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十五章 紫夜行动（下）（1 / 1）
雷蒙德收回了略带失意的目光，转眼扫视了屋里剩下的众人，吉莉安一直在角落里静静注视着一切，乔、博斯科也沉默不语，充朗继续陷在左右为难的境地，法空族女孩情绪稍显平静，正用一种胆怯却隐隐透着期待的眼神，时不时偷偷扫视雷蒙德。
“充朗，”雷蒙德忽然打定了主意，说道，“就算只有三天时间你也始终是联盟军的一员，所以我的任命你一定要照做，我要你在这三天之内，尽可能多的救助法空族人来弥补之前的罪过。”
“是！”充朗垂首领命，却继而在心中叹息一声，赎罪的机会只有三天，三天过后他就又要重新加入犯罪的大军，如此自相矛盾的所为，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被风肆意摆布方向……
“还有，”雷蒙德又补充道，“那女孩就交给你照顾，直到她情绪平复不再怕你为止，我才算你完成任务。”
充朗转头看向那个险些被他亲手杀死的女孩，心中针刺一般，居然不敢触碰她的眼神，迟迟做不出答复。
而那女孩也同样的畏惧，一想到充郎手上几乎扼短她喉咙的力道，她就感到一阵窒息，不由得紧闭了双眼。
雷蒙德看着二人彼此拒斥的表情，却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要解开这个结，就一定要他们坦诚面对才行。“有问题吗？”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问道。
“没有！”充朗立即回答。
雷蒙德终于点了头，继而沉思片刻，霍然吩咐全体将士，“记住，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要彻底解救木国所有法空族人可能没有希望，但即便如此，也要全力以赴。把隐藏着、流亡着的法空族人尽数找出，让他们跟随我们的队伍，这样夏尔曼在三天之后就再无一人可以屠杀，如此一来便是最好的结局。”
“只有三天时间，我们能找出多少人！你这样做根本就治标不治本，事倍功半。”博斯科突然插嘴道。
雷蒙德却平静地回答：“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到的办法，就算无力回天也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提出来。”
博斯科喟然长叹道：“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无能为力了，三天，木国这么大，挨家挨户去通知都尚且来不及，更别说还要跟他们解释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解救他们而不是杀害，哪有这么容易？”
“等等，”忽然在博斯科的话里得到启发，雷蒙德眼前一亮，冲博斯科展颜一笑，道，“你的废话里偶尔也有些中听的。”
“可恶，你诋毁我！”博斯科莫名其妙被数落，气极。
雷蒙德微微笑着解释道：“你说得对，要想聚集所有的法空族人，重点就在于让他们相信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先找到一个他们公认的权威人物来代替我们和他们交涉。”
博斯科这才恍然，却不屑道：“这个节骨眼，上哪里去找什么权威人物？说了等于白说。”
这时，一直沉默静观的吉莉安忽然开口：“这种事当然是法空族人自己最清楚。”说着用眼神向雷蒙德示意了一下一旁的法空族女孩。
雷蒙德如梦初醒，冲吉莉安点点头，随即来到女孩身边，低头用几乎是平生最柔和的语气，仿佛怕稍有不慎便会惊动了一只受伤的小兽，问道：“你明白我们的意思吗？”
紫眸女孩怯生生地扬起脸，迎上了面前俊朗的脸庞，看到那双明眸里的暖意，心不觉间松开了紧绷的弦。
“嗯。我知道谁最合适。”她点头，喃喃应了一声。
雷蒙德惊喜追问：“果真有这样的人吗？他是谁？现在哪里？”
“有这样威信的人，就只有我们的族长了！”女孩闪亮着眼睛答道。
“族长……那么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其实你不用去找他，他也会回来找我们的。”说起族长，女孩仿佛一下子变得有了精神，她一步步走到门口，望向门外的天地，那正是南面火烽国的方向，“族长已经带了大部分族人先行避往火烽国，我们这些剩下的人留恋故土或是有老小行动不便的，不能跟他离开，都报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可以隐蔽起来逃过一劫，可是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得乐观……我的父母……就在一次外出时被你们的士兵发现，给杀死了……”
