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同归于尽（1 / 1）
浓重的血腥味，将修奇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拉恰没有料错，他体内的能量，确实是拯救另一个德米高德最好的良药。修奇剧烈咳嗽之后，将身体弓成一团，伏在地上急喘了几下，总算能开始正常呼吸了。
之前注射的药物也起了一些作用，他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恢复了生气，脸色也好多了。
拉恰露出满意的表情，冷冷俯视趴在地上的修奇：“很好，给我继续活下去！在还没找到月亮百合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他转身瞥了一眼门卫。那只长得如墨鱼般的八爪怪物正呆呆看着死而复生的修奇，还没回过神，就被拉恰撕开喉咙迅速吸走了能量，转瞬间便吃得只剩一具空壳，软绵绵地倒在了血泊中。
拉恰擦了擦鲜红的嘴角，审视自己的伤口——伤口已经痊愈了。
“现在，差不多该告诉我月亮百合的下落了吧？”拉恰找了把椅子，在修奇面前坐下，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
把修奇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也未必是坏事，这样一来他便知道生命可贵，很多事也会重新考虑……从修奇恐惧的眼神中，拉恰可以读出类似的信息，他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起来。修奇虽是最初的德米高德，却秉承了人性的弱点，他终究也会怕死啊。
然而他却不知道，修奇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还没来得及展开他的计划就白白死了，那才是真正令他担心的事！
“拉恰……”他撑着疲惫的身体，靠墙而坐，满眼都是伤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重回这个世界。”
“尽情享受这所剩无几的生命吧，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真正的永别了。”拉恰语带讥讽地笑道。
修奇捂着额头，闭上眼深思了几秒，哽咽说：“不，我想活下去，死亡太可怕了……拉恰，我还不想死啊！”
“既然如此，就告诉我月亮百合在哪里，等我成功穿越去2012年后，这里所有的蓝胶水就都是你的了，你可以靠它维系生命，甚至还能拥有你梦寐以求的人类之身。怎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修奇慢慢睁开眼，表情显得很挣扎，许久之后才喃喃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月亮百合的下落。”
“哦？终于想通了？”拉恰露出十分愉悦的表情。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噢，拜托！”拉恰翻了个白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谈条件，你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算了，虽然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但听一听也无妨。”
“我的条件就是……”修奇吞咽了一下，颤抖地说，“希望你得到魔镜之后，不要伤害小春，先带着她一起穿越回2012年，让她在家人的陪伴下去医院取出超级电脑。之后，你爱怎么使用超级电脑和月亮百合，就是你的自由了。”
拉恰愣了愣，随即扬起眉，忍不住鼓起掌来：“哇哦！真令人感动，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妙计来保护你的女朋友。老实说，这或许真的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换成从前，我说不定就答应你了。但是现在，一想到你那会放巫术的女朋友曾经烧毁过我的脸，我就恨不得撕破她的喉咙，啃光她的血肉，你觉得我还会答应你这个条件吗？”
修奇抱住头，眼露痛苦：“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原谅她，但我已没有其他办法了，这个世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
“别浪费时间了，修奇，说正经事吧！”拉恰不耐烦起来，“月亮百合到底在哪里？”
修奇拖延了几秒，才缓缓说：“就在莱麻当初建造的那个蛊洞里。”
