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十八章 海啸（中）（1 / 1）
“糟了！四王子被困，我们危险了……”紫眸的族人们心中忐忑，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族长悯维。
悯维深知事态的严重，没有联盟军帮忙，法空族对守边军无疑是以卵击石。然而他却把所有忧虑从脸上隐去，为的是给族人活下去的信念，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在他们身边，哪怕到生命最后的一刻。
老人带着淡远的眼神望向辽阔的夜空，虔敬道：“法空族世代与人为善，天地可鉴，神一定会保佑我们。”
“神……”族人们也随着高高仰头，面对漆黑深邃的天幕，视线仿佛穿透无尽时空望见了光明极乐的境界。所有人都瞬间平静了，带着向往的神色双手合十，朝着虚空中的神明祈祷起来。
另一面，夏尔曼终于在片刻的沉寂之后缓缓抬头，眼中已然是不容置喙的决然。转而面向守边军的将士，一声令下，手中的曼荼罗直指法空族人的方向，大军便一拥而上，如狼似虎般扑向那些手无寸铁的族人。
“夏尔曼！”雷蒙德惶急地大喝一声，奋力击打周围的结界。
充朗咬牙跟随守边军的队伍而去，顷刻间法空族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传了过来，声声都撕心裂肺。
雷蒙德用尽全力，可结界却毫发无伤，他竭力叫道：“乔！博斯科！快带人去拦住她，快！”
博斯科不知该不该继续顽抗，迟疑不前。
“还愣着干嘛？快！”雷蒙德高声催促，“别忘了你是联盟军的一员！”
“联盟军……”博斯科默念，片刻仿佛终于认清了这三个字的意义，抬眼冲雷蒙德高喊道：“领命！”随后便号令全体联盟军朝守边军发起猛攻。
雷蒙德遥望那些被冲得四散逃窜的法空族人，还是放心不下，看着一旁的吉莉安，说道：“你也去帮忙，救人要紧。”
“可是你……”吉莉安紧张地望着他。
“我没事。”雷蒙德微微摇头。
吉莉安不舍地看着他，没办法，最终一咬牙跃上坐骑，神兽“风雷”便载着主人朝法空族人的队伍飞腾而去。
雷蒙德身后的金丝斗篷随着海风扬起，冥海发出低沉的呜咽，浪涛不知在何时变得异常汹涌澎湃了。
……
“啊啊啊——”
“飞沙链”如同一条巨蟒穿射而出，席卷了整个法空族人的队伍。无数族人在四散逃窜中被守边军击杀，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叫。
沙链把人群击散后，又绕住了几人的脖颈，夏尔曼手上力道微微一紧，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反手一扬，尸体被顺势抛起，落到那些正拼命逃窜的人群当中，惊得人群“呜哇”一声再度落荒而散。
几轮冲击之后，法空族的队伍已然溃散四方。悯维此刻也无力兼顾众人，眼睁睁看着族人们在守边军士兵的石剑下凄然倒地，他心如刀绞。
“族长，别再看了，快逃吧！”莱娜拉着悯维道。
悯维一路护持着莱娜和一队族人，来到一块较为远离人群的高地上。
而后却迟迟不肯再动，他转而面向莱娜道：“孩子，前面的路得由你们自己去走了。身为族长，我不能看着族人丧命而自己远逃，那样就违背我回到木国的初衷了。”
“不行啊，族长，您不能回去送死，法空族需要您啊！”莱娜拉着悯维不肯放手。
然而不等他们做出决断，夏尔曼的“飞沙链”已然横空扫荡而来，她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人逃亡的机会。弥漫的沙尘中，红色身影凛然而立。
悯维大步走过去护在族人身前，沙链在他胸前一寸处停下了，毫厘之差便可穿透老人的胸膛。
夏尔曼收回术法，问道：“你就是法空族的族长，黎·悯维？”
“是的，三公主殿下。”悯维平静却冷肃了语气，不远处数百族人正在遭受残酷的屠杀，他又岂能没有恨意。
“在‘紫夜行动’之初，我知道你已经带领大部分法空族人逃离了木樱国，却在不久后去而复返，”夏尔曼冷笑，“只为这区区几千人冒险，你不觉得愚蠢吗？”
“区区几千人……”悯维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可每一条褶皱里都仿佛有血脉在涌动，朗声道，“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无论多少都是我的族人！”
夏尔曼猛然一震，不由回头望向海岸边激战中的联盟军和守边军，目光微微一抖，“我的族人……”
她捏紧拳头厉声道：“为了你们，我的族人正在付出本不该有的牺牲！为了不让这种牺牲继续扩大，你们只有一死！”
说罢，曼荼罗的紫光瞬间漫布在整片高地，灿烂无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不详的光芒充斥进雷蒙德的眼眸，瞳孔瞬间收缩，心也跟着一起缩紧。紫夜行动，当真是这些紫眸者的最后一夜吗？
然而在紫光的笼罩中，赫然出现一道耀眼的霹雳，“嚓”的冲破重围直劈向夏尔曼手中的曼荼罗，在剑尖滑向悯维喉咙的一刹那截断了攻势。
“风雷”嘶鸣一声展翅落地，头顶金色的犄角隐隐施放着电光。它背脊上的吉莉安脸上有舍命的决然，凝然望着夏尔曼。
乔和博斯科也在此时飞身跃到高地之上，护住了悯维、莱娜等人。
“你们都是来阻止的我吗？”夏尔曼眉间蹙起。
“雷蒙德叫我们拼尽全力保护法空族人，”吉莉安左右看了看乔和博斯科，三人相视点头，“我们是联盟军的成员，一切听命行事！”
“拼尽全力保护法空族人？”夏尔曼冷笑道，“全力的底线是什么呢？你们会为了这个愚蠢的命令拼掉性命吗？”
三人再度交换了眼色，齐声答道：“会的！”
“你们……”夏尔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那一双双坦然而坚毅的眼神叫她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夏尔曼扭头看向身边的充郎，忽而期待地问道：“你会为了我的命令以死相拼吗？”
“……”充郎矛盾地望着她，迟迟说不出话来。
“呵，你不会，你一定不会……”夏尔曼脸色苍白下来，凄然一笑，“弟弟啊，我能干的弟弟……”
“三公主……”充郎在她身边感到一股强烈的悲哀，让他不禁战栗。
“不，你必须听我的命令！”霍然抬头，夏尔曼面向充郎，眼里交织着悲愤和不甘，“去，杀了那些人！”提剑指向悯维等人，语气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充郎打了一个激灵，缓缓望向悯维，以及悯维身侧的莱娜。那双紫色的眼眸正像之前他扼住她脖颈时一样的无助。
他又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那种眼神，那种……噩梦一般的眼神！
心被针刺一样猛然缩紧，他撤回了自己的目光，绝望地看着夏尔曼。可她的眼睛却在逼视着他，不容他退缩。
所有人都看出了充郎千万个不愿动手，他虬结的眉心忽而隐约泛起一点灵光。乔和博斯科在这时同时想到了如意芯的操控，眼色一瞬间惊惶起来。
“充郎！”二人同时叫道，“别再犹豫！”
在如意芯濒临自爆的边缘，充郎登时清醒了。他恍然朝二人看去，才意识到方才有多么危险。
心里所有的难处，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统统变得不值一提。
非生即死，道义、信仰的力量下降到微乎其微的程度。生的信念始终足够强烈到不惜用他人的死作为代价。
在这冥海边突兀的高地上，不为仇恨，只单纯为生存而战的人们，用他们的行动刻画着人类的无助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