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十五章 紫夜行动（中）（1 / 1）
“你能解决什么！”久违的红色斗篷气势汹汹地从门外飘进来。
夏尔曼顷刻来到他面前，斜瞥了他一眼，又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靠墙战栗的女孩身上。
锋利的目光使所有人都悬起了一颗心。
雷蒙德胸中早就憋闷着一口气，要找到她当面问个清楚，什么“紫夜行动”，什么“如意芯”，这些丧心病狂的行为都是如何诞生的！
他冲动地说道：“给我一个解释，你启动如意芯控制你的守边军暗杀法空族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尔曼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而面向充朗，斥责道：“怎么这里还有一个紫眼睛的？不是交代过手起刀落，不可拖泥带水的吗？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充朗被逼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住地摇头。
乔和博斯科也都不敢作声，却不由得同时看向雷蒙德，仿佛隐隐期待着什么。
夏尔曼按着佩剑的手此时霍然抬起，寒光雷霆一般闪过，带着凛冽的杀气直逼紫眸女孩的眉心！
“啪”的一声，手腕却在出击的瞬间被人握住，青石剑在女孩眉心前一寸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分毫。
雷蒙德的手紧紧捏着夏尔曼的手腕，那力道仿佛可以将骨头捏碎，他狠狠望着夏尔曼的眼睛，一毫也不肯退让。
疑惑与愤怒交织在眼里，夏尔曼也死死瞪着雷蒙德，喝斥一声：“给我放手！”
“你把剑放下！”雷蒙德强硬的语气让在场众人纷纷惊愕。
“你说什么？”夏尔曼可笑地看着弟弟倔强的脸。
“我叫你把剑放下，不然你就先杀了我！”
夏尔曼也震惊了，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在雷蒙德眼里看到了宛如千斤巨石一般压人的执着。
不知僵持了多久，夏尔曼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了。她当然不能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所以就只好照他的意思做。
青石剑落地，雷蒙德随之感到夏尔曼手上的力道瞬间松掉了，这才缓缓放开手。
夏尔曼显得有些无奈，“事情本来已经很烦了，你又来给我添乱。”
“如果我不来的话，事情一定会更乱，”雷蒙德反驳道，“我只恨我来得太迟，在这期间你们指不定已经杀了多少人。”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大概的数字，”夏尔曼的语气如同无波的水面，宛如悠闲地数着山上绵羊的数目，“三万九千人。”
这样的态度让本来稍稍平静下来的雷蒙德再次激愤起来，他狠狠瞪着一脸不以为意的夏尔曼，怒道：“法空全族也不过五万人，你杀了这些难道还嫌少吗！难道一定要一个不剩，让他们一族在五合洲上彻底消失才肯罢休！我真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如此铁石心肠！”
夏尔曼睫毛微微一抖，片刻的沉寂后抛出一抹冷笑，“身为军队的一员，没有这副铁石心肠，你以为还能生存下去吗？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情况你没有体会，现在来跟我说这些风凉话，简直可笑！”
“没错，战场上的一切我比你们知道的都少得多，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军人’在对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下手，这样难道还叫做‘你死我活’？”雷蒙德抬手指向正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法空族女孩，“他们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也忍心把他们摆在敌对的位置上，还做出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岂不是更加可笑！如果你还尚存一点良知的话，就马上收手。”
夏尔曼咬咬牙，狠下心道：“军令如山，我不会收回。”
“可恶！你明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恶劣，为什么还要坚持！”雷蒙德喊出声来，“你曾经教过我很多做人的道理，那请你现在也来教教我，你这样死不回头究竟是什么道理！”
