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六一(1 / 1)
六月初一那天我照旧泡了壶红茶然后窝在书库里发呆,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我趴的桌子,下意识抬头,发现冯远他又光明正大翘了班窜来书库,一副“你看我来看你了”的模样。
我重新倒头趴回桌面:“有事说话,没事坐着,我想睡觉。”
顿了一顿之后才有回话:“那至少进去睡。”
“才不要,”我含糊地说着,“至少我还是负责的。”
“回去睡。”冯远推了下我。
“不要。”我努力地动了下手表示拒绝。
然后没动静了,在我以为可以安心睡的时候,又听到他说:“成邵,你泡的是小叶红?”
这还让不让人睡了!我恼怒的从桌子上抬起头,冯远一脸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然后我莫名心虚了。
我坐起来打了个呵欠:“嗯,小叶红。”
冯远伸手拿了个茶盏:“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怎么突然想起来喝这个?”
“嗯。。。突然想起来。”我瘫在椅子里看他自己给自己倒了盏茶。
“茶叶不错,可惜毁在你手里了。”冯远抿了一口评价。
“毁就毁了,别指望我把剩下的给你。”
“你还有多少?”冯远笑眯眯地不为所动。
“不多,大概也就半罐。”我比了下我那茶叶罐的大小。
对方“哦”了一声,然后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成邵,你名字怎么用了这个‘邵’?”
“啊?啊,”我摆了摆手,“其实据说应该是这个‘绍’的,”我虚画了一下,“但好像是我爹觉得我现在这个‘邵’字看的顺眼,所以就这样了。”
接着我忍不住忿忿的说:“你知道我家小弟吧,单名一个‘墨’字,看着挺好,但带上姓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回去那几天那小子天天嘴闭的跟蚌壳一样,要不是他说话实在气人,我还真以为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然后我看着冯远一口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卡在嗓子眼里表情扭曲了好久才勉强没把那口小叶红吐出来,接着又在那面“嗤嗤”笑了好一会:“舍弟好像跟木大人那不苟言笑有那么几分相似。”
我沉默了,这个问题我没纠正:成墨那小子是气人,木大人那根本就是恐怖啊啊啊啊!
笑完之后冯远看着我:“不过你倒与木大人。。。”他顿了下,“南辕北辙的相差了去,与其弟真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我“哼”了声,低头翻书:“百样米还养百样人,我这算什么,水若水才是那朵奇葩。”
接着我不明所以然的看冯远一个人在那面乐了好久。
正想问的时候水若水就来了,冯远看见他就有些笑的坐不住:“我出来太久,先回去了。”打了个拱手“嗤嗤”笑着走了。
水若水扭头问我:“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摊了摊手表示我很无辜,我也不知道。
水若水一脸怀疑地看着我在椅子上坐下来伸手拿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怎么想起喝小叶红了?”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我偏了下头:“还有剩,不喝浪费了。”
水若水抿了口:“真是被你糟蹋了。”
真是句耳熟的话。
我按了按有些抽动的眼角:“那就别喝。”
水若水看了眼我,然后看了眼手里的茶盏,又抿了口:“不喝浪费。”
不知道把前朝史书砸下去说自己失手可不可以。
接着水若水问我:“最近坊间流传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我仰头看着屋顶翻了翻眼睛,然后看向水若水:“听说了一些,不过听着有趣,想来也不过是夸大其辞,即便属实想来朝廷也会自有定夺,与我有什么关系。”
水若水没吱声,倒是一脸少见的凝重。
“怎么…”我慢慢说道,“是真的?”
水若水点点头,我“哈”的笑了声低头找书:“你是礼部,不是兵部。”
丫没吱声,然后半天我听见他慢悠悠吐出口气:“我爹来信了。”
我惊诧的看着水若水,然后那厮继续慢悠悠地说:“让我回家成亲。”
“啊……”我愣了一下,然后搜肠刮肚找了个句子来发表一下感慨,“你终于嫁出去了啊。”
一口小叶红被喷了出来,准确无误的浇洒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大部分地方。
我跳起来喊了句:“靠!”
