧瓦的语气依然凶巴巴的，可这时在栖春听来，却透着一股宠溺的味道。
她渐渐安心起来，用手捂着脸，鼻子瓮瓮的。
“谢谢你，杰欧瓦……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与其说废话，还不如早点去找月亮百合，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另一面镜子忘记了？”
“啊呀，忘记了。”
下一刻，栖春的脖子就被杰欧瓦掐住，她只能哭着讨饶说：“对不起，开玩笑的啦！”
接着她便把当时布瑞尔在精神世界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这次，她不再对杰欧瓦有所隐瞒，她也希望能尽力帮助他实现心愿。“事情就是这样，布瑞尔说，在她的长眠之地威尼托小岛的圣洗堂里有一面镜子……”
“我知道了。”杰欧瓦从床边站起，径直向门口走去。
“咦？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第二面镜子。”
“不需要我驾驶飞船过去帮你吗？”
“不用了，交给我吧。”杰欧瓦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应该也需要一些时间，一个人静静地整理一下心情吧……”看着栖春的表情，他知道不需要再说下去了。
听见门关闭的声音，栖春僵坐在床上，不自在地绷紧身体，脑中无意识地重复杰欧瓦的话：静静地整理一下心情……整理心情……悼念修奇吗？
不！不行！她不能想！她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罗切斯特在哪？樱树在哪？她必须和大家在一起，这种时候她受不了单独一个人！
对了，还有爱狄俄斯……她突然想起，昏倒前一刻她似乎收到一些微弱的信号，而自从夺取飞船后，她就忙于各种计划，似乎已很久没有开启精神领域的对话了。
“爱狄俄斯？”她急忙启用精神力在大脑缓存区搜寻，“对不起，爱狄俄斯，你联系过我吗？拜托！快回答我！”
一些杂音伴随着电击的轻微刺痛在脑中蔓延开，头皮一阵发麻，随后，她清晰地听到了爱狄俄斯的回应：
“主人，您终于听见鄙人的呼唤了……真是慢到耐心都被您磨光了啊！”
“对、对不起啦！”原本还提心吊胆地生怕是自己的幻觉，空欢喜一场，这时突然听见爱狄俄斯的声音，栖春感动到几乎要尖叫，“太好了！你还活着啊，爱狄俄斯，呜……谢谢你还活着，我不能没有你啊！”
“还算幸运，鄙人没有落入拉恰的手中……”听见主人激动的啜泣声，爱狄俄斯也将这段时间来的种种担忧和焦急抛诸脑后，语气温柔下来，“鄙人现在正在原印度尼西亚领地的一个山洞边，具体坐标是S6°13\'，E125°88\'，您能过来接鄙人吗？”
“当然，我们现在在查塔姆群岛的南方基地，马上就能过来，等我！”
“另外还有一件事，主人……”爱狄俄斯欲言又止。
“什么？”
“修奇也在这个山洞里，但是，鄙人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他和拉恰一起进入了山洞，但结果只有拉恰一个人出来了。”
爱狄俄斯等了等，好半天都没有得到栖春的回应，他忍不住轻声呼唤：“主人？您还在吗？”
“嗯，我在。”
即使在精神世界，也能听出她带有鼻音的难过嗓音，消沉了片刻后，她却又一改颓丧的情绪，抱着一丝希望问：“但是……你也不能确定他死了对吧？”
“的确不能。”
“那么，我马上赶来，在那之前我不会切断和你的联络，再坚持一下，爱狄俄斯。”
爱狄俄斯讷讷地答应了。他很庆幸目前自己不是人形，若不然，肯定会被主人看见他满脸通红的样子——主人的成长令他欣慰，可现在未免也太成熟冷静了，让他简直有些无所适从。
真奇怪，他不过是一组电子数据而已，难道也会对人类主人产生如此强烈的依恋吗？
栖春输入坐标设定好飞船航线，然后冲进浴室，彻彻底底洗了个澡。令她欣慰的是，在用掉半瓶洗面乳后，她脸上的黑斑终于淡化了许多，稍微扑点粉应该就能遮盖起来。总算不再是可笑的斑点狗了，她对着镜子松了一口气，只是那一头乱如稻草的短发仍然很糟糕。
换上干净的T恤和长裤走出浴室，她来到总控制室，罗切斯特和樱树都在那里。一看见栖春，罗切斯特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围兜和剪刀向她走来。
“好了，现在是理发时间了。”
栖春本觉得以这副模样见同伴有些难为情，正不安地摸着短短的刘海，这时见罗切斯特和樱树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顿时放松下来，心中暗自感谢他们的体贴。
“真好，我正想稍微修剪一下呢。” 她颇不好意思地背对罗切斯特坐下，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请、请帮我剪得好看一点。”
“当然了，你要对我的理发技术有信心。”
“说的也是，我一向都很信任罗切斯特。”
罗切斯特自信地举起剪刀，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常常为我们击剑俱乐部的队员剃光头呢。”
“蛤！”吓得栖春抱头跳起来，“剃、剃光头？！！”
“不要担心，我会随性发挥的。”罗切斯特叼着梳子口齿不清地说，按住她的肩膀强行将她摁回到座位上。
