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旖旎（1 / 1）
狼嚎支配了暗街的夜晚。滚滚雷响震耳欲聋，乌云厚重得像是快要挤到地上来。
半弥“快点走吧，我可不想让雨淋到。”
经历过了之前的事情，我感觉到现在的身体比2013年时变得“耐用”了。先别说体能好多了，就连伤口愈合得速度也很快……快得不正常。
“半弥——”我喊道，“狩灵师是什么？”
“你真是婆婆妈妈的！主人跟你说了吧……”
“说是说了，但还不是很清楚……”
“啊！到了！到了！”
半弥走近一间废屋，敲了两次门，顿了一秒，又敲了三次。门缓缓开了，却没有人出来。只是从门缝中探出一只手来。半弥抢去我手头上的两个袋子，连同自己的，把四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袋子交给了那人。收了袋子，门便迅速关上了。
“走了。”半弥拍拍手，吊儿郎当地说着。
“这样就行了？”
半弥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径直往回走。
“狩灵师到底是什么啊？”
“主人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只是说过我是个很出色的狩灵师，工作室狩猎‘灵’。‘灵’是什么？狩猎‘灵’是怎么一回事儿？”
半弥嘟着嘴，一脸不满，“我哪知？”
“也是，你只是服侍赤那而已嘛，别的事情不知道也不奇怪。”
“谁说我不知道！灵不就是……”半弥低声叨叨着什么。
“嗯？听不到啊，大声一点吧。”
半弥强拉着我的耳朵，凑近他的唇边：“我说，灵就是我们刚才手里拿着的，是一些会发光、会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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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回家了。”半弥伸了伸懒腰。
“喂，你觉不觉得附近好像有很多奇怪的声音？”
“你的耳朵还挺灵光的嘛~”
半弥一连打开了好几道门，放出了十多只几个月大小的白狼出来。
“刚才我在你的耳廓上抹了一种叫‘麝香’的香料，这可是我亲自提炼的哦。嘿嘿，它的香味像鹿肉，但是比鹿肉更香，孩子们都很喜欢它喔~~”
还来不及对半弥的话有任何反应，小白狼就像饿鬼似的冲向我
“该死！你给我记住！”我窝火道。“要找地方躲起来才行！”
“啊！忘了跟你说件事——以前你交代过的，要卖了大嫂。买家已经有了哦。他对能产出‘琉璃’的罕有鲛人很有兴趣呢~~开价五十万两白银！”
“什么？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快把狼赶回房间去啊！”
“放心吧~小白狼的牙还没有长齐，被咬到也不是很痛的~~偶呼呼~~死支那也会有今天啊~~生命真美好！~~”
此时，另一只小白狼咬住我的脚，我忍不住拍开它的头，开始向半弥跑去。
”你死定了！把钥匙交出来！！！！”
“这次就当做是一个小教训，要是你死了话，我会帮你水葬的~再见~”
走到大门前的瞬间，门“咔”的一声被反锁了。
“该死！连想要逃走也不行！赤那说过夜晚我不能一个人走出去！都怪我的项上人头太值钱了。啊啊啊啊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突破门锁了！”
我走到最近的铁门，用力地把门踢开。
“咦？怎么一踢就开了？这里是——”
一打开门所看到的景象让我打了个激灵。
“………………”
“你在做什么？”
一室纯白的地方，中央放置着热气弥漫，用来浸浴的大木桶；角落有一长条形的木槽。虽然看不出那木槽有什么用处，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为洗澡而设的，才只有半米高而已。
“你为什么会坐在那里？”
光是用看的就已经觉得冷了。美人鱼穿着半弥的衣服，瘫坐在勉强能半躺着的木槽里，如初次般，她睁着大眼睛望着我。
“难道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她被半弥关在这里？”脏乱的头发与身上洁净的衣服成了对比，让人无法不注意到。我想要把她湿了水的长发撩到耳后，手一松却又再跌下来。她的头发太软了，而且有湿了水……
发丝间散发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那股属于我门走过的森林的味道。
“难不成她都没有洗过澡吗？还是说——”我想。
“你想要洗澡吗？”
“………………………………”她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望着我的眼睛。忽然想到，来到这个地方之后，我就把她交给半弥照顾，几乎都没再有关心过她，心中忽然一阵绞痛。“这段时间她是怎样生活的？”
忽然接触到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完全忘记她了……
把手伸进木槽，“果然很冷。”
水既冷而清……再摸摸她的手，同样冰凉寒彻。都快要冻坏了吧。
“是半弥把你锁在这里的？”
“……………………………”
想要扶起她时，她完全没有用上力，任由我拉扯。无法想象，当时她是怎么样把我拖进水里，又怎么样带我从水下通道逃走的……“你不觉得冷吗？”
“……………………………”
是没有回应吗，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此刻并没有唱歌。
“呃……对了……她之前待着的水池也是这种温度。那么，似乎只有我觉得冷罢了？”我想，“呼……美人鱼都是这样的吗？”
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顺着她湿透的衣摆看下去，衣摆之下包裹着双脚。