水若水咳了半天,然后一脸疑惑地问我:“你刚刚说什么?”
“你终于要嫁了啊。”我扭头找东西擦桌子。
“咳咳咳,我说后面的。”水若水好像又呛住了。
“啊?”我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后反应过来抽了块帕子递过去,“语气助词,类似于惨叫时状况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啥,你说你要嫁了给了我很大程度意义上的震撼。”
水若水用帕子抹了抹嘴,然后团成一团冲着我脑门丢了过来。
比较惨的是我桌面那几本书,水若水的那一口小叶红有不少落在上面,我拿出去晾的时候一脸痛心的说:“可惜我这全本的《良宵夜话》了,被你糟蹋了啊糟蹋了。”
水若水大惊失色:“你居然有全本的?”
我“啧”了声:“你太小瞧我了。”然后我抖了抖书,然后忍不住幸灾乐祸,“你庆幸吧,要是库里的书你就活该给我抄十遍去。”
等收拾完重新坐下来,水若水忧郁地看着外面晾晒的书,长长叹道:“我心向往之,求知若渴啊。”
“所以你一口水喷上去?”
“如果是真的…又如何?”水若水忽然莫名其妙的说道。
“啊?别想我借你。”见水若水瞪我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不过蜗角之争。”
水若水沉默了会说:“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我看向泡着小叶红的茶壶,没吱声。
沉默很久,水若水才说道:“此次一别你我兄弟又要许久才能相见了…你干嘛一副看见鬼的样子!”
“我在用全部身心表达我的感动。”
“鬼才信你啊!”
水若水说他六月末上路,并且毫不客气的顺走了我全本的《良宵夜话》。想了下最近的天气,我觉得他会热死在路上。
他走了之后我无事可做的坐在椅子上发呆,想起最近流传的事情总觉得有在哪里看过类似情况:一个四面环海的弹丸小国遣兵与一个隔海相邻不远的附属与他邦小国……
海……我看着收拾干净的桌面然后抬头看着屋顶:“靠!想起讨厌的事情了啊。”
但紧接着更讨厌的事来了,我爹来信了,洋洋洒洒四大页,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你小子给我回来成亲。
喂,爹,喂……您要不要这样啊。
我一边考虑如何拒绝我爹说的事情一边伸手去摸书,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书被水若水顺走了……不知道现在出家晚不晚?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还没哀叹完,木大人不声不响的跑来书库,站着门口逆着光第一句话就是:“令尊来信与我说你成亲之事。”
我目瞪口呆还没站起来就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道爷,呜呜呜呜呜,道爷求您来收了我吧。
等我手忙脚乱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木先生坐在那里拿着茶盏喝了一口接着皱起眉头……
行了我知道了我糟蹋这小叶红了,您别这表情成不,这茶放着不喝也是浪费,所以您将就将就……
这话在嗓子口蹦哒了几下被我咽下去:“啊哈哈哈哈,木大人,我爹,我爹怎么给您去信说我这事啊哈哈哈,您看您公务繁忙……”
“无妨。”木大人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到手里端的茶盏上,“你是我学生,令尊如此并不失礼。”
可我觉得为难啊啊啊啊啊!!!
然后又听木大人接着说:“回去也好。”
我看着桌面张了张嘴,默念我就是个看书库的我就是个看书库的。
然后我说:“蒙您挂心了,先生。”
您和杨南他妹的事怎么样了这句话我是死都不会问的。
“嗯?那个啊……”水若水拖长音,“你有多久没听市井流言了?”
“如果我把那个当真的话我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虽然我觉得那代表了殿下一部分的美好愿望。”
“不过那位不太可能答应。”水若水指了指上面然后扭头瞪我,“哎?你回来做什么?”