“什么随性发挥，你、你可不要真的乱来哦！”栖春仍心有余悸，眼泪汪汪地喊，“要是你敢剃我光头，我就把你的头发也剃光，让你变成一只无毛的癞皮狼！”
“噗！癞皮狼……”樱树笑得打翻了水杯，跪在地上肩膀抖动。
罗切斯特一脚踢向他的屁股，额头冒出青筋：“别得意！小鸡，你剃光了也不过是只无毛鸡而已！”
“咦？不是说好不再叫我小鸡的吗？之前明明都已经向我道歉了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蠢话？几年几月几日？几点几分几秒？”罗切斯特一边动作利索地理发，一边撇着嘴低哼，把上次说的丢脸的话赖得一干二净。
樱树还想抗议，罗切斯特已经摘下栖春胸前的围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好了。”
栖春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零碎的刘海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略显红肿。虽然还不太习惯露出前额和耳朵，脖子两旁也凉飕飕的，可比起刚才那一头爆炸式的乱发要好太多了。而且，没有了长发时的娇弱柔美，却增添了一份英气，看久了便发现，其实她还挺喜欢这个新发型的。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罗切斯特在镜子后自卖自夸道。
“嗯……”栖春低下头，露出欣慰的表情，幽幽地淡笑道，“谢谢，真的，这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我想现在，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修奇了……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
罗切斯特和樱树同时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吧，你现在的样子，非常可爱……比以前更可爱。”
也许是他们的声音过于温柔的关系，栖春嘴角一扁，顿时有些控制不住泪腺。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时，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内，她一直都没能控制住，她的眼睛简直变成了两只水龙头，怎么关都关不住……
先是在山洞附近找到了已经被树叶和杂草掩埋的绿色晶体，她将爱狄俄斯抱在胸前，仰天嚎啕大哭，不停地说她再也不要跟他分开了，倒是让爱狄俄斯羞到说不出话。
再来是在蛊洞里，她在一条狭长的通道口，找到了修奇。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没有停止她的眼泪。她不断地确认他的呼吸、心跳，拍打他的脸，按摩他的心脏，她做了一切适用于人类的急救措施，一边做一边绝望地大哭，却忘记了，修奇根本不是人类，本来就不能用呼吸和心跳这种常识去判断他的生死。
当修奇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时，她又没有忍住她的水龙头，趴在他身上狠狠地大哭了一场，把嗓子都哭哑了……
所以，四个小时之后，她便像遮光器土偶一样，两眼肿成一条缝了。
修奇静静地坐在她之前休息的那张床上，一言不发。而她也呆呆地站在床前，一方面庆幸体贴的罗切斯特给了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一方面却又因不知该怎么跟他独处而慌张。
很长一段沉默之后，她起身给修奇倒了一杯水。“那个……身体还好吗？”她比划了一下他的肚子。
因为他们在找到他时，他的腹部开了一个可怕的大洞，整个人憔悴得如同白纸，就好像蜕皮的昆虫留下了一个空壳一样。虽然后来睁开了眼睛，也开口嗫嚅了几句话，可神情始终很迷茫。
到刚才为止，她一直都在为“修奇还活着”的好消息欣喜若狂，心里也不断想着，只要他还活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可现在她的心却揪了起来，担心他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不好的情况。
修奇没有接过水，也没有回答，而是低声问：“拉恰真的已经死了吗？”
“嗯，杰欧瓦亲手消灭了他。”栖春点头。
“所以，他再也不会夺取你的超级电脑，也不会利用我来伤害你了？”
“嗯。”栖春温柔地轻声说，“不止是我，他也不会再伤害你了，一切都结束了。”
“……”修奇仍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间。
