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重逢（1 / 1）
栖春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魔鬼般恐怖的吸血鬼之王居然笑了，而且，似乎还说了很了不得的话。
然后，他慢慢垂下头，将脸埋进了她的胸前。她一时间动弹不得，被迫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起初，对于杰欧瓦突然将自己扑倒这件事，栖春感到非常震惊。
不过渐渐地，她的表情开始转为呆愣，然后又过了几秒，她镇定地合拢嘴巴，额头上暴起十字青筋：
“这……这是哪门子的奖励啊！明明只是被我打昏了顺势倒在我身上而已，居然还好意思说得像施恩一样！这种莫名其妙的奖励，我才不要呢！！”
罗切斯特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走上前来，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试探性地戳了戳杰欧瓦的脸。
“哦？真的昏过去了啦。”
黑狼发出意外的声音，随后咧开嘴，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阴戾。
下一刻，他便踩住杰欧瓦的后背，对准他的后脑勺一顿海扁乱揍。杰欧瓦原本顺滑的银色长发，瞬间被他的狼爪扯成一团乱麻。
“喂！罗切斯特！”栖春哭笑不得地喊，“你要泄愤是可以，但能不能先把杰欧瓦从我身上挪开啊？”
桔和樱树也围拢上来。桔用脚尖踢开杰欧瓦的身体，将栖春扶起，顺便瞟了一眼杰欧瓦狼狈的乱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冷哼。
“哦呀哦呀，罗切斯特，你的意图真明显呢。”
“彼此彼此。我早就看他这张臭屁的脸不爽了，现在既然落到我手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是初代碧骸，又是灵魂附体，要杀死他估计不容易。”
“的确如此，但是，谁说要泄愤就非得杀了他不可呢？”
桔和罗切斯特互看一眼，嘴角同时勾起充满黑暗意味的邪笑：“哼……”
一旁的栖春和樱树禁不住滑下黑线，想阻止，却又迫于桔和罗切斯特发出的强大气场而不便开口。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桔沉下脸，严肃地问。
“我想用永远也洗不掉的记号笔，在他脸上画一只猪。”罗切斯特也同样严肃地回答。
“……”
“或者把他的头发全部剃光，让他变成史上第一个光头吸血鬼。”
“……”桔扶额，“你是小学生吗？还是趁他醒来之前，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吧。”
“怎样算有意义的事？”
“比如说，脱掉他的衣服和裤子，让他光溜溜地在沙滩上摆成卐型。”
“……”
“或者干脆【嘟——】了他，让他的【嘟——】永远也【嘟——】不起来。”
“………………”
栖春、樱树和罗切斯特同时滑下冷汗：“这哪里有意义了！！”
“我说你们，到底是累积了多少对杰欧瓦的怨恨啊？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栖春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走到杰欧瓦身边，心疼地擦拭他额角的血迹，轻声嘟哝道，“不管杰欧瓦对我做了什么，这个身体的主人毕竟是我的弟弟小夏呀，无论如何，我都不准你们随便伤害他。”
桔和罗切斯特虽然不甘心，但既然受害者本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便再继续胡闹下去。况且，他们也明白，今后恐怕还有很多需要仰赖杰欧瓦的地方，这种时候与他为敌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算了。”罗切斯特用后腿站立，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说，“那就快点把他叫醒吧。”
“小春，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桔在旁边提醒道。
“放心吧，我完成了杰欧瓦的约定，他已经没理由杀我了。”
十分笃定地说着，栖春拍了拍杰欧瓦的脸颊，又摇了摇他的肩膀。
几分钟后，杰欧瓦终于抖了抖睫毛，慢慢睁开了眼。
一看见栖春的脸，他便猛地从地上坐起，以不敢置信的表情凝视她了很久，才恍惚地问：“……小春？”
“诶？”栖春有点摸不着头脑，“是啊。”
“真的是小春？这不是做梦？”他一把抱住她，咬着牙声音颤抖地喊，“太好了……小春，你还活着！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就好！”
被他如此用力地紧紧搂在怀里，栖春一时间不禁羞红了脸，尴尬地叫道：
“放、放开我，杰欧瓦！这算什么呀，明明要杀我的人就是你，现在却突然说什么活着就好……”
诶？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虽然有很久没听到了，此刻听起来十分陌生，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搞错的——杰欧瓦说的竟然是中文！
