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独步惊云(3)(1 / 1)
水雾弥漫,袅袅氤氲。
半卧在浴池里的男人魔眸半闭,吞吐着懒惰的气息,俊美阴柔的脸上飘浮着若有似无的笑痕,竟妖魅的让人心悸。
雾气升腾,萦萦绕绕,掩映着窗外的月色,朦胧似真似幻。
倏地,风声骤紧,凌厉而肃杀。
半阖的俊眸蓦然一睁,肩颈处便有寒凉的物体抵了上来,骇然的杀气如冰凉的雪水当头泼下。眸中陡然映上月光反射剑刃的冷芒,戏子漂亮的桃花眼却惬意的弯了弯,寒芒不再,倒似溢了月光的浅浅清辉,妖娆风情万种。
薄唇轻启,慵懒的口吻轻松的像在谈论天气般,“趁我沐浴偷袭,阁下会不会太卑鄙了点?”
身后影子未动,略带嘲讽的话已经无情的迸到耳中:“三更半夜泡澡,无情先生倒颇有兴致。”
双手悠闲的舀起温水,旁若无人的从古铜色的肌肤淋下,戏子温柔浅吟,美妙的嗓音温煦的宛如阳光抚面,“过奖过奖!半夜三更前来杀人,阁下兴致也不浅哪。”
对方沉默了片刻,在潺潺的流水声中,语调平缓了一些,“既然知道我的目的,那就受死吧!”
戏子愕然抬头,他没听错吧?说这话的人竟然没有一丝杀气,倒有着无可奈何的隐忍。而剑锋,果然在他的须臾错愕间,无情的吻向他的脖子。
“慢着!”他当然知道目前的处境对自己很不利,甚至还很尴尬,奸诈一点是必须的,“我说,侠士。你就是再急也该让我把衣服穿了吧?就这么死在浴池里,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奸杀呢!”
懊恼皱眉,淡云步目露嫌恶,干脆直接撤了长剑,矫健的身影一闪,已退到了一尺屏风后,抱剑静立,冷沉的眸子直盯着屋外苍茫的夜色。
身后一阵哗啦的水声后,不消片刻,身着阔袖亵衣的俊美男子已优雅步出,随着他的临近,戏谑的话音犹为悦耳:“我道是哪位英雄豪杰要为武林除害呢!原来是淡兄你无聊找乐子啊!呵……还真把我吓坏了。”
更狂妄的笑声未及释放,冰冷的寒剑复又抵上了脖子,戏子一愣,讪笑。
淡云步清澈的眸光变得暗沉,杀气不足,冷漠有余,“少废话,挑个地方吧!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死在我的剑下。”
“心服口服?”戏子弯唇笑的狡黠,“在我的地盘上敢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你淡云步还是第一个。”不顾眼前咄咄逼人的剑锋,戏子无所谓的退到桌前,懒懒的倒了杯茶喝,神态怡然,“杀人总该给个理由吧!你我无怨无仇,我还救过你的心上人,甚至也没让你自刎谢恩。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杀我呀!”
举剑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淡云步低头,侧脸隐进黑暗,声音和缓却有一丝无奈:“我不想杀你。可是为了飞翼,我别无选择。”
“哦?”戏子不由的拉高了音调,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眸光幽深,“你倒是提醒了我。你不是和飞翼成亲了吗?难道杀我,比和你的新婚妻子共度良宵还重要?”
句尾的疑问像是一把利刃戳向对方,也刺伤了自己。
淡云步果然把目光转了过来,阴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可眼神却冷的让人发怵,“我要她无痛无灾的嫁给我。你死了,才能让她摆脱七情花的折磨。”
“你就那么肯定,杀了我能解决一切问题?用别人的生命换取幸福,我到底该说你无情还是痴情?”戏子不怒反笑,可这一次,状似无意的笑容却多了嗜血的味道,“恩将仇报,你这手段都快赶上拜我为师了。”
听着他话里不加修饰的阴鸷,淡云步不为所动,“只要有一线希望,我绝不会放过。”
“若我死了,毒依然未解呢?”
“我自会在你坟前自刎谢罪。”
戏子嗤笑,有些啼笑皆非,顺着他的话冷冷讽刺,“然后飞翼继续承受七情花的毒,外加替你守寡,抱憾终生?”不等他的眉头皱起来,戏子又道:“淡云步,你真是这世上最无情的痴情人了。”
话音刚落,淡云步心念电转,剑芒一闪,他已如迅雷般欺身上前,锋利的剑刃竟然毫无阻碍的刺穿了戏子端着茶盏的左臂。
鲜血直涌的刹那,淡云步错愕的呆住,猛然抽剑,已脸色苍白,“为何不还手?”
捂着受伤的部位,戏子难得因疼痛皱起了眉,却依然笑的邪妄,“你杀气不够,我若出手,你必死无疑。”他鲜少动武,若出手,必见血。鬼使神差的,他竟然不想伤一个要自己命的人。
心一恸,淡云步忽觉得心中有什么被牵拉的疼起来,紧接着,头部也跟着钝疼起来。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他直接了当的说:“三日后,瑶泽山顶,我会等到你来为止。”
抬眸的刹那,眼前已空空如也。戏子来不及细想,从衣袍上扯了块碎布,紧紧包裹住伤口,咬牙,扎紧,额上已沁了些许汗珠。
“三日后,瑶泽山顶,我会等到你来为止。”
嘴角扯了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抚额想让自己冷静一些,却无端的感到一种酸楚自心口溢出,盘旋着,挥之不去。闭上眼,看到光怪陆离的画面,可耳边的童声却清晰的美好。
“阿不,快,那边梅树下埋了十几坛好酒呢!够我们喝上一阵了。”
“不好不好!戏子哥哥你不能做贼!”
“我怎么就成贼了?这儿本来就是我的家!胆小鬼,怕就别跟来!”
“呃呃呃……等,等等我!”
……
“阿不?”
眸底愕然闪过惊异,戏子顿时清醒的直起身,手臂上的猝痛还是令他皱了皱眉,记忆却突然在切肤的隐痛中清晰起来。
小小的竹筏随波荡去,少年眸中的泪水却汹涌的流了出来。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昵喃:“为什么不让他入土为安?”
少年擦了擦泪,镇定道:“阿不不喜欢和烂泥作伴,他喜欢随波逐流。”
他略显稚嫩的声音隐含着深深的笃定,却让身边的女子娇嗔笑了,“一个小孩还懂得这些?莫不是你教的?”
少年显然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扬眉就叫:“不是我教的!”
女子便无奈的瞅了他一眼,伸手擦了他的泪痕,“好罢!不是就不是!但你可不许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再哭,姑姑可真要生气了。”
“我没哭!”又狠狠擦了把眼泪,少年目光愤恨,大叫,“我要替阿不报仇!”
“住口!”女子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说过多少遍了?报仇的事还轮不到你去做!姑姑自然会替阿不讨回公道!若你执意不肯听话,那别怪姑姑心狠,直接扔你到湖里和阿不作伴!”
少年便怔住了,看着越来越远的竹筏,神情涣散。
那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萦散出一道缠绵的漩涡来,倒映出戏子俊美的脸庞。
他一定着魔了,才会突然想起这么一段。
阿不……那个仿佛被诅咒的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