拉恰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别信口开河！那个蛊洞我不知检查了几百几千遍，连一条石头缝都没放过，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哦？”修奇冷静地回道，“你确定吗？你真的‘亲眼’确认过，月亮百合不在里面？我猜没有吧……”
拉恰怔住了。
“那里是你的诞生地，也是带给你极大痛苦的诅咒之地，在那种地方待了整整四十年的可怕回忆，你一定连想都不愿想起，更不用说亲自回到那个地方、亲手触摸那些斑驳不平的墙壁了。所以我猜，你一定是让你的部下去勘察的吧？”
拉恰紧咬牙根，虽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却也无法反驳。
“别告诉我月亮百合真的在里面，只是那群白痴没找到？！”
“信不信由你，至少在我离开之前，那面镜子仍然在蛊洞里。”修奇淡淡说，“其实，我在你之前就已经看过莱麻的日记了，有关那面镜子的事他写了整整两页，但是我将那两页纸撕掉了，和月亮百合放在了一起，所以后来你看到的只有前一页角落留下来的短短几句话。”
拉恰抽了抽嘴角，僵硬地问：“那两页上写了什么？”
“莱麻得到月亮百合的经过，以及正确的使用方法。”
“哦？连使用方法都有？”拉恰似乎相当动心，“那么，为了证明你没有撒谎，你敢去蛊洞里替我将那两样东西找出来吗？”
“当然。”修奇尽量平静地看着他说，“而且拉恰，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哼……哈哈哈哈！”拉恰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尖锐又充满讽刺，脸上现出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修奇心头一颤，差点以为自己的计划露陷了。他拼命屏住呼吸，压抑过快的心跳，等待拉恰的下一个举动。可拉恰却很快恢复正常的模样，耸了耸肩说：
“好吧，那么我让人安排直升机，我们现在就出发。”
事到如今，已经无需用锁链禁锢修奇了。一来他的毒瘾已很深，就算逃跑也活不下去，二来拉恰也确信他不会逃跑，他们达成的协议足以让他自觉留下来。
直升机载着拉恰、修奇和另外五个德米高德守卫，飞到了当年莱麻制造修奇的实验场所，也是世上最大、最邪恶、最黑暗的蛊洞。
当时，那里是一片战争肆虐过的荒芜之地，除了废墟和残骸之外一无所有。莱麻来到这里之后，利用特殊的地形和散落的大量机械工具，制造出了一个入口狭小、内部却深邃而空旷的大洞。他在入口处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屋，作为自己的起居生活场所，而那个深邃的大洞，便是后来炼蛊的蛊洞。
可如今，这里一带已经变成茂密的丛林，蛊洞周围也长满了杂草和爬藤植物，若不是拉恰曾经派人来开辟过一条小径，恐怕连入口都找不到了。
三个持有枪械的卫兵在前面开路，时不时挥开遮挡视线的树枝，或踩死一两只路过的爬虫。拉恰紧随其后，右肩扛着奄奄一息的修奇。在他们之后，另两个德米高德倒退着行走，警惕地四下张望，以防止被人跟踪。但事实上谁都知道，在这个人类被毁灭的时代，这种荒山野岭，被跟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修奇倒挂在拉恰的背上，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将身上的爱狄俄斯丢在了灌木丛里。
绿色晶体略微闪了两下绿光，像是在向他道别，修奇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大人，就是这里了。”在一块跟周围颜色略有差异的岩石前，卫兵用枪拨开藤蔓，底下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黑洞。
拉恰把修奇丢在脚边，在距离洞口两步的地方停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黑漆漆的入口。他的眼神空洞而无焦距，似回忆起了什么，修奇明白他的感受，因为看到这个黑洞的一刹那，他的脑中也涌出了大量画面……不堪的、痛苦的、想忘也忘不掉的回忆，令他们两个同时沉默了。
“你确定就在里面吗？”拉恰面露踌躇。
“跟我进来吧。”修奇扶着洞的边缘慢慢爬起，将一只脚跨入洞中，回头瞥了拉恰一眼，“你是打算要征服世界的人，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就退缩了吧？”
拉恰铁青着脸咬了咬牙，回头交代了卫兵几句，跟在修奇之后钻入了洞窟。