这怎么可能？
罗切斯特和桔听不懂中文，却看得十分恼火，于是各自抓住杰欧瓦的一半肩膀，想要将他从栖春身边拖走。不料他却像是濒临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拼了命地赖在栖春身上，打死也不放手。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罗切斯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使得原本一头雾水的栖春突然间恍然大悟。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杰欧瓦所谓的“奖励”是……
“小夏——！！！！是你吗？”
“嗯！”
“真的是你吗？小夏！小夏！！！呜呜……我好想你，小夏！！”
霎时，她的眼眶一红，泪水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
————
在这种情况下和弟弟相遇，简直像是做梦一样，栖春兴奋过度，抱着栖夏又哭又笑，又跳又叫，直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才被迫停下来。
待头脑稍微冷却一点后，她把栖夏拉到海边的棕榈树下，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在他们分开之后所经历的种种遭遇。她既着急又激动，一时间恨不得长出八张嘴，或者掀开栖夏的脑壳，直接把所有事情一古脑全部倒进去。
栖夏却反倒没她那么心急。对他来说，只要小春平安，其它就都是次要的，他可以花几天时间慢慢听。
就在他们两个紧挨着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亲密得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存在时，罗切斯特等人也在进行着对话，只是气氛却截然相反。
“唔……真好，小春看起来很高兴呢。”樱树有些寂寞地说，时不时向栖夏投去羡慕的一瞥。
“呿！什么双胞胎弟弟嘛，长得根本一点都不像。”桔不愿看他们亲密的样子，干脆闭上眼睛躺下来。
“也有完全不像的双胞胎呢，人类真是奇妙的生物……啊！两个人又抱在一起了！”樱树瞪大眼睛偷看着，微微羞红脸，大惊小怪道，“真、真不可思议，杰欧瓦那张不可一世的冰块脸，现在竟然摆出那么温馨的笑容跟小春眉来眼去的，呜啊，感觉好诡异！”
桔悄悄瞥了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
“哼。”
罗切斯特一边啃着干巴巴的果实，一边挖苦道：“收敛一点！笨蛋海绵体，不要表现得这么□□裸，人家是姐弟久别重逢，难不成连亲情也要嫉妒吗？”
“我只是单纯讨厌那张脸而已。”桔没好气地说。
罗切斯特敲开类似椰子的坚硬果壳，舔了舔里面的汁液，正要接着冷嘲热讽，眼角不期然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修奇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默默眺望着海面。
这个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不知为何，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全身散发出的孤单。
罗切特斯低头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向他走了过去。
到了他身后，不经意间发现他手中捏了一块浅红色、有如鸡蛋大小的石头，罗切斯特踌躇了一会儿，开口打招呼：
“喂。”
修奇回过神来，慌忙握紧石头，有些局促地转头看向他：“关于那件事，抱歉，罗切斯特。”
“怎么？”
“我本来想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犯了错，破坏了研究所，破坏了小春的维生装置，也破坏了大家的希望，事情的结果已经摆在面前，过程和原因也就不重要了。”
罗切斯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向栖春和栖夏的方向瞥了一眼，改变语气说：
“你要是这么想，那才真是大错特错了。”
大概是从黑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修奇露出困惑的样子。
罗切斯特甩了甩尾巴，叹息道：
“你这家伙，差不多也该把心里的‘刹车’一一卸除了吧？不要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也和大家交流一下，不仅仅是这次事件，其它任何事都可以说出来！海绵体也好，小鸡也好，其实都是很容易相处的家伙，只要你愿意坦诚相对，他们不可能故意为难你。”