栖春等待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突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抓住修奇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满脸担忧地喊：“修奇！你是不是还瞒着什么事？你到底怎么了？拉恰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个样子！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呀！不然我会害怕……”
她的哽咽卡在了喉咙里。出乎她意料，修奇忽然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对不起，小春，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拉恰死了，而我和你却活了下来，我以为这是一场梦……在你找到我之前，我在那个蛊洞里做了太多可怕的梦，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噩梦，我害怕一旦闭上眼，我又会回到那个蛊洞，变回肮脏丑陋的怪物……”
“不！”栖春打断他，也以同样的力道抱紧他，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背，竭力安抚他说，“不要再去想那些噩梦了，修奇，你现在很安全，你和我们大家在一起，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真的吗？”修奇将脸埋进她的脖子，全身颤抖，十分渴求地反复问她，“这真的不是梦吗？”
而栖春也反复回答他，语气坚定：“真的，你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修奇的气息吐在她的脖子上，她感觉很不好意思，几次想悄悄挣脱他的怀抱，却每次都被他阻止，他反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濒死之人一样，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折磨，如果抱着她能让他感觉好一些的话，那么即使再难为情，她也不会推开他了。
“那，修奇……你现在的身体没事吧？”
“老实说，我不知道。”修奇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摸她的腰部和后背，“拉恰声称要吞噬我的能量，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等我恢复意识时，就已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活着，毒瘾也消失了，我感觉不到我体内的怪物，却也不觉得自己变回了人类，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所以我才会怀疑这是不是梦。”
“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剩下的事以后会慢慢弄清楚的。”
栖春被他摸得有点痒，忍不住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进一步的“吃豆腐”行为。虽然她明白他不是故意的，可她会不好意思啊！
“啊……”修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慌忙松开手，神情尴尬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栖春的面孔通红，令他也跟着涨红了脸。他讷讷地转开头，两人之间仿佛又恢复成过去的关系，总是有很多话想说，却总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小春……”沉默片刻，他鼓起勇气，僵硬地看向她，“关于那次的事，我……”
“不、不要这样看着我。”栖春慌张地遮住脸，“我现在的脸和头发很难看。”
修奇拉下她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小春，你现在的样子很美。”
“不要哄我了。”
“真的，这是一张为了守护大家而拼死战斗的脸，是为了大家付出努力和牺牲的脸，是拯救了中央基地的英雄的脸，这样值得骄傲的脸，怎么会不美呢？”修奇深深望着她，“当我在蛊洞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这么想了……你是那么漂亮，那么耀眼，就像照进黑暗的一线光明，一次又一次……救赎我……”
他的声音渐渐靠近，如同他的嘴唇。栖春僵立着，眼看他的脸慢慢凑了上来，身体却像是中了魔咒一样无法动弹。
呼吸和心跳同时停止了。
“笃、笃！”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罗切斯特故意咳嗽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小春，能出来一下吗？”
栖春和修奇迅速分开，两人的脸都像是煮熟了一般从头红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