夏尔曼一瞬间感到身体有些僵直，望着弟弟因激动而涨得微红的脸，思绪蓦然冲破层层时空的网，回到了那个童真的年代……
两个小小的身影相对坐在树冠硕大的菩提树下，原野碧绿，一望无垠，风中弥漫着芳草的幽香。太阳自东向西划过头顶，转眼黄昏的霞光映在了他们粉嫩的脸蛋上，红彤彤中一派天真无邪。
弟弟眨着纯澈的大眼睛，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头，眼望对面的姐姐，仿佛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美丽原野上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姐姐的身旁堆了厚厚的一叠古籍，从一边一本本经过她的手又堆到了另一边，时间就在这转手的过程中飞逝。
望着泛黄书页上那些来自久远时空里的文字，姐姐的眼睛是闪亮的。每每看到会意处便念给弟弟听：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年幼的弟弟似懂非懂，却不追问，不想打断姐姐。
然而姐姐太了解他，那满盈着探究之情的眼睛足以泄露他所有心思。
姐姐笑了，而后用自己的话一句句解释给他听。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姐姐的话仿佛有种魔力，一瞬间就能直指人心，让他豁然开朗。有些崇拜，甚至有些痴迷地，他望着姐姐温和的笑颜。微风中巴掌大的菩提叶片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姐姐的声音在其中飘荡，宛如天籁。
……
视线从茫远处艰难地抽回，夏尔曼望着如今的弟弟，已然长得比她高出了一头，让她必须要仰视了。
时间竟然如此不知不觉扭转了世事，如今的姐弟俩再也不是菩提树下促膝读书的孩子了，一切都失去了明艳的色彩，变得灰蒙蒙一片，剩下的就只有相对怒目而视……
夏尔曼忽然感到一阵心寒，不觉垂下了眼帘，摇头道：“姐姐再也不能给你讲什么道理了，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毫无道理可言，在强权面前，道理被驱逐出境……”
这样软弱无力的话，雷蒙德仿佛几个世纪没有从夏尔曼口中听到了，周围的人也一样震惊，在他们的记忆里，三公主的气势和言语从来都锋芒毕露，可如今却……
他们看到她带着疲倦的神情转了身，仿佛耗尽了心力，再也无法面对任何事情。
雷蒙德望着她的背影，居然在这时才发觉那背影是那样清瘦，尽管挺拔得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却骄傲到了孤寂的地步，跟他自己竟有着莫名的相像……
眼中有一抹黯然的光闪过，雷蒙德叫住了她，“等等，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夏尔曼停在原地。
“暗杀法空族人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父王的意思？”
“有什么区别吗？”夏尔曼语气萧索。
“有！如果是你的意思，我会阻止你；如果是父王的意思，我这就回去叫他收回成命。”
大红的背影微微一震，一旁的充朗、乔、博斯科不禁偷瞄她的神情，只见她呆呆出了一会儿神，而后嘴唇边缓缓浮上一丝笑意，仿佛默默绽开的花蕾，柔软得有些无奈，“都长了这么高，却依旧是个孩子。”
雷蒙德愣住了，而夏尔曼就在他微一思量的片刻，迈步要出门。雷蒙德连忙追上拦在她面前，依旧不肯放弃。
“好吧，我就给你三天时间。”红袍将领做出最后的妥协，“三天之内，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去救助那些法空族人，我都不会阻挠。然而只要三天一过，我的剑就会重新出鞘。”手腕一翻，原本跌落在地上的那把青石剑凌空而起，打了一个转，铮然插回剑鞘之中。
雷蒙德看得出她的身不由己，指令的源头必定在父亲那里，可是三天时间他连回趟土国都来不及，看来只能另寻他法。
转头看了看充朗，雷蒙德争取道：“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我要充朗重归联盟军，不再受你的控制。”
夏尔曼不由得也看了看充朗，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矛盾之色，夏尔曼脸色有些阴沉，摇头，“就算我答应你也做不到，如意芯无法人为拆除，而三天之后我就会重新启动它，你只能等到‘紫夜行动’结束之后，充朗和他的部下自然会重归你的队伍。如果说在这期间你还要他追随你的话，也就只有接下来这三天时间，需要的话就好好利用吧。”
说罢，终于不再停留，夏尔曼径直走出门外，守边军的大队一路追随而去，卷起一地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