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二章（上）（1 / 1）
“哼，”半晌之后，翡月哼笑了一声，径自开口：“明明是我比你先遇到他，为何他却对你倾心，要知道我在赤水时有多自在，为何会为天君所使，又为何会流落凡尘？这无数的时光中，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你，不过是当年那个……”她说到此处突然顿住，暗忖若是触动她当年的记忆，苍夔珠也许会再次动荡，如果再像刚才那般，自己也不能确保全身而退。可这些心思莫邪自是不知，只是疑惑的看着她。
“你想听听我们当年的故事么？”翡月转了转眼睛，挑眉笑到，莫邪侧目不语，听到她说“我们”两字时，心中蓦地一揪。
“八万年前，我尚且年幼，无父无母，亦不知自己是从何处而来，记忆开始时，我便已身在赤水，所以我徘徊在那里，想着也许有天就会有人来带我走。
呵呵，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太天真了。我的灵力炙热，会让所到之处水枯河断，而向来依水而居的巫族一众自是恨我入骨，他们企图把我赶离赤水，可我却固执的认为，不管是谁把我丢在那里，他总有一日会来接我，所以我又怎么能够轻易离开。
巫族见我负隅顽抗，便遣了灵力高强的族众追杀我，有一次真的被他们抓到，好在有个良心尚存者将我放了，还告诉了我的身世，哈哈，原来我身中流淌着的，竟也有他们的血液。
我的母亲背着族人偷偷与妖族相恋，本想悄悄的将我生下，交给父亲抚养，可就在她即将临盆之时，巫族的人找到了她，还杀了我父亲，后来几经辗转将母亲强行送去女几山，交给长老们处理，她怀着我，受尽奔波劳苦，心中又哀恸父亲，未到女几山，便咽了气。
此事便就此不了了之，母亲的尸身就被他们随意的扔在了赤水，但他们不知道，母亲在断气之前，用灵力将我护住，而我本身亦有从父亲那里所承之灵力，所以，即便母体已亡，而我亦可不死，经年日久，风精霜华，竟让我修成了女魃，呵呵，这就是命数。
救我之人告诫我不要去找巫族寻仇，以我一己之力，不能成事事小，被人发现身世损了性命事大，他说，已经害了我父母，不忍再看我受到迫害。我当时听了还幼稚的认为，他是个好人，所以求他帮助，他踌躇良久，才应允说带我回村子，去祈求族众的谅解，但是要我对于自己的身世绝对缄口。
我当时兴奋得夜不能寐，可几经跋涉，最终到得的村落竟是在女几山洛水畔，巫族长老的群居之所。我被绑在火焰之上，那个救我的人站在长老座下，远远看着，那时，他脸上那种憎恨的神情，和像尖刀一般鄙夷的目光，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哈哈，原来救我，就是为了杀我，给我希望，就是为了让我彻底绝望。
当时的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控制灵力，只记得身体里涌动着怨怼与愤怒，狂暴的自己是如何脱出层层围堵，冷静下来之后，却怎么也记不得了。从那之后，我告诉自己，天地之间，我再不信任何人。
再次回到赤水，我开始苦心静修，不过千百年，我赤水女魃的名号便已传开，可就在我独霸一隅之际，他出现在了我面前，金甲祥云，站在半空对我说：天君有旨，召你入天界。与其在赤水为祸，不如上界做神，你意下如何？我自恃灵力独特，并不把他放在眼中，就讥言了几句，自然，大战一场是少不了的，当红绫被他用东皇钟击碎时，我只觉受辱之至，意欲自绝经脉，却被他拦下，他灵力散发出的金光，映在他金甲之上，异常炫目，东皇钟的嗡嗡声还在回响，可饶是如此，他一句轻言，依旧是声声入耳，他说：即便没有天君的旨意，我也会来带你走的。
