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迷雾【8】(1 / 1)
宴会接近尾声,温馨有些疲乏,但看陆衍阳一如既往的与人交谈言笑晏晏,十足的沉着,恍然间那位程小姐外罩了一件暖黄色的绒衣朝温馨走来。
‘温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她笑容阑珊,有些力不从心。
温馨半是巧笑,半是询问的看着陆衍阳,他俊颜微颔,轻轻点头示意。
休息室。
欧洛克式纯白镀银边的茶桌旁,程小姐笑着对温馨说:‘请坐。’然后自己才款款坐下。
温馨坐定之后才说:‘程小姐真幸福,如此盛大的订婚仪式。’
‘温小姐说笑了,我竟不曾发觉,其实早见过陆衍阳。’
她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温馨也不以为然,只是愀然微笑:‘你知道他?’
那位程小姐倒了一杯水递给温馨,才说:‘陆氏的商业版图之大遍布全球,他又是家中独子,如今的寰宸实业亚太区执行总裁,如果连这都不知道的人,怕是….不多吧。’
温馨莞尔,这位程小姐对商场的事应当还是有些了解的。
温馨垂首凝这杯中的水,嫣然浅笑,:‘程小姐忽然邀我来这,并不是只想跟我谈陆氏或者寰宸的事情吧?’
那位程小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神色,不由的夸赞:‘早闻寰宸有位温秘书容貌端庄,说话做事也十分严谨,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程小姐太言过其实了。’她谦虚。
程暖甜甜一笑,只说:‘所以对聪明人说话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在病房遇见我的事情还请温小姐为我保密。’
‘即是他人隐私,我必然不会妄加言论。’
即使曾经有错也应该拥有被原谅的权利,更何况这本就与温馨无关,又何必揽事上身?
‘谢谢你。’她明眸如水波光微微漾起,轻声的语绪让人难以不动容,温馨一时间经找不到什么话题,但又不好即刻告辞。
静默片刻之后程暖倏地抬起头看着温馨,略带解释的意味:‘其实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光彩,也不是刻意的隐瞒夫家,只是我这样嫁过去本就颜面尽失,若是他的父母再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我就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温馨并不想让她难堪,所以装作不知道她的婚姻真的目的,只当他们是两情相悦,:‘程小姐真是说笑了,订婚仪式都如此盛大,就更不必说结婚了,可见夫家对你有多重视,这样一来怎么能说是颜面尽失呢?’
程暖灵动温婉的眼眸一时间讶然,她的婚姻不过是交易,这是人尽皆知的,但是温馨,她却懂得避开伤口,不像别人,不仅狠狠踩踏而且还在上面洒下一把盐。
她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在病房遇见的是温小姐是我的幸运。’
幸运吗?这个词在温馨心中百转千回久久萦绕,也许吧,遇见一个能帮你保守秘密的人,遇见一个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的人,遇见一个你曾爱过如今又爱着你的人,都是幸运。
呵…真是难以言喻的幸运。
温馨缄默了一会,才扬起头看了程暖一眼,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并不陌生:‘也许,这样的幸运会让你以后幸福。’
也许,那个男人并不是你真正的归宿,也许,这个才是。
也是,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她唇线微曲,笑的十分扭曲,:‘不会了,过了今天我就知道我不会再有幸福了。’
温馨才发觉自己一时失言,只能笑着,而程暖似乎看出了她的尴尬,只说:‘其实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能活着,我的父亲不会破产,我的家人不会沦落街头。’
‘你真伟大。’要是我肯定做不到,温馨这样想着。
‘我真的很羡慕你,真的,虽然我们只见过两次,但这两次已经足以让我羡慕不已。’
她一如既往的浅笑着,但眼眸却一直蒙着一层冷霜,让人心底都发着寒意。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温馨笑的怅然若失。
我的人生从是十八岁之后就再也不值得任何人去羡慕了,我的父亲因为我遇见了他的初恋,我的母亲因为父亲的出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从那之后我就是个亲情上永远残缺的人。
‘我看得出陆衍阳对你很好,你们是情人关系吧?’程暖轻轻地试探。
‘他有女朋友。’
程暖正欲问些什么,房门却被人敲响了,敲门的声音在空静的环境里十分突兀。
‘请进。’程暖扬声。
进来的是一位服务生打扮的人,他看了看程暖唤了声:‘大小姐好。’才转眸对温馨说,:‘您是温小姐吧?’