“不是鱼尾？”禁不住用手去确认，但那的确是双脚。“怎么回事？记得赤那说过她不是碰到水就会变成鱼吗？”陶瓷般的肌肤，孩童似的纤弱，如天然碧玉的无暇感，让人不想把手从她的身上挪开。从脚尖滑上小腿，淡蓝色的布料退到大腿上去，下半身几乎都裸露在空气中。我忽然觉得有点热了，哈，哈哈，是因为背后那一大桶热水散发的热气吧。碰触着他的手也正在发烫，相比之下，她一直在保持着微凉的体温。从她身上滴下来的水珠，轻轻落在我的手背上，直流到肘弯，有种痒痒的感觉。她的脚踝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缩开。可能是从来未使用过的双脚，完全不懂得怎么样用力去挣脱别人——“………………………………”
她的眼睛依旧宁静无瑕，看不出任何的恐惧，却似乎有些好奇，她用眼神向我询问我在干什么。
“嘶————”外面传来小白狼抓门的声音，我像是被人发现偷腥似的反射性抽回了手
一种羞愧感爬上了心头。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变得剧烈的心跳。
“我是不是疯了？……我刚才想对她干什么？她是人鱼！……呜，要心无旁骛！心无旁骛！…………她是妖怪啊，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东西！心无旁骛地帮她洗好头发吧……”
“你会说话吗？接下来我要替你洗头喔。”
“…………………………………………”
“好像问了个蠢问题……”我尴尬不已。
拿起被放在一旁的木瓢，从桶子里舀起一勺子热水从她的头上直直的浇了下去
“蠂香粉呢？”四处寻找着之前洗澡时用来清洁的粉末。之前一直在赤那安排的房间里洗澡，也不知道这间屋子有没有蠂香粉。
“啊啊！找到了。”我高兴起来。在角落里呆着的蠂香粉有些受潮了。我抓起一把，搓起泡沫，一点点地抹在美人鱼的头发上。
“一大把头发的……你把头侧一点，这样我才容易洗。”
“………………………………”
依旧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哎……到底该怎么跟你交流啊，之前不是明明能听懂我说的话了吗？”我抱怨道。
手指带着蠂香的泡沫，从上往下梳理着她的头发。
“头发很长，但是发质真好啊，就一般而言，越长的头发，发端就越容易开叉。”我由衷的赞叹。之前都没有留意，她的头发似乎已经垂过小腿甚至脚踝的长度，却依旧像丝绸般柔腻。
“跟妈妈的头发质感很像……不，可能更加柔顺。哎。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怎么能比较？……”
揉搓着她的发梢后，再用指腹按摩着她的头皮，美人鱼的表情渐渐变得放松，看起来就快要入睡的样子。
“……………………………”
“想睡了吗？很快就可以了。”我说。
她开始露出疲态，想要睡却又强撑着，微闭微睁的眼神露出些许迷离。我再舀起水，往她的头发冲去，泡沫随着热水流走。
“搞定了，你就睡吧”
“……………………”
忽然间，脑中又响起了她的歌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唱了。啊……对了，一直只是‘你’来‘你’去的……要不要给你改个名字呢？”
“……………………”
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歌声似乎比之前更令人觉得舒服
“是同意了吗？”
上了中学的时候，曾经被朋友拉去教会，听着教堂里的圣歌，很像现在的感觉……温柔、动听、如同被春暖包裹着心怀。
“灵歌——就叫灵歌吧。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灵歌”
“………………………”
再次有种说了蠢话的感觉。我不禁别开脸，躲过了她的视线。为了打破奇怪的气氛，我硬挖些话来说。
“我的名字叫亚达啊。亚达是我的英文名，英文名就是……哎，怎么跟你解释2013年英文的流行程度呢？不过奇怪得很，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叫亚达……而且，貌似这个名字很不祥……已经给我带来太多灾祸了。
“丫……当……”
“……！”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那清澈得像天使的声音，是她的？”我不由的想。
“丫、丫……丫……”她的嘴唇张合着，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意识到她的紧张，我马上放开自己捉住她的手。
“对不起，把紧张传染给你了，再说一次看看？”
“丫……丫当”奇怪的语调，就像在学习异国语言一样。
“亚达……你是想说亚达吗？”
“丫当！”
我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会让我这么高兴。”
“试着说自己的名字？‘灵歌’”
“黎可……”
“噗哧~~变得超奇怪的~~”
“黎可！”灵歌伸出手碰上我的脸，好像要感觉我脸部肌肉的活动。她歪着头，也不知道对我的表情还是说话感兴趣。
“怎么了？”忽然下巴传来一阵热意。低头一看，是灵歌正用舌尖舔尝着。
“喂喂！…………你！…………哎！”我把灵歌拉开。看着她纯真的眼神，我不禁有种念头——“这样可爱的动作……完全像以前曾经养过的动物……”
“噗哧~”我笑出声来。
“噗哧~”灵歌学我笑了出来。
“……@#￥＃＆￡……”我一阵无语。“喂喂喂，要学就学点正常的东西吧。”
“噗哧~~噗哧~~~”她又笑了
我一阵头晕目眩：“笨~蛋~~别学这些有的没的！”
浴室的门被“叩叩”
“是谁！”我转身看向反锁了的门。
“赤那。我有事找你。”
“那群小白狼呢？”
“……回去了。”
的确，没再听到它们的叫声了，刚才太入神了，竟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灵歌，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不知何时，灵歌回复到原本那木偶般的表情。