女孩咬咬嘴唇硬生生止住了泪水，抬起来的眼睛又好似充满了希望，“可是族长答应过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他说他会再回来找我们，哪怕到时候情况恶劣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就算死他也会跟我们死在一起！所以我说你不用去找他，他也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族长一定会的！”
惊讶于女孩对她族群的领导者怀有如此强烈的信心，雷蒙德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远在木国的“紫夜行动”会暂时让土国的民众蒙在鼓里，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一直以来敬爱着的国王竟然做出如此残忍的行径时，他们会是何等心情？一个阴谋，即便对他们无害，却会使信仰蒙尘，谁会对一个恶魔般的领袖生出信心？
雷蒙德带着一种近乎羡慕的目光看着紫眸女孩，尽管蓬头垢面却掩盖不住雨后望见彩虹一般的欢颜。族长虽如彩虹一般远在天边，她的视线却在那个茫远的方向里，看到一幅无比绚烂的画面，那是希望编织出的未来……
此时此刻，就在这片希望的天空下，法空族族长遥想着远方族人的处境，不禁凝起了少见的愁眉。
这个地处火烽国最南面的村庄，远离所有战火的纷扰，一切景致都显得宁谧安详，宛如一个龙钟的老人，独卧于山林间享受着隐逸的生活。
悯维一个人站在村后的山崖边，云雾山岚在周身盘旋，背对峭壁，面向东北方，那里有他时刻牵挂的族人。可惜浮云遮望眼，他的视线触及不到那片水深火热的土地，看到的只是灰白一片，正像族人命运一般的颜色……
他不禁黯然神伤，却在这时望见炽莱的身影从云雾中穿梭而出，由远及近，最后两步飞身越到崖壁之上。
“族长，”炽莱用一贯平和的声音问候道，“大家都找不到您，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悯维喟叹道：“身为族长居然没有能力阻止外敌的杀戮，反而要带着族人远走他乡避难，你说我这老头子是不是很没用？”
炽莱摇摇头，“族长，您不要太过自责，试想如果没有那些野心膨胀的外族，法空族人依旧会在您的领导下世代平静幸福地生活，您已经为族人做了很多。如今的情况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不要说是法空族人，就算是法力高强的水沙国人也同样难逃土国的魔掌。您现在能够带领族人找到一个避难之所，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听了炽莱的劝慰，老人眼角边深刻的纹路终于微微舒展开来，冲他抿起一个宽慰的笑，“带来的族人也算在村子里暂时安顿下来，明早我便要启程重返木樱国，这里的族人以及家人就要麻烦你照看了。”
“您要一个人深入虎穴？那太危险！”炽莱连忙劝阻道，“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全族人都将无所依靠，您决不可只身犯险！”
“但我更加不能让千辛万苦逃脱出来的族人再跟我回去的，不是吗？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亲人，都是家庭中缺一不可的部分，任何一个的不幸都将是整个家族的巨大悲痛。”
炽莱点头，毫不犹豫说道：“那样就让我陪您一起去吧，至少我可以保证您的安全。”
“不，你要留下来。”老人把古松一般遒劲的手压在炽莱的肩头，炽莱感到那手上的力量仿佛有千斤重，“你要是也离开了，吉吉一定会起疑，依她的个性，要是知道我回木国救助族人，也必定会跟着来。不要忘记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吉吉是法空族的希望，也是整个五合洲的希望，我们都要拼尽全力去守护她，又怎能把她带入敌人的虎口？”
“您的意思，是要我对她隐瞒您的行踪？”炽莱大感意外。
老人眼里泛起淡淡的笑意，“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为了吉吉，请务必守住这个消息。到了木樱国，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所有剩下的族人。”悯维说着，自怀中掏出莲花宝镜，递给炽莱，“涅槃镜留给你，如我有不测，便将它传给吉吉。”
对于老人周密却冒险的安排，炽莱不知说什么好，但是为了吉吉，他也只得同意暂时留守火烽国。所有族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族长将要去做怎样的壮举，带着触目可见的紫色眼眸，孤身一人穿越刀光剑影去召集流落的族人，每一步都印下四个字——视死如归。
在老人眼里，炽莱找不到一丝畏惧，只有淡淡的笑意，在布满皱褶却棱角硬朗的脸上荡洇开来。
霎时间，头顶昏暗的云烟突然被一缕灿然的日光射穿，如同在厚重的棉絮上戳开一道口子。炽莱旋即抬头望去，在云开雾散的过程中，天边的颜色逐渐绚丽起来，片刻功夫，一条横贯南北的虹桥已然高高筑起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