‘恩。’温馨起身。
‘陆先生请您下去,宴会就要结束了。’
‘我知道了。’
温馨觉得此刻的陆衍阳就是及时雨,这么恰到好处的拯救了她。
转而笑着对程暖说:‘我先下去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在聊。’
‘一定。’
出门的一刹温馨几乎是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如果刚才程暖在问下去,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了。
陆衍阳喝了点酒,但并没有到微醉的程度,可是他家里的司机怕他开车,早早的就等在会馆门前。
并肩坐在车后:‘你和程暖谈的很投机?’
温馨低着头若有所思:‘盛情难却。’
想了想才说:‘她说她不会幸福了,我总不能转身就走吧?’
‘她说的是真的。’
过了许久陆衍阳才幽幽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没有一点情绪。
怀孕的人特别嗜睡说的真是一点没错,温馨迷迷糊糊的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就更不必说答话了,一时间困意袭来,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软软的床上了,身上搭着轻柔的被子,窗帘是拉起来的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夜里,只有模糊地冷光依稀可辨身旁那张俊颜安然的睡着,摸到手机,才凌晨一点多,可能是失眠了。
胳膊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身边的人动了动,声音因困倦有些发沉:‘怎么醒了?’
温馨才稍稍清醒一点,察觉身上穿的是睡衣,一时间脸都红的发烫,好在混着夜色看不出来。
‘饿了。’
她是真的饿了,那种晚宴根本就不是吃饭的地方,在车上又睡着了,回来没有一点东西填肚子就睡了,能不饿吗?
陆衍阳醒都醒了就索性坐了起来,靠在温馨身边,:‘小李都睡了让我上哪给你弄吃的去。’
温馨理都不理他,一动不动的靠着软软的枕头,闭着眼耍赖:‘是你儿子饿了,不是我。’
恍惚间陆衍阳觉得这些年几乎改变了她的一切,从脾气到处事方法,唯独这个蛮不讲理的个性依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分明是自己饿了,还找理由。
‘你没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现在即是女子又是小人。’
在这种时候,无论你是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是在谈判桌前镇定自若气死对手的人,都无力招架。
他认输:‘我去叫小李。’
‘扰人清梦不道德。’
陆衍阳伸手摸索了半天才开了台灯,掀起被角,下了床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气的忽然驻足。
转身,:‘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做吧。’如果此刻温馨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乐的从床上掉下去。
温馨缓缓睁开眼睛,迎着暖黄色的柔光,微笑着说:‘of course。’
‘你做梦。’
丢下三个字,就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娴熟的躺了上去。
温馨实在生气他不经自己允许….给她换衣服,打定主意就是要跟他过不去,双手抚摸着还看不出什么痕迹的肚子上自言自语:‘你看你爸爸多坏,饭都不给你吃,这才一个多月他就这么对你了…’
陆衍阳几乎是死死盯着温馨那张开合不息的嘴,眼眸中似有利刃,总有一天会被她折磨死。
‘别说了,我去弄。’
之后温馨就听见了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她也充耳不闻,直到小李带着十足尖锐的惊呼声从厨房传来。
温馨才披了件棉衣匆匆下了床,然后赶到厨房,站在门口时,她几乎跟小李一样,都惊呆了。
锅里有各种各样颜色的菜叶和没有切片的瓜果,活像个大盆栽,地上,台上,水池里,几乎是遍地开花。
这还是厨房?
