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冢恋（三）（1 / 1）
“唔，冷。”姜古嘴里嘟囔着，伸出手摸索，搜寻着本该盖在身上的那床毛毯。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再往前伸去，空了？不会是掉到床底下了吧。
姜古迷迷糊糊，再细细去想，脑子已经开始抽抽地疼起来。疼得让姜古呲起牙，可眼皮沉得抬不动。
没睡好？不会啊，昨晚睡得很深，一觉到天亮。而且，这情形不像睡眠不足的症状，倒近似于宿醉留下的后遗症。
姜古依旧执着地找寻那条不见踪迹的毛毯，肘部用力不够，脚下也不由自主地使上劲儿。
可谁知脚下没受到什么阻力就滑出去了，而让姜古更想不到的是，身体居然跟着旋转起来，而后，“哐当”一声巨响。
一分多钟后，姜古才觉察出头部、肩部以及腿上传来撞击后才有的疼痛。
姜古被撞得有点懵了。搞什么啊，他记得家里的床是很传统的硬木板床，怎么还能跟玩儿似的把自己甩出来呢。
这下子，就算姜古想不清醒也不行了，他拧着那对浓眉，晕晕乎乎地睁开眼。
目之所及处，是一双灰白的运动鞋。
鞋面洁净，鞋带有序地交错穿插，虽然有些微漆皮磨损的痕迹，可整双鞋依旧给人清爽的感觉。
从这鞋就能看出它的主人是个对自己自律严谨的人，可这种严谨却又不会变成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那种极致。
“我要出门一趟，这几天你可以不用到店里来了，一会儿记得把门锁上。”鞋的主人看到姜古恢复了清醒，扔下这句话，就开始移动脚步，似乎准备离开。
姜古见他要走，连忙坐起身，喊了一句：“你要去哪？”
等到坐起来，姜古才发现有点奇怪。怎么在酒吧里？他不记得自己来酒吧了呀。
“阿言，我怎么在这啊。”姜古抓抓耳朵，开始试图理清楚发生了什么。
背着旅行包走到门口的人却似乎不愿意跟他多话，只简单解释道：“你昨晚喝多了，睡在酒吧的。”
“喝多？不会啊，我不就喝了杯“地震”，怎么…”说着，姜古瞪圆了双眼，看着钟言一脸理所当然地表情，“怎么可能。”
“没错，就是那个你说“只有小姑娘才觉得烈，我一大老爷们没啥可怕”的酒。”钟言声线波澜不起的复述着姜古昨晚的“豪言”，姜古总觉得这句话里带着几分嘲笑，可钟言偏偏一张再正经不过的脸，叫姜古直觉得有些牙痒痒。
钟言抬眼看了看挂钟的分针指向，大概是觉得时间上还宽裕，就好心的多说了句，“鉴于你过去喝完酒随意往马路上躺的历史，我不觉得你睡在酒吧里有什么关系，昨晚就把你留这儿了。”
说话过程中，钟言坦然接受醒过神来的好友“哀怨”的眼神。
既然他昨晚不听取自己的好心建议，偏要乱来，一口气灌下好几杯浓度那么高的酒，那就可别嫌自己不够朋友把他丢酒吧里自身自灭了。
钟言才不会承认，其实他是介意姜古喝水似的喝他调出来的酒。那小子居然用干了二锅头的方式来干了那些酒？这对于钟言这样一个调酒师来说，可是红果果的挑战。
钟言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姜古，除了醉酒后的正常反应，也没有什么大碍，便不去管他，右手抓住门把手，就准备推门出去了。
“阿言，我跟你一起去。”姜古的话让钟言停下了转了一半的身体，扭头看向他。
姜古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就那么窝着个大身板，有些无奈：“我平时就晚上这么个活计要做，你一走我闲的慌。而且，小瑶最近不是也有事嘛，我俩一路呗，我也省得出去到处晃荡。”
钟言打量了下这个无时无刻不充满战斗力的男人，再想想如果平时不是有自己在，姜古还指不定怎么惹事。这么一合计，结论很快出来了：“好。”
姜古面上一喜，刚要说什么，却又被钟言打断：“跟着我可以，不过，有些事如果我不跟你说，不要问原因。”
姜古看看钟言平日面无表情地脸带上了些严肃，不由得也正色道：“明白。”
姜古倒是不怕钟言去做些什么违反犯罪的事，看他整天一副避世的样子，才不会主动去招来麻烦。
况且，姜古心里明白，就算钟言要去做些危险的事情，自己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犯险。
从那个无月的夜晚，他把伤痕累累的自己从街角捡回来的那天起，姜古就打定主意，不论他去做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姜古看着打从上了火车开始就一头睡过去的钟言，忍不住想骂人。
