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冢恋（二）（1 / 1）
七点不到，姜古就开始收拾酒吧里的桌椅，一边收拾，还一边哼着“好汉歌”，眉眼里都飞扬着快乐。
听着酒吧音响传出的钢琴弹奏的“秋日私语”不断被“嘿哟嘿哟”的浑厚男声掩盖，得亏得钟言这般好定力，才能做到不动如山，依旧稳稳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对于姜古这么积极工作，钟言并不认为他这是请老板加薪之前的预热活动，单细胞的思维模式很简单，只要稍一思索便能得到答案。
而且，就算不去想，他们也会自己告诉你原因。
只见姜古收拾好了店面，便一刻不耽误地奔到门口，开始伸着脑袋往外望。
左望望，右望望，再回头看看店里的挂钟，再回过头去继续望。钟言分了点点神留意着时间，果然，十分钟没到，姜古就有点沮丧回到了酒吧里。
捞过一个吧台凳，姜古也没管能不能坐得稳当，一屁股坐了上去，视线倒是不死心地向门口飘着。
眼睛还留意着别处，嘴上倒是跟钟言说起话来：“阿言，都这么晚了，小瑶怎么还不来啊？”
小瑶？钟言略一思索，唔，说的是那个常来酒吧叫孟瑶的女孩吧。才认识几日交换了个名字就这么亲热地叫女孩子，这事只怕只有姜古这个粗神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钟言不习惯这么去叫一个陌生人，就含糊地答道：“她不是学生么，兴许有课吧。”
姜古想了想，接受了钟言的看法。看着钟言忙着调酒，晓得他不会好心到陪自己聊天，只得掏出手机玩起来，但心里依旧惦记着孟瑶什么时候才会来。
钟言看了一眼游戏玩的不专心的姜古，晓得他其实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平时自己不常和他说话，好不容易来了个年龄差距不大聊得来的女孩，姜古那个小孩心性会激动倒也正常。
看看时间，按照往常那个女孩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到，不去管姜古那边的动静，钟言开始每日的工作——调试新酒。
原料、用量、顺序，每一点小小的变动都极有可能带来全然不同的口味。哪怕是同样的配方，不同的人也会调出不一样的酒。
这是钟言钟情于此的原因，全然未知的结局，偏偏又是自己一步一步造就。
想想当初上帝造人是否也是怀着自己这番心情的呢？兴奋、不安、忧虑，又满是期待。
钟言此时正要把最后一份酒加入杯中，突然感觉到吧台前站了个人。那人并不出声，只是安静等在一旁，而且似乎也在专注看着钟言的动作。
钟言顾不得理睬来人，只专心完成着手中的工作。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女孩来了，换做姜古才不会这么静悄悄地等着他。
钟言生性凉薄，倒也不怕怠慢了客人，就这样，两人一个看着，一个调着，都不言语。
好半晌，待最后一滴酒也顺着杯壁倾下，钟言终是抬起头来。
女孩穿着同往常相似的灰色高领针织衫，收紧的领口衬得脸比原先小了些，只是脸颊处有点藏不住的婴儿肥。长发披散下来，发梢在胸前蜷起。
不出他所料，面前站的正是孟瑶。
钟言低头对视着比他略矮的女孩，等着她说话。
女孩大概是刚同热情的姜古交谈过，本想跟钟言也自然的打个招呼，却感受到这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疏离的态度，一时木在原处，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言，你又装木头人了，别吓着人小姑娘。小瑶，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不爱理人。”姜古浑厚又洪亮的话语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孟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姜古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善意。
姜古看到钟言新调出来的酒，觉得色泽诱人，有点犯馋，可又不敢轻易下口，就一面偷瞄着酒，一面对孟瑶说：“小瑶，你想喝啥跟阿言说。”
孟瑶点点头，转头看着钟言，有些局促地不愿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游移到泛起紫色光泽的耳钉处，开口道：“地震。”
将视线摄住的耳钉让孟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耳钉上是颗紫色宝石，底端被银座托起，本该有些怪诞的打扮，放在这人却并不显得奇异或是娘气。
夹着耳钉的耳垂上没什么肉，薄薄的，耳廓上嵴壑分明，隆起处和缓落下，却仍旧线条鲜明，是因为本身比较瘦的关系吗？这么一想，好像不只是耳朵，他的嘴唇也很薄。