‘您的创造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温馨皱了皱眉,清丽的眉眼间笑意难收,略带嘲讽着转身往客厅走去。
陆衍阳几乎是黑着脸抽身出来,走到门口时声音冷得吓人:‘把里面收拾一下,然后做点粥。’
小李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敢进去。
‘你除了会跟我过不去就没点别的追求?’
在温馨身侧坐下,声音无奈而深邃。
‘我自认为这个追求十分高尚。’
她一转眸正对上陆衍阳满是无可奈何的俊颜,一时愣了愣。
随而偏过头不再看他,陆衍阳眸光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温馨身上,看着她的睡衣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叹一声,:‘衣服是我让小李给你换的。’
摇了摇头,眼神显得有些寂寥,:‘我还没有落魄到要乘人之危的田地。’
啊,温馨的脸又刷一下红了,真的,她活了这么大只谈过一次恋爱,只有过一次内啥啥,真的,被他这么一说脸都红到耳根了。
而且最悲惨的事情,是现在身处明亮如白昼的水晶吊灯下,哪怕是一点点小动作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
她不自觉的紧了了紧披着的外衣‘你….你不早说。’
‘我无耻。’
他想都不想直接吐了三个字,说出来有觉得好笑,才忍俊不禁,温馨一时没憋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算大度,:‘算了算了,我就当受屈买笑了。’
温馨看着他,有时候真的会觉得,他们还是十年前的他们,还是会相互调侃最后认输的他们,可是岁月已经不再,时间的鸿沟将他们相隔。
术业有专攻说的一点没错,没过一会小李就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过来了。
‘温小姐先对付着吃点,我再去做点小菜。’小李有些不好意思。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出一锅粥来已是不易,她打着呵欠还在为自己忙来忙去的,温馨有点过意不去,对她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只想喝点粥,你去休息吧。’
小李回了房间之后客厅里就只剩下温馨和陆衍阳两个人了,温馨低着头喝粥,胃里一阵暖意升腾起来,整个人都暖和里,真是,人是铁饭才是钢。
‘我母亲过段时间就会回国。’
空气里本来只有碗勺碰撞的清脆响声,陆衍阳的声音微沉,突兀的搅合进来,以一种让人措手不及的姿态,闯进来。
‘恩?’她依旧头也不抬的划拉着碗里的粥。
‘她想见见梁懿。’
‘哦。’温馨和顺的哦了一声,然后吞下口中的粥粒,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丑媳妇都要见公婆的。’
‘温馨!’
其实很久了他都没有这样叫过这个名字,柔情中含着无奈,无奈中有藏着急迫。
他又说,吐字清晰微软:‘我希望你能去见我母亲,而不是她,你明白吗?’
温馨,你能明白吗?
温馨低着头,眼泪在浓密发丝的遮蔽下顺着脸颊流到碗里,一时间平淡无味的粥变得咸咸的,好像有了味道。
身边一时静默的有些凛然。
‘你说过十个月之后会让我离开…现在只有九个月不到了。’
‘我那是气话。’
他一字一顿,温馨听完全部,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你这样说梁懿听了该会有多伤心,你应该知道的,跟一个人在一起并不是只是感情,还有一份责任,你既然给过她这样的感情,就应该当得起责任。’
温馨的声音很小,小的连情绪都没有,在寂然的夜中荡漾开来,落在耳中十分清晰。
‘如果是因为十年前我不顾你的反对离开,你生气,你不高兴…我能接受,我也可以为此跟你道歉。’只是那个时候他必须出国,温馨,你又可曾知道?
‘不必。’她声音朗朗,只是喉间颇有含糊,:‘我并没有觉得你做错了什么,所以你不需要为了什么而道歉,只不过是年少的一时冲动,算不了什么的,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之间除了这个孩子以外,什么都不会有。’
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陆衍阳倏然起身提着脚步向卧室走去,心中黯然。