火车坐了十几个小时也就罢了，姜古自恃体力还行，不会就这么累着。可两个人一起出来却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才叫姜古受不了。
姜古腹诽，你这臭小子，我好心好意想陪着你，让你有个伴，也好有个照应。你倒好，上车就开睡，感情把我当背景呢。
姜古临出门时胸腔里汹涌而出的那股子义气，被钟言的冷淡打击得七零八落，可要是把他叫醒找他理论吧，又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
真是被这家伙给气死了还没处讨说法，姜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宿醉后强撑了十几个小时的精力早就耗尽，他正要来个如法炮制也补个觉，却见钟言薄唇微启：“到了。”
姜古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你醒的啊？”
接着埋怨道：“你醒着也不跟我聊天，没义气的臭小子。”
钟言耳里听着姜古的碎碎念，也不阻止他的唠叨，已经动作迅速地拿起了自己的行李，背着包走到了车门处。姜古这才连忙闭上嘴，大手一抓，提溜着包也三两步从车上跨了下来。
钟言在车上说到站了，姜古也没多想，这回下了车，才开始留意起周围的环境。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车站很小，装修像是十几年前的样式，车站里虽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盏路灯，可差不多有将近一半都亮不起来了。
不大的站台满满的都是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汽油味，像是泔水味，还像是食物腐臭的味道。
循着味朝地上看去，只见污水四溢，就没块干净的地方，而姜古此时正站在一滩黏黏糊糊的液体中间。这么一察觉，想往边上挪个地儿，无奈根本没有可以下脚之处。
“呜。。。”火车鸣笛，拖动着迟缓的臃肿身体，开向下一个目的地。
火车一节节车厢从眼前掠过，待到完全开过去，就仅留下姜古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轨道旁，头顶的橘色灯照不出半分温馨的氛围。
只有他一个人，就像是被遗弃了一般。
等下，一个人？他才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好吧。
这么想着，姜古抬头四处张望着，果然在出站口看见了那个清瘦的身形。那个人似乎也朝这边看过了，看到姜古寻见自己的方位，他便很干脆地检票出站了。
“喂，臭小子，等等我。”姜古正高兴着没被人抛弃，就眼见着钟言毫不迟疑地走出去。这要让他就这么走了，可真就找不见了。
姜古虽然认识钟言好几年了，但其实对这小子的脾气还是不太吃得透，可不敢保证钟言会不会一个心血来潮，就把自己丢在车站里头。当下脚步不慢，也追了出去。
两人走了好久，眼见着越走越远，人烟稀少，钟言又保持着沉默，姜古不由得猜测起来。这里不是风景区，也不像是休闲度假村，钟言这么千辛万苦赶这儿来…
该不会，是来拐卖人口的吧。
想想摆出个木头脸的钟言周围凑上一堆小屁孩吵着要爸爸妈妈，钟言不胜其烦的窘迫样，姜古不由得自个儿乐起来。
钟言听到姜古自顾自乐呵的笑声，终于不吝啬地用眼角给了他一个余光，想着他是不是赶路赶累了，正准备告诉他过一会儿就到了。但见着那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笑得傻呵呵的，钟言最后还是决定什么话也别说了，继续赶路。
又七拐八拐走了好些路，钟言终于在一个小镇前慢下了脚步。
看到眼前的小镇，姜古松了口气。刚刚一直走的都是荒郊，他连个帐篷睡袋什么的都没带，这大晚上的湿气那么重，可吃不消。
刚要开口问钟言往哪里投宿，钟言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不远处。
小镇里的居民休息的早，这会儿十点多钟已经没几家亮着灯了。而就在前面一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
齐肩长发被束起了马尾，略宽松的毛衣罩住窈窕的身姿，毛衣下是条紧身牛仔裤。姜古一向对自己的认人的能力颇为自信，这会儿在这个偏远小村庄，他却有些吃不准了。
侧首瞄了眼钟言的反应，姜古不确定地想：这个女孩，该不是孟瑶吧？
她不在城里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