“算了，把她放在这里也没有问题。说不定在水中待着还比较有安全感……始终那里才是她一直待着的地方。”
我径直走出浴室，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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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
正如赤那所说，小白狼已经回去了。现在会客室里只有我和他，半弥早就溜得不见踪影
。没有他的吵斗声，这里便寂静得连尘埃飘落都听得见，一如早几天和赤那对话时的气氛。
那时候眼前的男人说了句——“是我令你成为重犯的。”
我不禁回忆起当时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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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令你成为重犯的。”
“……什么意思？”我不禁问道。
之前我一直认为我会被通缉是因为我误闯了禁地之类的地方。看来并不完全是那个原因
。
“你是狩灵师。而且非常出名。在这个地方，狩灵师是要被处死的。”
“什么是狩灵师？”
他一如既往的板着脸，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如果没有感觉到他的善意，我会以为他在不满什么，又或者抗拒跟我扯上关系。
“呃……说不定真的不屑于和我扯上关系呢。”我如是地想。
“你是我手下最得力的狩灵师，以后你可以住在这里，替我做事。”
“哎，什么？”我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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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撂下那些话就走了。真有够言简意赅……不过简单来说，就是他会关照我的意思……大概吧?
赤那坐在椅子上，一条腿翘起：“半弥刚才跟我说你有问题想问。”
“所以你就过来找我了？”
赤那点点头，好像等待着我开口。
“半弥吗？他捉弄完我又找赤那来解救我？”我想，“到底他是讨厌我还是怎么样呢？不管了，难得见到赤那，一定要把握机会问清楚事情的始末！”
“是有些问题想问……”
赤那一直紧盯着我，让人不由得反射性的回避他看过来的视线，在气势上就先被压倒了
。
“那个……我们以前认识吗？”
“…………………”赤那没有表情地坐在那，不知想些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呢？”我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种气氛真能令人疲劳感加剧……在他面前，就连呼吸都被压到最细微的幅度，觉得只有那样才能稍微消除自己存在的气息。之前对话时有半弥在场，所以才能没有感觉到他散发的冰冷感。现在才发现到要跟他对话有多困难呢…
“认识。”
好简单！至少也应该说一下我们认识的过程吧？
因为对他感到诧异，我不禁看向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水的瞳孔，却时时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一定是冰属性的妖怪！”我心里浮起了这种念头。
“你以前看着我的眼睛时问我是不是妖怪。”
“哎？！！”
对于这种犹如天外飞来一笔的突袭，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赤那放柔了表情，轻笑着说道。
“大约是三个月以前——你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想要成为狩灵师，我们做了笔交易
。你说过在猎到一大批灵后，你会失忆，叫我们留在这里等你。”
“吓？？”
“半弥在你事先说好的时间地点出现，把你带回来。”
“慢着！等一下，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你亲笔写下的名字……”
“嗯？”
“你怕到时候自己不能够相信，所以自己写下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说让我们到时候拿出来给你看。”
“那的确是我的字迹……”我微微皱眉，“可是我并没有失忆啊！我是从2013年来的，原本打算救一个遇溺的人，谁知道忽然来到这世界！刚来到这里是，我晕倒在一个放着棺木的地方。那地方看起来有点像是神殿，墙上画着壁画，还被这里的人叫做禁地。”
“那里是砂金墓葬。为了拿到最后所需的灵，闯进哪里了”
“不可能！我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赤那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绢制的小袋子塞到我手中。黑白相间的优质布料，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一看就知道是很昂贵的东西。
“这个又是？”
赤那挥了挥手，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自己打开看吧。”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小袋子，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一张白布，上面写着——一定要把灵歌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