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深缘浅（3）（1 / 1）
幽南山半山腰上，坐落着一幢两层的竹屋，屋旁琼花瑶草争相怒放，花红柳绿，芳草萋萋，彩蝶欢快飞舞。优美的箫音如丝如缕，飘荡在山间丛林，久久不散。草地上，两道白色的身影背对背席地而坐，一个执箫莞尔吹奏，一个仰首闭目聆听。啁啾的鸟鸣伴着清灵的箫音，在耳边起起伏伏，如临仙境。
不知过了多久，悠扬的箫声突然断了，像一场梦恍然清醒，飞翼睁开眼睛，有丝疑惑。“怎么了？”
淡云步默默的将碧玉箫放回怀中，表情淡漠，“我想和你说说话。”
闻言，飞翼莞尔笑了，感受着春风温暖的抚摸，惬意的舒了口气，等着他谈起话题。
“嫁给我，你会后悔吗？”他平静问，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飞翼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闪烁着灵动的笑意。想起一个月前，在众师兄的撮合怂恿下，性格腼腆又淡漠的他竟然会捧着一束花来到她的床前，宣誓求婚。刚刚毒性退去的她神经脆弱，一听竟感动的泪流满面。最后在众位师兄的推波助澜中，她竟鬼使神差的接了那束花。那一刻她从未想过后悔，只有破涕为笑的幸福。
此刻忆及，飞翼唇边的笑意如花绽放。“只要五师兄真能像那话中说的那样，飞翼就不后悔。”
眉头一皱，淡云步略有疑惑：“什么话？”
飞翼佯装生气，用胳膊猛推了他一把，淡云步这才如梦初醒，清俊的脸上泛起红潮，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上邪！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远处，两只蝴蝶扑扇着彩色的羽翼，兜兜转转，缠缠绵绵，追逐着，双双飞向了丛林深处。
把“君”改成“卿”，一听就知道定是她那个自作聪明的三哥编出来的情诗。可从淡云步的口中念出来时，偏偏好听的不像话。
飞翼又一次沉醉在他的诗情画意里。
许久，似乎想到什么，眸底一抹黯然闪过。“可飞翼罹患剧毒，有可能是一辈子的累赘，五师兄难道不会后悔吗？”
话落，淡云步突然转过身来，轻轻按上她瘦弱的肩膀，四目相对，平静的双眸骤起波澜。他缓缓将她揽进怀抱，声音冷静，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生生世世，绝不后悔。”
一想起她毒发时候的痛苦样子，他的心就像万箭穿心般的疼，恨不能替她痛，替她承受。可最后也只能静静的把她抱在怀里，用尽全身的气力把她揉进心里去。
此刻靠在淡云步温暖的怀里，飞翼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每天过着日出日落无波无澜的日子，虽然偶尔会被七情花的毒折磨，但只要一醒来就会看到四处为她紧张忙活的师兄们，所有的痛顿时烟消云散。
连医术高超的四哥也束手无策，几乎每天都被三哥鞭策着，整天窝在医书堆里废寝忘食。大哥则忙着联系师父和二哥，很少见到人影。可当她每次从睡梦中迷糊醒来时，都会看到坐在床边的高大身影，他轻轻为她掖着被角，动作轻柔谨慎，生怕吵醒了她，又害怕天冷把她冻着。满目怜爱，最后却叹惜着离去。
二十岁了，师兄们比她更早成人，本该各有自己的私生活，却为了她甘愿窝在这座山里，像年少时一样，保护她，疼惜她。如今，又开始风风火火的忙活起她和五师兄的婚事来。
如果没有七情花的毒，这一切该有多么完美。
漫长的静默之后，耳畔传来微微的*，淡云步温柔的气息在耳边昵喃：“以后叫我云步，好吗？”
飞翼粘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茶香，点头温婉笑了。
突然一张俊脸放大凑了过来，嘿嘿笑着：“错了！该叫夫君才对！”
两人一同错愕的回头，几乎同时一拳袭过去，恼怒低吼：“三哥？！”
“嗯哼……哎哟……”可怜的慕容叁连吃了两拳，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俊脸刹时变了形。
飞翼又羞又气：“三哥！你又偷听！”
淡云步看着地上仍在得逞笑着的慕容叁，难得露出鄙夷之色。要不是飞翼在场，他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山下去，这个小人！
慕容叁揉着快笑爆的肚子，有些狼狈的爬起来，连忙举手投降，满脸委屈相，“天地良心！这次我可没偷听啊！是老二回来了，我特地来通知你们的。”一想到谢月白身边的美娇妻，他就嫉妒的直咬牙。苍天无眼啊！老二那张爱笑不笑的扑克脸，居然也能干出这么靠谱的事来，娶媳妇生孩子，这不存心给他压力吗？唉！岁月不饶人啊！
“二哥回来了？”这么一惊，飞翼愣是把刚才的尴尬事忘到脑后，急忙小跑着朝林中奔去。
……