猫着腰走过一段狭长的甬道后，路便开阔起来，但相对地，洞□□入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对两人来说，上一次进入蛊洞都已是很多年前的事，由于某些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洞内的状况反而记不清了……比如，两人都忘记了在甬道和大洞的连接处有一个水潭，因洞内湿气和地下水不断渗出的关系，常年积着脏水，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这点，全都一脚踩进了脏水里。
拉恰迅速跳上岸，取出强光手电筒，但打开的一瞬间他显得非常犹豫，背贴着墙犹豫了好几秒，才下定决心照亮了整个洞窟。
……什么都没有。
没有斑斑血迹，没有尸体残骸，没有鬼哭狼嚎般的诅咒声，没有一丝一毫当年留下来的痕迹……尘归尘，土归土，千年之后，一切黑暗和罪恶都已被时间抹消了。
拉恰感慨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重新看向修奇。他大概是太虚弱了，还没从水潭里爬出来，而且一条胳膊垂在水下，似乎还在拨弄什么东西。拉恰正准备伸手拉他，忽听洞口传来怪异的齿轮转动声，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伴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钝响，地面晃动停止了，但来自洞口的光线也消失了……
拉恰隐约有不好的预感，飞快地奔向来时的甬道，果然不出所料——洞口被堵住了。
他面色灰白地走回到水潭边，看见修奇挣扎着靠在墙上，肩膀耸动，似乎在发出轻笑。
“呵呵……哈哈哈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哭是笑，只是放纵自己尽情地宣泄情绪。
“这就是你的目的？”拉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从一开始，你就计划把我引入这个蛊洞，然后和我一起同归于尽？”
“啊，就当是向莱麻致敬吧……从今天起，他最成功的两个‘杰作’将会在这里永远陪着他，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吧？”
“你脑子进水了吗？”拉恰厌恶地皱眉，“你以为这种石洞可以关得住我？”
“要不要试试看？”修奇淡淡地说。
拉恰瞪着他似笑非笑的脸，突然觉得非常火大，他一向憎恨被人小觑，尤其是被自己的同类，而现在这个初代德米高德却自以为是地算计他、耻笑他、简直把他看扁了！他气得发动体内的能量，一拳砸向石壁，岩石上立刻留下一个拳头印子，可整堵墙却纹丝不动。
他明白修奇的意思了。莱麻当初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洞窟练蛊，就是因为看中了这里特殊的地形：这一带地质以大型岩块为主，岩石坚硬而排列紧密，在战争时期曾被轰炸机炸出一个大洞，炸碎的岩块聚集在洞顶形成一个巨大的盖子，将这个地洞掩盖了起来，直到莱麻挖掘出一条甬道之前，这个地洞都还是异常坚固并且密不透风。
所以莱麻认为，只要把蛊丢进这个洞里，它们就永远逃不出去。而修奇也认为，只要关闭洞门，他们就会永远与世隔绝，这样一切问题也就全都解决了。
哼……拉恰沉默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问：“那么，你说的月亮百合呢？”
修奇干脆闭上眼睛，带着厌倦的神情喃喃说：“我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从一开始，我的手上就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拉恰使劲揉了把脸，似在咒骂什么，又像是懊恼自己的轻信。
“而且，就算你在这里找到了一面月亮百合也没有意义。”修奇继续说，“莱麻日记里写着，只有将两面相同的镜子合在一起，才会产生扭转时空的魔力，只有一面镜子是不够的，所以莱麻才会死在这个时代。要不然，他自己早就利用魔镜去别的时空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在末世创造生物来排遣寂寞。”
这倒是出乎拉恰的意料，他睁大了眼睛，仍在推着墙壁的手指收拢成爪子：“……两面镜子？”
“没错，所以死心吧，拉恰。”
“哼……你了解得真清楚，看来你真的看了莱麻日记。”拉恰低声笑起来，“不过，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想过，就像个白痴一样傻乎乎地跟你进洞了吧？”
修奇看着他阴测测的笑脸，渐渐沉下脸：“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为什么？拜托，你真的以为这个破洞可以关住我一辈子吗？”
“一辈子我不知道，但关你十年、二十年总没问题。”修奇笃定地说，“凭你的能力是出不去的。”
