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一章(下)(1 / 1)
太一不语,凝视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女子,脑中回想起当初替帝俊收服她时的画面,一条红绫舞得让人炫目,可最终还是败在了东皇钟的威势之下,“你想要的,我给不了。”太一沉声说着,转过了身,走了几步又似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罢了,你想留便留,但是你也看到了,他脾气喜怒不定,也没什么耐心,尤其是事关莫邪与苍夔珠,若是他日真的起了争端,你莫要怪我护你不住。”语罢,便再不停留,扬长而去,留下翡月一人,怔在原地。
当禾丘听说翡月要留住深柳居时,竟生生将手中的茶盏捏碎,径直奔向了太一房中,也不知他与太一说了什么,只是在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又紧张了几分,言语举动中那一触即发的杀意,让莫邪为之捏汗。而禾丘虽然最终妥协了翡月的留宿,但无论如何都不允翡月与众人住在小院当中,阿景不明就里,可眼见几人间暗流涌动,心忖不住在一起也好,省得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要真打起来,说不定深柳居也要跟着遭殃。如此,翡月便在前楼的客房中住了下来。
莫邪知道对于翡月的存在,禾丘是无甚好感的,甚至还多少有些敌意,可一向对人对事都恬然的柳兮也对此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冷漠与疏离,这倒是让莫邪有些意外。
她问柳兮因由,柳兮沉着面色答:“我与她,算是天敌……”她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能全算,总之她留下,于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到底…她是……”妖怪?神仙?莫邪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树木的天敌。
“赤水女魃。”柳兮吐出这几个字之后便不再说话,抬头望向了小楼,莫邪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翡月正坐在小楼的屋檐上,见两人朝自己看过来,咧嘴一笑,对她们招了招手。
莫邪见此,也下意识的想抬手跟她打招呼,却被柳兮按住了,“走。”她淡淡的说了一句,拉起莫邪便转身走开。
莫邪心中疑问甚多,可之前对禾丘有过承诺,也就乖乖的任柳兮将自己拉回了房间,快要进门的时候,趁柳兮不注意,她偷眼再望向小楼的房檐,却已是没了人影。
“不要接近她,我与她虽从未谋面,但却听闻过她的名号,她身上的气息……”柳兮顿了顿,“总之,不要接近她。”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柳枝当中,不见踪迹。
莫邪看着她离开,心中暗忖,这翡月究竟是何人,赤水女魃?是比巫罗还要厉害的人么?怎么先有禾丘后有柳兮都告诫自己要离她远些?可她看起来并不凶神恶煞,也从来没对自己有过什么威胁,柳兮说她身上的气息如何,我怎么没……莫邪正想着,胸口突然一震,她连忙扶住门边的花架站稳。
“如此强大的灵力,不愧是苍夔珠啊。”
身边蓦地有人说话,莫邪抬眼,竟是翡月,“你怎么……”
“小小一个木灵,两三万年的修为而已,想避过她的耳目,自是不费吹灰,”翡月打量了一下莫邪,说:“你也不用害怕,我并无恶意。”
莫邪感觉刚才那突如其来的颤动渐渐平息,见翡月似乎并没有他们口中那般危险,又顾念她是太一的故友,便对她笑了笑,把她请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水壶,抬手压腕,斟满一杯清茶。
“呵,只听过传闻中,你们这一族生来便会魅术,如今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未曾想过会是这般浑然天成,”翡月目不转睛的看着莫邪的一举一动,幽幽的说:“想必,太一他…留在这里,迟迟不归天极宫,也是因为你吧?”
莫邪身形一僵,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心忖这样的问题,不管自己如何回答都只会越描越黑,“哼,好,横竖我也没打算相信你的一字一句,不过,看你如此态度,难道心中也有他不成?”翡月目光咄咄,看得莫邪转开了眼。
“我就知是如此,想是只要见过他手持东皇钟,伫立云端,睥睨天下的人,又有哪个可以忘怀,只是你既然选了那个人,又为何去招惹他?即便此时他身在凡间,但堂堂东皇,名扬八荒的战神,岂是可以让你玩弄于股掌的?说,你是否对他用了魅术?!”翡月见莫邪垂头不语,一连问出几个问题,语气里分明已经是认定莫邪用了所谓的魅术诱惑了太一。
东皇……东皇钟……似曾相识的名字像是开启记忆的钥匙,莫邪皱起眉头双手忍不住攥起胸口的衣襟,蓦地,眼前出现了旌旗,出现了云海和两支庞大的军队,‘我是东皇太一,请赐教。’这样的一句话忽然在耳边响起,胸口的颤动开始剧烈起来,莫邪攥着衣襟的手又紧了紧,她试图平稳着自己的气息,怎奈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那一阵阵疼痛愈盛,像是要将她的皮肉撕开一般,就在她要坚持不住时,一条红绫突然绕住了她攥着衣襟的手腕,一股股灼烫的气息随之便顺着血脉扩张开去。
翡月皱眉,暗忖凭自己的灵力,想压制苍夔珠果然还是不可能,但以她的性子又岂会轻易服软,更盛的灵力注入,莫邪身上开始有银光冒出,不时还有些许紫金色的光芒闪过,她体内冰凉如水的灵力与翡月灼烫的灵力碰撞着,不多时,那银光竟与红光交融了起来,奇特的光芒闪了几闪,便隐了下去,而莫邪的脸色居然跟着缓和了下来。
未几,红绫脱开,莫邪缓缓舒了口气,说:“魅术是什么,我不曾听说过,更不曾用过,我与太一之间…也许曾经有过什么,但我已都不记得,而往后的岁月,我既然选择了禾丘,就决定今生非他莫属。至于过去,他们都避之不提,我也觉得如今的日子很开心,又何苦去纠缠过去的事呢。”
翡月看着她,又似是穿过她看向了更远的地方,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却不知是对莫邪说,还只是在自语:“你可以忘记过去,可以什么都不计较,而我却不行,过去的那些回忆啊,于我来说便是余下的千万年中,唯一可以让我活下去的支撑。我与他之间的事,外人又怎么会懂。”
莫邪试着握住她的手,说:“我是不懂,翡月,但我看得出你对他是用了情的,所以也请你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终有一日会看到你的用心。”
翡月听了脸上神情一滞,旋即回过了神,甩开了她的手,大笑出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哈哈,怎么凡人这套骗人的玩意儿,你也学会了?你可知我当年对他表诉衷肠时,他是如何说的?什么以天下苍生为重,什么战火未平,儿女之事岂可为之,你可知我来的当日,他又是如何说的?他说,我想要的,他给不了。哈哈,他给不了我的,却给了你,而你对他又是如何?!避之不见,还是嗤之以鼻?别傻了,你心中无他,又怎会在见到我伏在他肩上哭时,露出那样的神情,你我都身为女子,你看懂的情绪,我又如何看不懂,只是我比你略胜一筹,除了看得清别人,还看得清自己,而你,不过是躲在暗处,自欺欺人罢了。”
翡月的话像是投石湖心,激起的涟漪一圈圈,久久不能平静,莫邪听她如是说,也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对太一到底有多少是情,有多少是谊,可暗忖良久竟无法分辨。
此时屋内的两人,只顾着各自心怀之事,竟丝毫没有察觉,屋顶之上早已有人悄悄的坐了下来,而不远处的房檐上,柳兮闭目躺着,似是睡着了一般,平日里缠在腰间的鞭子还握在手中,苍白的脸上还有几道隐约可见的水痕。
而在念城的更远处,一白一玄两个身影正一东一北,朝着深柳居腾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