孟瑶正待看向心中所想的部位，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对面的人已经转过头去。被遮挡住目光，孟瑶很自然地刚准备把头挪到他侧面去看，却猛地醒过神来。
自己这是在干吗啊？怎么，怎么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真是，人家指不定把自己当成色女了。
孟瑶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是懊恼得不行，这才见过几回，就接连出了两回错了。郁闷的心情让她又想起了今天在学校遇到的那桩事，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孟瑶心底沉了沉，回到自己常去的靠墙的座位上。
“小瑶，”姜古也跟着孟瑶走了过去，等她坐下，姜古就站在墙边，正对着她，“你喜欢喝烈酒啊？听阿言说你要的这种酒还挺带劲的，弄得我也想尝尝了。”
孟瑶心里想着别的事，一时没听清。姜古只得又重复了一遍，看着那张裹在衣领里有些目光游移的小脸，取笑她道：“阿言还说我活得不讲究，你个小姑娘怎么说着话也跑神呢？”
孟瑶听着姜古的话，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不去接跑没跑神这个话题，回答着之前的提问：“我比较喜欢“地震”的口感，而且喝完后回家比较容易睡着。”
“容易睡着？”姜古忍不住露出白花花一口牙，咧嘴笑道，“怎么听着像借酒浇愁啊。你才这么点大，有什么能让你睡不着的事。我想想，该不会是喜欢上哪家小伙子了？”
姜古调侃的话让孟瑶把刚刚吧台那里的小尴尬倒是消解了些，只笑不语。
姜古看她这幅样子，虽然是粗神经好歹也是踏上社会的人了，估摸着是女孩是有什么不方便对外人说的话，继续半开玩笑道：“还真是想处对象呢？把那小子名字告诉我，哥给你搞定。”
姜古一边说着还一边夸张的挥挥拳头，再加上衣服下藏也藏不住贲发的肌肉，那架势看着不像是要拉红线倒像是要去找人打架似的。
“扑哧。”孟瑶终是绷不住脸，左手掩在唇上笑出声来。
姜古看看也没有别的客人来，那边钟言也一个人在吧台待着，他索性拉过孟瑶对面的椅子坐下。桌椅都有些小，让他这个生性随意地人有些束缚住，调整了下，长手长脚都伸展开，倒是占了过道一半的位置。
感觉舒服了，姜古惬意地叹了口气，随口跟孟瑶闲扯着：“酒吧里整天也没人，还好有你每天来。”
提到这个，姜古提出之前有点疑惑的地方：“你是出来上大学的吗？也没见你家里人管着你。虽然我是挺盼着你来的说说话的，不过女孩子晚上还是要注意安全才好。”
孟瑶听到“家里人”这三个字，眼神黯了黯，嘴下却不慢，答道：“我就在本市上大学，家也在附近，我一直一个人住。”
见孟瑶神色不对，姜古不好再问下去，担心女孩家里是有什么变故，自己会提到她的伤心事。也不晓得怎么安慰她，只好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哦，是么。那个，阿言好像最近调了好几种新口味，你明天过来我让他调给你尝尝吧。”
姜古说起钟言的酒，神情有些激动起来。虽然阿言调的酒经常古里古怪，看起来很不靠谱，不过，姜古这种对酒馋得紧的人可不太把口味放在首要地位。有酒就行，味道好自然更好；味道不好，够烈也成。
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给钟言试酒，好不好都得他担着，这回多拉一个人来陪自己，嘿嘿，姜古有点小开心。
不过毕竟是个小姑娘，姜古正捉摸着要钟言明天调度数低一点的酒，却听到孟瑶略为难的声音：“我明天有事，可能来不了了。”
姜古有些失望，正准备说要不过两天，只见孟瑶蹙眉咬了下嘴唇，又开口道：“我有个考试，最近都没时间。”
她这么说，姜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有些沮丧地应了声，孟瑶见了心下抱歉。
她其实并不是要考试，而是要处理今天的那件事。虽然跟姜古一个陌生人不需要交待的那么清楚，但总觉得姜古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的样子，她还瞒着他，孟瑶心里有点介意。
不过，那件事是真的不能跟他说，孟瑶抱歉归抱歉，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只说着：“等考完试我就来，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姜古点点头，神色明朗起来。感觉到这小丫头是在安慰自己，不由得有些好笑，却也感动于她的单纯，只觉得这番心意难得。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话，孟瑶就推说时间不早该回去了。解决那事之前，她还需要准备准备。
只是孟瑶没想到，两人很快又见面了，还是在那样一个奇特的环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