“凭我一个人的能力的确不太可能，但如果集合我们两个的力量呢？”
“别妄想了，我不会蠢到帮你的……”
“谁说要你帮忙了？”拉恰冷笑着打断他，一步步向他逼近，直到离他只有半个身体的距离，才从容不迫地停下，由上到下仔细打量他。
修奇被他看得起了鸡皮疙瘩，不禁吞咽了一下，警惕地握起拳头。
“说起来，修奇，你在这个蛊洞里究竟吃了多少生物？几万？几十万？吃的又有哪些种类呢？撇开野兽和毒虫不说，有人类吗？有吸血鬼吗？是什么样的吸血鬼？魅蓝？还是碧骸？”
修奇不知他的用意，迷惑地皱眉：“有一些人类，也有德梦和魅蓝，但没有碧骸……凭莱麻的本事，也抓不到碧骸吧？”
“原来如此，也有魅蓝啊……”拉恰舔了舔嘴唇，直勾勾地看着他，“吃下那些强大的生物后，你的力量也一下子突飞猛进了吧？”
他的眼神充满贪婪。修奇愣了愣，顿时脸色大变：“你、你难道……？！”
“我之前想错了，我目前的肉体并不能算完美，也许只有吞噬掉你这个初代德米高德后，我才能真正得到完美的肉体……你不这么认为吗？”拉恰捏住修奇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眼皮底下，咧开嘴狂妄大笑，“哈哈哈哈！把你的能量全部贡献给我吧，修奇！这样集合我们两个的力量，我就能从这个蛊洞逃脱了！”
“你疯了！你不正常！”修奇攥住他的下巴，拼命挣扎。
“你说得没错，但不正常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你也是。你以为你能算是人类吗？别逗我发笑了！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人类，我们至今为止走过的，从来都不是正常的路！你想放弃神的身份变成人类，是你自己的失误，我却从没把自己当成人类看待过，我可是深深地为我身体里的怪物而骄傲的！！”
拉恰瞪大眼睛，脸孔突然扭曲了。胸前裂开一个大窟窿，漆黑的物质从体内流出，原本覆盖在外面的皮肤却急剧皱缩，整个身体简直像是从内部翻转出来一样，黑色的黏液逐渐将原本的人类躯壳包围了起来。
黏液缓慢地蠕动着，如同心脏搏动一般有规律地向外膨胀，膨胀起的块状物互相粘连，却又各有区别：有的呈人形，能分辨出手脚，有的披着毛皮，底下露出动物的头颅，有些则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样貌，就好像压缩的罐头食物一样挤在一起……
同样身为高等合成怪物，拉恰和修奇体内的怪物类似，唯一的区别只是，他所吸收的生物到了他体内全变成了黑色。
“呜……”亲眼目睹拉恰的怪物形态，修奇痛苦地捂住嘴，发出沉痛的□□。他终于能体会当初小春看见他本体时的心情，就连他都感到恶心反胃，更何况是人类的她？
突然，感到有物体向他袭来，修奇反射性向后一跃，却没能及时躲开——他的胸口也裂开了一道缝隙，拉恰的怪物本体伸出漆黑的触须，从裂缝中钻入了他体内。
“啊啊啊啊啊————”惊恐和剧痛之下，修奇的本体急速痉挛，大量黑色物质涌进他身体，疼得他忍不住蜷缩打滚。
【这真是命运的安排啊，修奇……】拉恰的声音从他体内发出，像是直接传递到他的鼓膜，【此时此刻，就在我们出生的这个洞窟里，世上最强大的两个德米高德将合二为一，就算是当年的莱麻，也不会预料到会有这样历史性的时刻吧？……而你，最初的德米高德，能被我这个神吞噬、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你应该也感到很荣幸吧？啊哈哈哈哈哈！】
修奇死死抓住墙壁，本体被吞噬的疼痛令他大声惨叫，可他仍然拼命抵抗，试图将他从体内驱逐。
【没用的，你的能量很快就会被我吸干，与其抵抗，还不如趁早交代遗言……】
漆黑的怪物渐渐不说话了，停顿片刻，忽地大声狞笑，从修奇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哈？看我找到了什么？一面镜子！我就知道你在撒谎，你和莱麻相处整整二十年，不可能不知道魔镜的下落，原来你把它藏在了身体里，真狡猾哪！】
怪物怪笑着将修奇丢弃在一旁，黑色的触须上多了一面四方形的古董镜子。
修奇背靠墙壁，慢慢滑下来。极度的虚弱让他失去了五感，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脑中最后的意识只剩下懊悔和自责：
对不起，小春……我尽力了，可我阻止不了拉恰……
————
嘶——宛如突然从梦中惊醒般，栖春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罗切斯特坐在她身旁，边啃鸡腿边翻阅他根本看不懂的资料，这时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
“呃……大概是被杰欧瓦盯得太久了，身体被射穿了吧。”栖春抱着身体苦笑了笑。