“抚慰自己受创的脆弱内心,寻找可以安慰自己的美好事物,即便不可能也要努力达成现实,虽然我认为那个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到。”我看着院子里某一点深沉的说道。
水若水顺着我目光看过去,然后跳了起来:“不准对黑风下手!”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对那只肥的浑身都是肉的狗下手了啊!”我把目光从院子里撒欢的黑风身上挪开,然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明明就越来越肥了呀!”
刚进门的冯远微笑:“哎?怎么打起来了?”
等冯远把我从和水若水的掐架中拖出来的时候,黑风欢快地“汪”了一声。
我斜睨过去:肥狗,等着一会拿你改善伙食!
水若水看看我和拖架着我的冯远,然后看看一边撒欢的黑风,一手拍上了冯远的肩膀:“冯御医,成邵就交给你拿去试药吧,这对谁都好……嗷!”
我给了他一记膝磕,这丫的非站我跟前不能怨我下手不是?
冯远把我拖离水若水:“再打就要用跌打酒了。”
我按着腰跳起来惨叫一声:“冯御医你下手太狠了,我已经需要了!”
水若水挪回屋里窝回椅子上,一脸的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啊。”
“羡慕的话我可以帮你。”我摊在另一张椅子上。
“别想我还你书。”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被删去的内容啊……”
水若水哭丧了脸:“你能不能别说让我自己看啊。”
我看着水若水直到把他看毛了才长长叹了口气:“呼啊唉唉唉唉唉唉~~~~~~”
“你想干嘛你直说!”
“哦,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扭头看着黑风。
“你要回去?”一边没吭声的冯远问我。
“嗯,”我往下坐了坐,“我爹来信,说我老大不小该成亲了,爷爷奶奶等着抱重孙,你那什么表情?”一扭头就看见水若水张大嘴看着我。
“啊,不。”水若水合上嘴,“以前你爹有这意向的时候不都被你绕过去了?”
我又往下滑了点“哼”了一声:“这回我爹还告诉木大人了。”
水若水拍桌狂笑:“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我回去这事成不成还另说,你是已经板上钉钉了。”我满意的看着水若水一下卡了壳,不过丫没蔫,理直气壮的说:
“这有什么不同!”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谁家姑娘肯哟~~~~”
冯远笑出声:“我看那李家女儿倒是愿意。”
“别糟践人家闺女,那丫头有好人家了。”我稍微动了动胳膊觉得有点酸痛,啊啊,好想睡觉。
打了个呵欠我决定不跟这耗了,摇摇晃晃站起来:“你们随意,我要去睡了。”
“你不吃饭了?”水若水在我身后问。
我摆摆手,含糊的说:“不吃,这个时候哪里吃得下,要请的话下次赶早。”
然后速度回房间踢了鞋子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不过这晚上前半宿没睡好,一直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好像被人揉过来掐过去的,后来没了才完全睡着。早上醒来就直觉是水若水那厮晚上窜来报复,咬牙切齿的决定今天就用黑风下锅。结果刚出屋门水若水那厮就飞扑而上巴住我一顿嚎:“冯兄是好人啊好人啊但怎么就没有婚娶呢?”
啥啥啥啥?婚娶?好人?扯上冯远做什么?
“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水若水抓着我领子把我摇的七荤八素的,于是我只能在找关键字的同时跟着念:“你放手你放手你放手你放手。”
当水若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完昨天我回屋以后冯远拿了跌打药酒给水若水,顺便还带了晚饭,然后水若水一边上药酒一边和冯远闲扯,得知冯远如今还未得一妻半子,于是当下大受感动于是一晚上辗转反侧未能入睡的事情后。我深深发出了感慨:
原来贿赂水若水只需要一瓶跌打药酒和一份晚饭就好啊~~~~
“重点不是这个!”水若水大喊。
“好吧好吧,”我拍了拍水若水的肩,“我知道你肖想人家冯兄很久了,所谓爱在心头口难开,我们都懂得,作为兄弟我当然支持你所以不要大意的上吧。”
冯远拎着食盒推门进来:“哎?怎么又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