“我明白，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是男人就别再优柔寡断婆婆妈妈了！”罗切斯特吊起眼梢，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是要从现在开始好好振作重新挽回大家的信任，还是就此一蹶不振今后永远被排除在中央基地之外，就自己做个选择吧……想好以后，就去南边树林间那棵有标记的树下等我，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
黑狼也不给修奇响应时间，转头就走。修奇一脸彷徨地站在原地。
————
这一头，栖春花了两个小时，总算将大致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所以，总而言之，你姐姐我现在可以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哦！”她洋洋得意地翘起鼻子，双手叉腰道，“哼哼哼，是不是稍微有点佩服起我来啦？”
栖夏将碍事的长发夹在耳后，整张脸硬邦邦的：
“听了你刚才说的那些天方夜谭以后，‘死过一次’这种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了。不过比起这些，我最佩服的还是你这颗始终没有长进的脑袋——你是笨蛋吗？！都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为什么还要把所有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扛？你可是女孩子啊！那种危险的事让男人去做不就好了？”
“话、话不能这么说啦。”栖春僵硬地苦笑了笑，有点困扰地抓抓脸，黯然道。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和一千年前完全不同了。以前，我被保护得太好，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爸爸妈妈和你挡在我面前，我除了依赖你们之外，什么都不会。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就行不通了。
“麻痹大意会死，迷失方向会死，身体不够强壮会死，内心不够坚强也会死。为了活下去，我只能逼着自己改头换面，一点一点学会独立……有时候，不是我故意想要受伤害，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过以前那种平凡安逸的生活，只是这个世界以我无法想象的速度逼我成长，我除了努力之外别无选择。
“而且，被改造以后，我的身体多了一些特殊能力。我认为，既然我得到了这份超乎想象的力量，那么理所当然地，我就有义务保护同伴和中央基地，这和我是男是女没有关系。我想，如果是小夏的话，应该能理解我吧？”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席话，栖夏被她反将一军，一时间理屈词穷起来，别扭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允许那些人把你当成工具一样利用，太卑鄙了！”
“才没有呢！”栖春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脸颊，心里暖暖的，“你能这么关心姐姐，我是很高兴啦，不过你错了！虽然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们，但其实真正被保护的人反而是我，论到努力和牺牲，他们付出的远比我多得多，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早就已经撑不下去了……所以，说起来，我才是那个卑鄙的人吧。”
说着说着，栖春停顿下来，眼中逐渐浮现温暖的笑意。
这种青涩而又略有女人味的笑容，是以前从未见过的风景……栖夏皱起眉，颇不是滋味地移开视线。
“看来你很喜欢和同伴们在一起嘛。”
“嘿嘿嘿，吃醋了吗？”栖春掩住嘴怪笑，“原来你这么想要独占姐姐呀。”
栖夏扭过头去：“哼，不知道是谁，刚才大哭着说想死我了。”
“你还不是一样，想我想到都把精神封闭起来了，要不是我打昏杰欧瓦，你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呢。”
“哪有这种事？你搞错了！”
“噗，好吧，我是姐姐，就算是我多想你一点好啦。”
看着栖春开玩笑似的对自己挤眉弄眼，栖夏反倒害羞起来，低声喃喃说：“不……其实我真的很想你。”
听见他低哑的嗓音，栖春忽然莫名地红了脸，僵硬了几秒，才拍着他的肩膀笑骂：“笨蛋，不要用这么暧昧的口气啦！说起来，都怪杰欧瓦，害我现在看你的脸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了。”
“怪怪的？”栖夏狐疑地眯起眼睛，“他该不会用我的身体对你做了什么吧？”
“怎么可能，杰欧瓦不是那种人啦。只是我记忆中的小夏还是15岁的样子，可你现在看起来已经有20岁了，所以我稍微有点不习惯。”
听她这么一说，栖夏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和记忆中不一样了：不仅个子拔高，肩膀变宽，手腕和脚踝的骨架也明显变粗，甚至连头发的颜色也改变了。