从刚才起，杰欧瓦就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就算转身背对他也能感受到远远射过来的杀气，真的是应验了那句“有如芒刺在背”。栖春没辙地叹气，这个暴君真是越来越没耐性了啊。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杰欧瓦一眼，底气不足地嘀咕：“我、我又没说不帮你，干嘛这样……”
杰欧瓦凶巴巴地挑起眉：“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栖春胆怯地吞咽了一下，屈服道：“好嘛，对不起啦，刚才我是说得过分了一点……牺、牺牲你之类的事，我其实没有想过。”
“……还有呢？”
“还有，等救出修奇和爱狄俄斯之后，我就会去找月亮百合，我会尽量帮你的。”
杰欧瓦这才松开眉头，低哼道：“我把这句话视作你的承诺，希望你到时还记得。”
“会记住的啦，所以你就别再瞪我了。”栖春可怜兮兮地搓了搓手臂，“我都快被你瞪出荨麻疹了。”
杰欧瓦不知是没注意听，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到，径自侧过脸看着窗外，刚刚才放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春，把飞船停下。”
“嗯？为什么？”
“……”杰欧瓦并不急于回答，偏过头又倾听了几秒，才略微沉下脸说，“我感觉有个强大的东西正在向我们靠近。”
话音刚落，樱树披着一条毛巾从浴室冲出来，惊慌地大喊：“小春！我们又被袭击了吗？”
“没有啊……”看见樱树光溜溜的上半身，栖春微红着脸转开视线，“为什么这么说？”
“有个很邪恶的东西正朝我们飞过来啊，越来越近了！”
罗切斯特抓起一件衣服丢在樱树的脑袋上，没好气地吐槽：“邪恶的是你下半身吧？没头没脑地你在说什么呢？”
“不！是真的啊，我感觉到了一股很可怕的力量！那感觉就像……”樱树为难地看着栖春，吞吞吐吐道，“就像……那一夜变身后的修奇……”
“修奇？”栖春霎时大惊失色。
“不，不是他。”杰欧瓦抱着双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静静说，“是拉恰。”
“怎么可能？德米高德什么时候会飞了？”
罗切斯特将信将疑地跑到杰欧瓦身边，贴着窗玻璃向外张望，就在他纳闷什么都没看见时，突然——
拉恰的一张大特写猛地从玻璃另一面贴了过来，狰狞的表情把他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是是是是拉恰！！”为了掩饰自己惊声尖叫的窘态，罗切斯特连忙清了清嗓子，“我们难道已经飞进南方基地的领域了？”
“没有，可能是拉恰发现我们了。”栖春急忙回到控制台前，操纵攻击系统锁定目标，将飞船侧翼的炮口对准拉恰的脸。
拉恰刚想移动，她迅速果断地开炮，瞄准他的脸就是一顿狂轰滥炸。被打中的拉恰挣扎了两下，脱离飞船，慢慢掉落到了地面。
栖春急忙将飞船悬停在半空，开启电视摄像设备，将拉恰的画面放大到屏幕上，居高临下地观察他的动静。罗切斯特和樱树也紧张地围在她左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心中不安，同时又莫名地有种说不出的反胃。
起初，拉恰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可他的脸上却很干净，别说流血，连一处小伤口也没有，仿佛刚才栖春的连番轰炸丝毫没有伤到他……片刻的寂静之后，他突然张开口，从嘴里飘出一股黑烟。黑烟逐渐聚拢，化作一个通体漆黑的人形，和拉恰的人类躯壳完全分离了开来。
“呃啊……”罗切斯特掩住嘴，一脸好像踩到狗大便似的表情，“那个黑不溜秋的人是什么呀？难道那就是拉恰的本体？”
“你们看，那个黑影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反射着阳光。”樱树眼尖地指着屏幕的某处说，“小春，能把比例再放大一点吗？”
栖春照做了。摄像机的镜头聚焦在黑影的手上，只见黑雾缭绕的掌心上，赫然躺着一面四四方方的镜子。镜面晦暗而模糊，但四周边框却雕刻得繁复精致，四角对称地雕刻着两朵金色的百合和两只银灰色的狼，底部还刻着磨损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年份：1600年。
罗切斯特和樱树都一脸迷茫的样子，可远远看着屏幕的杰欧瓦却突然变了脸色。
“那是……月亮百合。”
“咦？”栖春惊讶得瞪大眼睛，“那就是魔镜吗？拉恰是从哪里得来的？他怎么也知道魔镜的秘密？”
杰欧瓦却没耐心回答她，只是冷声下令说：“打开舱门，我出去会一会他。”
“我也去！”栖春急忙喊。
“想也别想！你给我乖乖待在飞船里，不要降落，也不要轻易发动攻击。”
“可是，我也有事要问拉恰……”
“闭嘴！听我的，这件事交给我。”杰欧瓦意味深长地盯着栖春看了几秒，随即将头探出舱门，纵身跳下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