罗泊湖波光粼粼，岸边草长莺飞，绿树成阴。她坐在桦树下的石桌旁，慢条斯理的泡茶，斟茶，动作娴熟流畅优美，不急不燥，雪白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浮动。
对面男子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剑眉斜入鬓，刚毅的面容透着成熟稳重。此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女子，冷酷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笑意。
“飞翼，想不到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月白浅吟低笑，最后一次见她，她才十四岁，稚气未脱却已经背负起风间家族的仇恨，毅然决然的背影曾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印痕。如今，她已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子，明亮的双眼依然锐利，却多了一抹成熟风韵。记忆中那个小师妹真的长大了。
飞翼斟了杯茶，笑盈盈递过去，“二哥不也一样？几年不见，都已为人父了，三哥说他都嫉妒死你了。”
月白不禁失笑，接过茶盏慢慢品酌，漫不经心道，“他呀！明明是嫉妒你和云步，还死不承认。”
飞翼挑起秀眉轻笑，并不觉得意外。她那个三哥紧张的就跟嫁女儿似的，一会儿找算命先生算他们俩的生辰八字，一会儿忙东忙西的布置新房，整个幽南山就属他最勤快了。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我的小师妹都要嫁人了。还好不是别人。云步嘛，虽然不太好说话，可是对师妹你却是一心一意。这小子，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把你交给他，二哥很放心。”
他将杯中茶水饮尽，笑着递还。飞翼接手，又默默斟了一杯递过来。
“二哥变了，以前二哥总是很冷酷，从来不会和飞翼这样长谈的。”
“呵……是啊！年纪越往上长，越是显得啰嗦起来了。”
“我可没说你啰嗦啊。”飞翼笑容灿烂，端起茶杯轻嘬，一副长谈的架势，“我还想听听二哥和盈盈嫂子的故事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二哥说说呗。”
月白轻叹，目光涣散的望着远方，记忆一下子在脑中化开，他语笑嫣然，平静道来：“爷爷大寿，本来也就是回去凑个数。他老人家子孙满堂，其实也不差我一个。可那天在溪边见到了盈盈之后，本来笔直的人生道路突然就多了一个分叉口。于是，在去与留之间，我开始徘徊不定。
人生最大的美事，莫过于自己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在两家老人的撮合下，我们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亲了。没过多久，盈盈就有了生孕，孩子抱在怀里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说来惭愧，在盈盈的温柔乡里，我几乎把幽南山的师兄弟忘的一干二净。”
飞翼托腮，笑得心情畅快，“这话可不能让三哥听到，否则他要骂你重色轻友了。”
月白无谓的耸耸肩，慷慨承认，“不怪他，那时候我确实是重色轻友。”
“那后来呢？”不再说笑，飞翼正色道。
“后来……”月白沉吟着，缓缓抬头凝视飞翼，温柔嗓音隐着一丝心疼，“后来听说了血联盟的事，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决定去东海探个究竟。什么事情都没有我的小师妹安全来的重要。可是还是惭愧，当时盈盈第二胎将要临盆，分娩过程并不顺利，稳婆说只能保一个，我一心急，就把你的事忘到脑后。还好母子平安，妥善安排好一切之后，才收到老大的飞鸽传书。知道你平安无事这才放心了。”
他浅淡笑着，眉目间染上一丝歉意。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最疼爱的小师妹身边，他自责了很久，如果那次飞翼真的断送了性命，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飞翼静静凝视了他片刻，感受到他眸底的深深歉意，释然笑了，“三哥不用自责。人生本就是个取舍的过程。如果三哥当初毅然来到飞翼身边，盈盈嫂子可能撑不过那一关。三哥同样会抱憾终身的，飞翼也会内疚一辈子。”
坦诚相视，两人默默漾开了如水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