“现在看起来，小夏反而比较像哥哥呢。”栖春拉着他的手，默默说。
“哥哥吗……”
栖夏像是心中有所触动，显出不太镇定的样子，再三思考后，他仿佛下定决心般说：“小春，有件事——”
刚要说出口，冷不防看见一头黑狼大摇大摆地向自己走来，栖夏吓得从地上跳起，下意识就要挡在栖春面前。
黑狼却突然开口说起了他听不懂的语言。
“诶……？”反倒是栖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黄昏时分，暮色苍茫，一轮金红色落日向着西边的海平面缓缓下沉，持续了一整天的酷热悄无声息地消退了。
栖春拨开树林口长得异常茂盛的灌木丛，谨慎地环顾四周，一点一点向深处移动。
高大的树木鳞次栉比，层层迭迭地交织在一起，将头顶的天空分割成零星的碎片。阳光笔直穿透下来，形成一道道奇妙的光束。
好漂亮……栖春情不自禁感叹。
不过，罗切斯特为什么只把她一个人叫来这里呢？当时她和小夏谈得正欢，也没听仔细他的话，只依稀记得他说，等谈话结束以后去树林里和他碰面，他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她。但在那之后，她和小夏之间依然有说不完的话，结果聊着聊着一转眼就到了傍晚。
罗切斯特会不会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想到他那张看似严厉其实很温柔的狼脸，她就忍不住心生愧疚，脚步也不由地加快起来。
越往森林深处，光线越暗，视野也愈加狭隘，栖春努力瞪大眼睛却也只能隐约看见身边几米内的东西。
不妙啊，这样下去说不定还没找到罗切斯特指定的树，天就完全黑了……而且，那个所谓的“一眼就能发现”的标记，到底是什么样的标记呢？
正这么想着，拨开一片低矮的树枝后，突然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眼前顿时一亮。
看见眼前景色的一刹那，她呆呆地愣住了，几乎有种误入了秘密花园的错觉。
一潭清泉边，白色和紫色的小花交错生长着，仿佛围起一道优雅的栅栏。泉水边长着一棵歪斜的老树，树上结满了圆圆的果实，将枝叶压得低垂到地面。而树下则铺满了掉落的果实。
仔细一看，有些竟然有被啃过的痕迹，留下的牙印还很新。
噗——栖春差点喷笑出来，心想，果然是“一眼就能发现”的标记，真有罗切斯特的风格。
走到树下，她发现在树干上刻了一行字，是用法文写的：
【一切答案都在水底】。
水？……她疑惑地看向泉水。橘红色的夕阳正照在水面，泛起柔和的金色涟漪。她呆呆地思考了很久，还是不明白罗切斯特到底想干什么……真是的，现在可没时间玩这种解谜游戏啊，如果只是想与她分享美丽景色的话，那她宁可去做点更有益于中央基地的事……
“啪嗒——”
一道轻微的水花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金光灿灿的泉水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浮出水面。栖春顿时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正要开口喊罗切斯特，冷不防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一时间差点心跳停止！
想也没多想，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躲到树后，整个背部紧张地贴在树皮上，吓得连气也不敢喘。
是……是是是是是——修奇！！
怎、怎么可能是他？！邀请她的人明明是罗切斯特啊，为什么结果出现的人却是修奇？！
而、而且……还、还、还是全、全、□□？！
如果一直在水里倒也无所谓，可是他却上岸了。不但上岸，还正大光明地裸着全身，一手擦拭脸上的水珠，另一手将金色刘海拢到脑后，完全没有一丝想要穿衣服的意思。
喂……这画面也太超过了吧！
不，冷静一点！也许修奇只是一个人在这里游泳而已，他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只要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趁他不注意时快速溜出去就行了。
所以，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镇定、镇定、再镇定……
“喂。”修奇冷不丁开口说。
栖春心里猛地一惊，霎时瞪大眼睛。
“你在树后面吧？不用躲了，我早就听见你的呼吸声了。”
栖春立即用手捂住嘴，吓得一动不敢动。
修奇甩了甩湿漉漉的手，拾起花丛中的白色衬衫，喃喃说：“抱歉，罗切斯特，我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你所谓的答案……”
“……”
“喂，罗切斯特，你在听吗？”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修奇放下衬衫，满脸狐疑地向树后走去，“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躲着？你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