就是这句话，让我义无反顾的上了天，拜在了紫宸殿的宝座之下，我原以为，从此便可与他朝暮相处，却未曾料到，天君竟整日派他去搜罗散在八荒之内的能人异士，我经常独守在天门外，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见到，有金光从天边出现。可等了百年，等到的却是……”翡月顿了顿，侧目看向莫邪，话锋一转，接着说：
“等到的却是一场浩劫，妖族之中出现了一个异于常人的女子，为了旧时恩怨挑起了巫族与妖族的战争。其实能与巫族开战，我心中也是开心的，他们是杀我父母的仇人，亦是欺骗过我的奸人，于是九玄天上，我站在妖族当中，做好了与他们开战的一切准备。
可是这时，他再次出现，依旧金甲祥云，依旧铜钟在手，落在阵前游说两族，又飞起与那女子对战。那是亘古从未见过的激战，他强大的灵力，和过人的勇猛，我虽被那遮天蔽日的光芒晃乱了眼，可他的身姿，却仍是那么耀眼。
那一仗自是胜了，更是换来了天地间万年的平静，天君的封赏，其他人的尊崇，在他眼中犹如云烟，那经久不衰的金光，在天之东闪耀着，守护着一方安和。
再后来，巫妖两族又有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摩擦，就在五万年前的一次对抗中，巫族不知怎么召唤出了氏蛟，企图水淹妖族部队，应龙不敌，天君便换了我去止水，而我赶到之时，氏蛟的水已经几乎要吞没太一所在的营地，我飞身过去，只见太一正以一己之力，封住了水势的迅猛，保护妖族众人撤退，他盛极的灵力，让我不禁顿住了脚步，东皇钟犹如盾牌一般阻隔着洪水的进犯，而那个傲视天下的战神，眼中爆发的震慑力，让人无法小觑。
我望向巫族一边，岂知领军的竟是当年骗我的那个人，许久不曾想起但也从未忘记的过去突然在眼前闪过，我有些发怔，太一以为我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了，连忙大声让我随妖族大军撤退，原本仇人相见已是剑拔弩张，更别说看到这天地间也许唯一还会念及我的他，此刻正身陷危急之中，我几乎是爆发了全部灵力，冲向巫族大军。
呵，自然，这一仗，妖族胜了，虽然胜得艰险，我也因为用尽灵力，再无法回到天界，但看着目空一切的他，当着妖族上下，跪在天君面前替我求情的样子，即便是再不入天界如何，堕入凡尘，遭人唾弃又如何。我知道当时自己私自离开是有些任性，可我实在不愿再看到他为我卑躬屈膝。
往后的日日夜夜里，我没有一日不挂念着他，天极宫之下，我久久徘徊，为的不过是哪天他下界时，会看到我，但盼望了五万年，却只等来他一句，我想要的，他给不了，你说，要让我如何不怨，如何甘心？！”
翡月说的很快，就在她最后一个字说完，屋顶上的青瓦响了几响，只是她依旧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亦或是现下的悲愤中，并没有注意到，而莫邪却是有些怔忡，虽然她清晰地知道这当中跳过的部分甚多，可就在那只言片语里，相似的画面在眼前出现又消失，恍如隔世，而胸口也随之传来了一阵阵疼痛。
“你告诉我这些，只会让我意识到，自己也许错了。”莫邪强忍住那愈见强烈的疼痛说到。
“你是错了，错在不该绑住他，不该纠缠他。”翡月接口。
莫邪笑了一下，说：“不，我错在以为你是真心的喜欢太一，你说的对，也许我对太一曾经有过犹豫，但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心到底更偏向谁，没了谁我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我更知道，既然自己做了选择，便不能再和他人暧昧不清，我或许是伤了太一，可长痛不如短痛，你说我是自欺欺人也好，说我欲拒还迎也罢，我对禾丘是问心无愧的。可你对太一的情，又是什么？”胸口的颤动愈甚让她忍不住停了下来，但翡月似是出了神，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